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褚厉认真看得出神的时候, 一名女子忽然出现在她身边,干扰了褚厉的视线。
“殿下,姐姐。”女子站在她身边, 手里捧着披风, 望着她和她身边的太子喊道。
太子转头,看见她时略感惊讶“你怎么也来了”
女子脸上的微笑收住,一张脸显然因太子的问话起了失落的神色, 张了张嘴,要回答却也没发出声来。
魏檀玉道“殿下,是我让良娣来的, 良娣的马球打得漂亮, 妾身的马球还是良娣教的。”
皇帝下旨说三品之家的贵女无论是否婚配皆可参加,卫良娣虽然是太子的妾室, 那也是三品之家的嫡女,自然有资格参加。
太子不再说话。
卫良娣赶忙送上自己手中的披风“这里风大, 妾身出门时,替殿下和姐姐各带了一件披风。”
“孤用不着。”太子转过头去, 看也不看她,声音很低,但坐在不远处的褚厉却听得一清二楚。“等会场上击球, 要出一身汗的。”
魏檀玉立刻双手接下“有劳妹妹了,这里风确实有些大,我正好觉得有些冷。”
卫良娣笑了笑“那妹妹就退下了。”走去自己的座位上了, 她没和太子与太子妃坐一起, 坐在一群贵女之间,和她坐位相邻的,恰好是孙小姐。孙小姐已经入了场, 但人还没来落座。
“逸之。”褚厉这时喊自己身后不远已经落座的魏永安。
魏永安马上收回落在孙小姐那空座的视线,看向褚厉。
“到本王身边来。本王有话和你说。”
魏永安起身走过去。
褚厉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座,说“坐。”
魏永安不敢坐,这是他秦王的席位,他若有王妃,论理也是秦王妃可坐,他一个臣下怎好与他这尊贵的王比肩而坐
“本王就和你说几句话,是关于”褚厉往孙小姐的座上瞧了一眼。
魏永安不假思索地坐下。
褚厉抬手冲他勾了勾,示意他靠近一点。
魏永安凑过去。
褚厉道“若想娶她,今日马球赛,无论赛制如何,你就只管紧紧追随本王、偏向本王就是了。”
魏永安看了眼坐斜前方不远处的太子和自己的妹妹。摇头,低声道“殿下,我若向着你,叫旁人如何想太子殿下又如何想恕我愚钝,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何意思。”
“一场马球而已,你在军中听命于本王,马球场上追随本王不也是人之常情你不用顾念其他,只需将今日的马球赛看作是一场战斗,听我命令就好了。”
魏永安仍没有立刻答应秦王,犹豫不决时,看见心上的女子走了过来。
在经过太子妃时,这位孙家大小姐的身影停滞了一下,玉佩被她挂在身上。
她这是做好了决定,愿意嫁给阿兄。魏檀玉心中大喜,当下眉开眼笑。孙小姐也是低眉一笑,继续入座。
当孙小姐经过面前时,魏永安的眼睛移不开了,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作响,压制不住。她今日看着比玄山寺那日消瘦了些,不知是不是因为那连日的咳嗽。
入座时,孙小姐发出了一声清咳。
魏永安的眼睛自觉地看过去。
褚厉见状,推了他一把“本王的话说完了,你去吧。”
“是。”他回复秦王时,头都没回,假装是回自己座位时才经过她身边,小声问了句“你还在咳嗽”
孙宜雪抬起眼眸,望着他的一双眼睛清澈似水。
四目相对,火辣辣的感觉传遍魏永安的四肢百骸,他无所畏惧地看着她,舍不得移开眼睛,最终却又不得不恋恋不舍地从她脸上移开,落在她身上。眼神这么扫下去的时候,一下子扫见挂在她腰间、此刻垂在她膝上的那枚玉佩。
太眼熟了,是玉儿的。是玉儿小时候从自己这里要走的玉佩。怎么会在她身上呢
孙小姐察觉他看玉佩看怔的眼神。伸出两只雪白的手将玉佩捧起来,两只拇指轻轻摩挲起玉佩光滑的面。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从玉佩上离开,再缓缓交汇,交汇的那刻,颇有种金风玉露一相逢的感觉。
魏永安不知道的是,他在看孙小姐的时候,有人正看着他,嘴巴撅得老长,被皇后怒瞪一眼,才不甘心地端坐回身子,却是又生气又伤心,泪花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魏永安没有多问,站她身边停留太久,已经引起了她身边人的注意,他不敢再停留,留下一个笑容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看来跟自己心中的猜测一样,这玉佩是他的东西,孙宜雪心想,他方才那笑容,定是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决定。
马球赛前,内侍宣布了规则。
由太子、秦王、韩王各领一队,队伍的人选自己挑,比赛三场,每场有限定的时辰,三场累计下来,击球入毬门最多的队伍获胜,可得皇帝的赏赐。
没等太子挑人,秦王已先定下了魏永安,太子和魏永安都无话可说。
有皇帝在场,兄弟三人在挑人这块和睦得很,很快为自己队伍挑足了人,带着队伍到皇帝跟前。
皇帝端详着三个儿子和身后的人,心中感慨,无论何时何地,始终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人的地方就有朋党。说了几句叮嘱。众人先下场去换衣裳,换完衣裳,直接骑马入场。
大越的马球赛通常是分为两队进行比赛,双方人数对等。但今日的马球赛,皇帝却让内侍改了规则,改成三队争球,设三处毬门,场上策马奔腾的人多了,混乱易冲撞,想要得球,与两队比起来,不知困难了多少。
三位皇子中,太子和韩王一直都是在长安养尊处优的,只有秦王有在外征战经验,玩这种对抗性的运动,对他而言,好比是家常便饭。
大鼓助威声一响,三位皇子领着队伍奔腾起来。而开场仅半炷香的工夫,太子和韩王队伍一球没进,秦王队伍独占鳌头,还全是秦王一人击进毬门的,进士们都是读书人,马球打得不擅长。
场下的观众几乎除了皇帝和内侍,几乎都是女人了,随着场上争球气氛的激烈高涨,也跟着振奋沸腾起来。
“四哥和逸之哥哥好厉害啊”前一刻还沉浸在伤心中的褚楚看着魏永安所在的秦王队伍不停进球,兴奋地站起身欢呼。虽然到目前为止,魏永安只进了两个球,但那也比太子和韩王整支队伍好多了去,太子队伍只进了一球,韩王队伍一球没进。
这就是上过战场和没上过战场的男人的区别。
今日是秦王的主场,球杆在马上的那男人手上,被他耍得比兵器马槊还要灵活。场下一群被迷住的女人,除了魏檀玉。
秦王还没娶王妃,另外两位都成家了,在场的待嫁贵女们眼睛自然而然地放在他身上。
第一场结束,秦王队伍击进的球数不必说,太子队伍只进一球,韩王一球没进。众人下场休息。
身怀有孕的韩王妃今日也来观赛了,韩王一下场,她就迫不及待地掏出帕子上前主动给夫君擦汗。
身为太子妃,自己夫君流了汗,皇帝皇后和众人都看着,又有韩王妃这位带头模范,魏檀玉不得不尽一尽太子妃的职责,也掏出了帕子,去给太子擦汗。
太子脸上没有笑容。尽管知道这场比赛必输无疑,但当得到自己拼尽全力依旧惨败的体会时,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殿下这场球打得很好,对手是在马背上练出来的,是拿惯了刀枪马槊这些兵器的,殿下没有必要去争个胜负。”魏檀玉一边给太子擦汗,一边在他耳边小声安慰。
太子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捉住她给自己擦汗的手“孤知道自己很没用,输得很没面子,但是有太子妃安慰孤的话孤就知足了。”
“四哥,逸之哥哥。”褚楚在太子和魏檀玉的身后喊道。
褚厉收回视线,自己抬手往脸上抹了一把汗,碍于皇后在场,褚楚不好直接对魏永安表示关怀,只能迂回地对褚厉献殷勤“四哥。五哥有五嫂给他擦汗,三哥也有三嫂给他擦汗,唯独四哥没有人擦汗,让妹妹来给四哥擦擦汗吧。”手帕便要往褚厉脸上送,褚厉一把拽了过去,道“四哥在这里多谢了。”
褚楚又从袖中掏出另一块帕子,看着褚厉身边的魏永安,自然抬手触了过去,刚触到那脸,吓得魏永安连连避让。褚厉扬手捉住她手腕“你可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魏永安趁机连忙躲得远远地,去了孙大小姐附近徘徊。
片刻后,第二场马球又开始。
太子这回上了场后大不一样,鼓声才敲响没多久,先进了一球。秦王却没给他连续进球的机会,几翻争抢,连续不断进球。而韩王一局之后,已是累得气喘吁吁,看着太子拼命的样子,心里嗤笑,不过一场马球而已,何至于此老四是马背上使马槊的人,他怎么可能赢得了韩王已经放弃了争抢,打得随意。三局下来,就进了一球,那还是褚厉队伍里某个进士看花了眼错把韩王认成秦王,一球杆挥到韩王身边去,被韩王的人击进了毬门。
太子队伍后两局分别都击中了几个球,输得没那么难看了。
毫无悬念,秦王队伍轻松赢了这场马球赛。
皇帝龙颜大悦,让秦王队伍听赏,将今日的马球器具都赏给了队伍里的人,还为每人奖赏金银钱财,秦王没要,让出自己那份分给了众人。整场下来,几乎都是他进的球,众人心里喜滋滋的,受得又不大好意思。
马球赛还未结束。既然邀请了贵女参加,那还有女子马球赛。女子分成两队,由皇子妃和公主分别领队。公主有两位,皇子妃却只有魏檀玉一人,韩王妃有孕不能参加,皇帝让魏檀玉择选一人搭档,魏檀玉早有准备,选了马球打得极好的卫良娣。
女子马球赛在午后,距离开赛还有好几个时辰,众人先去用膳午憩。
马球场所在的这处皇家别苑已为众人设了下榻之地。
太子自从下了场后便闷闷不乐,打完马球已是很累了,沐浴完用膳时也没什么胃口,动了几下筷子又放下,去躺下午休了。
魏檀玉用完了膳,也准备躺下养精蓄锐。有人却在这时前来敲门。
门打开,是一个脸生的内侍,交给魏檀玉一块玉佩,说“太子妃,郑国公府世子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说他在别苑南边的合欢树下等您,他有话要和您说。”
魏檀玉还以为是孙小姐退了玉佩回来呢,仔细一看发现并不是那块,内侍交给她的玉佩是阿兄一直戴在身上的。
收了玉佩,起身整了一下衣裳,见太子睡得正香,轻手轻脚地阖了门,朝别苑南面而去。
早春的风料峭,迎面吹在脸上,让人止不住打个寒噤。别苑的南面她还还没去过,凭着感觉朝南面走,走了很久,也没见到有合欢树。一路遇见内侍宫女不敢随便上前打招呼问路。
即使是兄妹,这样私底下见面也是不大合规矩的。阿兄一定在别苑南面某个隐蔽的地方,他不来自己和太子下榻的地方找自己说话,派人传话让自己出来,拿的信物还是玉佩,十有八九要说的话是与孙小姐有关。
或许是阿兄今日看见了孙小姐身上戴着那块本属于他的玉佩,有疑问要问自己。
魏檀玉又朝前走了一段,努力寻找着合欢树,费了半天工夫,终于是让她找着了。果然隐蔽,远远看去,合欢树下的人影被四季常青的花木几乎都遮住了,只是透过那枝叶扶疏看见其中一个人影来回走动。
魏檀玉加快脚步,走进一片葱郁的林木后,人与声音齐齐到他背后“阿兄。”
她抬起头,看清了站在这里的男人。男人恰好也回过头来。
“怎么是你我阿兄呢”魏檀玉双眉皱成一团,后退了两步,问道。
阿兄褚厉恍然大悟。他是为她到这里来,她却是为了她的兄长到这里来。
他上前一步,用力捉住她的手腕。“你快跟我来。”
“你要带我去哪里”
“是你故意引我到这里来的”
“你想干什么”
一连串地发问,挣扎。
褚厉没有多的工夫跟她耐心解释,把她的手腕捉得更紧,拽着人钻出林木,继续向南。
她还是不明所以,挣扎得更厉害了,不肯就范。
“魏璞真,被本王一碰,你的聪明才智就发挥不出来了是吗”
“你什么意思”
“你再挣扎,本王就当你想和本王一起被当场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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