傅沉楼坐在车上, 车流一瞬间划过脸侧,然而他没有分出来一丝的心神。
刚才薛侯打来了电话,那一瞬间的惊喜朝他轰炸而来, 他甚至来不及反应。
小公主,沈娓出现了。
这一天等了多久, 他没有过体会。
独自漂泊在外的时候,无数个苦累的夜晚, 脑海中浮现的是她带着笑意的双眼, 还有她沾满蔷薇花香的温暖拥抱。
“你很好呀,傅沉楼。”
“喜欢我好不好”
“多吃一点呀, 傅沉楼”
但凡是他想要放弃了, 想要认命了, 总能想起来她的音容笑貌来。
他时常在想,他不联系她对吗
放任小公主、不看着她可以吗
她被别人勾走自己能忍受吗
没有答案。
他作为一个异乡人独自在国外的大学求学,似乎很不容易。
那个教授不怎么教他东西,反而时不时地拿着瞳色肤色来开一些他们觉得好玩的玩笑。
实验室里的研究总是做也做不完。
发表出的论文署名里永远不会出现他的名字。
他不知自己是以怎样的一种心情和小公主切断了联系。
也许是在国外餐厅里刷完盘子被老板娘扣工钱的时候, 也许是为了超市打折而和时间赛跑赶去货架区的时候。
他知道那些不是他想要的, 也不是他想给小公主的。
曾经下着大雪的夜里, 他倒在雪地里,脸上满是血水,眼睛肿得快要睁不开, 比一条没人要的流浪狗更狼狈, 但当时他却笑了。
他庆幸自己离她很远,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喜欢了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男人总有一种莫名的英雄主义, 那就是不让女人看见自己没出息的样子,他没法例外。
时光荏苒,他勉强催眠自己那是一场梦。
然而回到祖国, 在这个陌生的从未踏足过的西北小城市里,他却遇见了她。
傅沉楼从城南到城北,过来的时候,沈娓刚刚陪着付娇娇出了诊室。
她出门后发现薛侯和那个想要换号码的女生都不见了,略微好奇了下就将付娇娇放在了椅子上。
然而再度抬起头的时候,却见面前站了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冷酷,成熟,强大。
沈娓在看见他的一瞬间不自觉地指尖动了下,她愣愣地看他,脑子里一片白。
而她身侧的付娇娇则机灵地拉过她的脖颈,将耳朵附在她耳边。
小声“师姐啊,是昨晚我见到的那个男人哎”真人站在眼前的时候实挺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的,难怪那个女的纠缠不清了。
傅沉楼没有在意八卦意味十足的付娇娇,他径直看向了沈娓。
他在外面逗留了七年之久,想念她早已经成为习惯。
骤然见到她,仿佛那些在记忆里渐渐固定的画面都鲜活了起来。
年少时不识愁滋味,总以为无论再大的风雨都不会打倒自己,然而等到被生活的小波折给予痛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连反手的机会都没有。
当时藏在心里想要高攀娶回家的小公主到底是长大了,变得更美丽了,也变得更懂事了。
她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朝着他跑过来了。
而是,淡淡地,矜持地坐在那里,对着他静静点头。
傅沉楼眸光微钝。
一把幽暗的火从心头烧起,掠过肺腑直达眼底,灼得眼球刺痛泛红,最后却又哽在了喉头。
然而最后他却礼貌地敛了眼神,不敢再看她。
停顿了一秒后,他用平稳的嗓音道“娓娓。”
他都开口了,沈娓也不能装作不认识。
她犹豫着起身对他扯动唇瓣,声音平静而又温和“傅沉楼,好久不见。”礼貌,和气,却唯独少了从前撒娇似的小尾音。
傅沉楼抿抿唇“好久不见。”
傅沉楼平静得很,像是对待十分熟悉的人一样,点点头说“吃过午饭了吗我让薛侯去订位置。”
这样莫名奇妙,神来一笔使得沈娓愣住。
声音刚落,一边的薛侯就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跑了出来。
他很有眼色的将病患付娇娇搀着走到了前面,匆匆而去。
付娇娇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带走了,沈娓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说出来话。
她一时也觉得尴尬,看着傅沉楼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拒绝。
她从没想过再见他,在她心里,他早都离开了。
虽然那段经历纠葛挺尴尬的,但是少女怀春的经历,谁没有过呢
曾经她心情苦闷,被母亲发现早恋的时候羞耻不已,被他拒绝时内心苦涩,从没想过放弃。
她没有犹豫,想都没想就把自己一颗完完全全的心捧到他面前,可是他没要。
那个冷酷的少年用他所会的最温和的语言拒绝她,他曾笑着抗拒躲避她。后来不告而别,杳无音讯。
她这才明白他的拒绝的确是拒绝,他喜欢的是那个优秀优雅的堂姐。
沈娓一颗心摔得七零八落的,她不是没有感情,她会疼会失望也会觉得丢人。
她也会自卑,大一时面对着他和沈澜漪辩论赛的那张照片,她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地掉下来。
因为就在那之前,她一直觉得母亲在骗她,他其实是喜欢自己的。
可那一瞬间,她知道她该怪的是她自己。
更可怕的是那时候的她还没有死心。
直到后来一再地确认之后,她才相信。
她在一次又一次的实验中不断认识到自己就是个滑稽的小丑,她到最后只是自己骗自己。
时过境迁,傅沉楼依旧是那个傅沉楼,但他也不一样了,变了许多。
这种变化,比起他刚上大学那一年的有过之无不及,当时的他嘴角柔和了些,然而棕色发丝仍旧覆在额头上,还没有蜕变那丝淡漠的少年气。
然而现在,沈娓抬头看一眼他,发现变化可真是大。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有些阴郁厚重的刘海被掀起来,头上也打了发蜡,露出了额头。
少年变成了男人,高定的西装穿在身上,显出了宽肩窄腰的好身材,琥珀一样的瞳孔微睁着,像一只闭眼假寐的雄狮。
肖似从前的冷白的肌肤仍旧透着一丝苍白,面部的骨骼更成熟了些,显出一种成熟男人的魄力。
沈娓睫羽剧烈地颤动几下,随即抿唇收回了视线。
她想起来一件事,傅沉楼今年二十七岁了。二十七岁了,她不应该把现在的他和十九岁的他相比较。
就连她也不是那个不管不顾小奶狗一样的占地盘的小姑娘了,她二十五岁了。
那些能忘记的不能忘记的都已经过去了。
仔细想想也没什么觉得丢脸的。
她只不过是一时被美色迷了眼,短时间内疯狂的迷恋上了一个人而已,就像是现在小姑娘追星一样,过几天就厌倦了,厌倦了就会换个墙头,换个人喜欢。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几年前的这个时候她还难过得要命,哭着想见那个冷淡少年一眼,但是现在她对着他,却相顾无言了。
沈娓回神时付娇娇与薛侯已经不见人影了,她也没有怕他的理由,况且她得看着付娇娇,便迟疑地点点头。
傅沉楼眸光微动,缓缓点头,转身就走。
沈娓和傅沉楼到时,付娇娇已经坐在了副驾上,沈娓看了一眼车内的境况,捏了捏指尖,“不如你们先走,把地址给我,我开车去找你们付娇娇一会儿还等回医院呢,”
她看向薛侯,然而他在接触到她视线的那一瞬间就转了头,似乎没听见似的。
沈娓见他不回应,咬了咬唇又叫“薛侯哥”
薛侯为难地超她看过来,一瞬间又看向傅沉楼。
沈娓觉得自己的抗拒又些太过明显,借口也不够隐蔽高超,而傅沉楼的眼神清凌凌的,似乎对她的一切心思都视若无睹。
只见他打开车门,对她道“上去,要迟了,一会儿薛侯再送你们。”
沈娓看看一旁立马钻到驾驶位的薛侯,抿了抿唇。
她低了头上去,发丝不小心蹭到了他打在门框上的手心。
车里有种清淡的味道,然而坐在他身旁,沈娓有些不自在。她曾经挺不知羞的,抱过他也亲过他,她也再没和哪个男人有过亲密接触。
现在坐在这儿,她身体僵硬得很,连呼吸都是轻的,唯恐招来他的眼神。
尴尬极了。
傅沉楼没有看她,他将头转过车窗外,不知在想着什么。
薛侯不知道将车开往哪里,路过了一段隧道,进去的时候车内就昏暗下来,沈娓顺着方向一个抬眼,就看到一双绿莹莹的眼睛。
沈娓呼吸一滞,转头便看见了傅沉楼沉默的眼神。
她张张嘴,惊疑地问“是猫”
傅沉楼面色平静,似乎她问了个极为平常的问题,他点点头“是可爱,你不认识了吗”
可爱,她送他的那只猫。
沈娓没说话。
而前面的薛侯不知是怎么了猛地咳了一声,过了好久才缓和下来。
薛侯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多说一句。
这猫傅沉楼的确到哪儿都带着,但是平常也只在傅沉楼住的酒店房间里,今天傅沉楼去谈合同,怎么可能会带一只猫呢。
他叹息一声,心想难怪傅沉楼今天这么慢。
猛地见到可爱,沈娓的记忆被勾起。
记忆里那只没人要的小可怜也长大了,她还是有些想看看它怎么样了。
沈娓抬眼看向它的主人,那个静静靠在座椅上的男人,“我能把可爱放出来,给我看看吗”
傅沉楼微阖着的双眸缓缓睁开,他矜贵地微微点头,声音淡淡“可以。”
前面的薛侯看在眼里,心里嘟囔了两句。装什么呢,明明那只猫就是人家送的。
沈娓闻言嘴角悄悄勾起,放松了许多,嗓音温和而清浅“谢谢。”
然而男人一瞬间敛了眸子,他伸出宽大手掌,轻轻打开精致的小猫笼。
猫儿双爪搭在笼边挠蹭,男人被抓了一下,但动作依旧轻快简洁,似乎做了许多遍。
外面大雪纷飞,落雪被刮起飘在空中,勾勒出风的模样。
傅沉楼低了头看向跃到沈娓怀里的可爱,他淡淡开口“它现在娇气得不得了,除了我谁都不让碰。”
“不过似乎还认得你,倒是个长了眼睛的小东西。”
沈娓摸着它光滑的皮毛,不经意道“猫犬类都是靠嗅觉来认人的,它们的眼神可一点都不好。”
傅沉楼转了头,嗓音飘忽“是吗”
然而沈娓却抿了唇,没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猫猫眼神不好,靠鼻子认人是以后的一个梗,嘿嘿嘿,保证甜
我们慢慢来,楼哥还挺能装的
有错别字的话明天改,上完课回来码的,太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