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在忽冷忽热间结束, 周六放学后，林莜又拉着顾兮去吃关东煮。

    两人现在心照不宣，不再提感情的事情, 只自然而然地相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这几天林莜发现, 只要她不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情感, 顾兮其实会默许自己的一些小小越界。

    林莜在这条边界的范围内反复试探着前进, 从偶尔搭在顾兮肩膀上的手, 到学习的时候不经意间的倚靠, 以及最近爱上揉脑袋的动作

    顾兮一开始有些僵硬, 但随着她这些小动作的增加，似乎也在慢慢适应着，没有再拒绝。

    甚至偶尔起的坏心思, 揉顾兮软软的耳朵揉到发烫，顾兮也都默许着。

    林莜有几分恶劣地想, 或许陆晴当时那句话让顾兮生出的几分负疚感也是好的，起码不会让顾兮再违背自己的心意再疏远她。

    两人吃完关东煮往回走, 路过一个路口的时候, 突然冲出来一辆车。

    林莜直接下意识地握住顾兮的手, 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喊了一声“小心”

    等那辆飞速开过路口的车驶过后, 林莜才发现, 自己跟顾兮的手牵在一起，还是以十指交扣的方式。

    她看到顾兮微红着面颊, 默默看向她们握在一起的双手，忍不住暗暗弯着唇角，仿佛全然遗忘了似的, 就这么拉着顾兮的手，继续走。

    “刚刚那辆车开的也太快了吧路口不减速，很容易出事故。所以过路口一定要看仔细一点。”

    林莜罗里吧嗦地说着，其实心里也有些紧张，害怕顾兮会挣扎着将手抽走，所以故意找一些话来转移顾兮的注意力。

    顾兮倒是没有抽回手，只是一路上脸都泛着红，将视线投向旁边，假装毫不在意。

    两个人心有灵犀一般，都想让这一刻维持得再久一点点，默契地放慢了脚步。

    这条通往林家的无人小路上不过短短的几百米，两个人走了整整半个小时。

    快到小区大门的时候，顾兮才借着掏门禁卡的动作将两人牵着的手放开。

    虽然被放开，因林莜已经很满足了，起码证明顾兮并不抵抗她的碰触。

    似乎顾兮对她的界限也越放越宽。

    这是不是意味着，等到考上大学之后，她就能再向前迈一步，彻底将她跟顾兮之间的这道屏障打碎

    成为恋人

    怀着这样的期待，林莜的心情突然变得好起来，甚至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明天就能高考，后天就能填报志愿。

    心情愉悦，林莜忍不住哼起歌。

    感觉到林莜的雀跃，顾兮看了她一眼“怎么这么高兴”

    林莜突然靠近她，鼻息的热气打在顾兮的脸颊上，仿佛下一秒就会亲上来一般。

    顾兮后背僵了一僵，听见林莜撂下一句，“我不告诉你。”

    说完，小跑着向前，跑了几米出去之后，林莜转过身催促顾兮“你好慢啊，快点啦，有那么多作业要写。”

    她嘴上是催着，但语气轻快，脸上也带着笑容。

    顾兮也大概猜到林莜是在高兴什么。

    看到她开心，顾兮心里也有些甜丝丝的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对不对，是不是会让林莜越陷越深，可她看到林莜这段时间明显红润的脸色，和不再憔悴的神情，又觉得或许这样也好。

    她就这样陪在林莜的身边，让她开开心心的。

    晚上睡觉前，顾兮收拾书包的时候又看到放在夹层里的那张留学申请表，她忍不住展开来。

    之前或许还有些犹豫，现在似乎可以下定决心了。

    明天就是老于给她考虑的最后一天，她决定跟老于说，自己还是想要参加国内的高考。

    也许是因为一直犹豫不定的心情终于明朗起来，这一晚是顾兮这段日子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晚。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丑娃近在咫尺的脸，她抬手学着林莜搓了搓丑娃的脑袋，对它说了声“早安”后，起床刷牙洗脸。

    吃过早饭出门，林莜看着顾兮扬在唇边一个早上几乎没有落下来的唇角，问她“什么事这么开心”

    顾兮难得地带了几分俏皮，朝林莜眨眼“大概是做了个好梦吧。”

    她想把与林莜这段时光当做一场梦，梦里她可以稍稍地肆无忌惮一些，稍稍地贪恋一点林莜的喜欢，无论这场梦做到哪儿，醒来的时候，她都欣然接受。

    林莜不知道顾兮是想通了什么，还是真的梦到了开心的事情。

    看到顾兮一扫阴云密布的情绪，整个人就像是在发光。

    晨光微风乍起，顾兮的笑容灿烂明媚，仿佛一下子将她的心房照亮。

    林莜都没发现，自己早就跟着顾兮的笑容一块儿笑了起来。

    上午课时结束后，顾兮找了个机会去了一趟教师办公室，将那张申请表还给了班主任。

    “于老师，我考虑清楚了，我更想留在国内，考清北。谢谢您的好意，这个申请表麻烦您给更适合的同学吧。”

    老于倒也不意外顾兮这个答案，只是她有点奇怪。

    “这次可是y国一流顶尖院校，多少人削尖了脑袋也进不去，瑞泽现在是跟对方有合作，以你的能力拿奖学金和补助一点不成问题。你不是说想读传媒类专业正好这个学校的专业在领域内都是顶尖，就这么放弃难道不觉得可惜吗”

    顾兮笑了笑“虽然可惜，但国内有更值得我想要留下来的原因。”

    老于还是不死心，“不如你再回去考虑考虑，我还能在拖两天，不要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顾兮摇头道“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谢谢于老师为我考虑这么多，但我真的不想离开国内。”

    听顾兮态度坚决，老于只好叹了口气“那行吧，我是真觉得这个机会适合你。不过，以你的能力，的确是挑选任何大学都没有问题。”

    再次跟班主任道谢后，顾兮离开了教师办公室。

    拒绝了留学申请的第二天就是五一假期，高三的学生只放这一天。

    一大清早，在国外参展的秦怡终于回来了。

    原本今年的计划没有参加这次的展，她是想要好好陪着两个孩子一起度过高三时光的。

    偏偏这次机会难得，加上女儿跟小兮相处融洽得出乎她的预料。

    两个孩子在学习上难得不用她操心，这才让秦怡敢扔下家里的两个女孩子跑去国外那么长时间。

    不过好在这次参展很顺利，秦怡预感极好，很有可能得到她心仪已久的最佳大奖。

    一回来秦怡立刻将脚上的高跟鞋踢掉，在外面维持着她貌美端庄的贵气人设整整两个月，她现在只想好好放松一下。

    洗澡换完衣服，一直睡到下午才从楼上下来。

    没看到林莜和顾兮，秦怡问了阿姨一嘴，得知顾兮跟林莜出去送来找顾兮补习的陆晴她们几个人了。

    那天从顾兮老宅回去后，陆晴等了好几天才敢跟顾兮提这事儿。

    原本还担心顾兮心情低落恐怕不会答应帮她补习，但没想到顾兮很干脆地应了下来，“还是老时间，你来我帮你补习重点，不过我可不敢保证一定能上二本，只能说尽量帮你冲刺一下。”

    陆晴乐得眉开眼笑，“学霸姐姐答应就好，我也没打算要什么自行车。”

    今天虽然放假，但她们几个人也都没闲着，跟往常一样过来林家刷题，顺便找顾兮讨教问题。

    这会儿刚好几个孩子走，秦怡一个都没见着。

    “难得休息一天，也要这么辛苦啊。”

    秦怡听阿姨说两个孩子每天熬到十二点，早上又要起来背单词，语气满是心疼。

    正说着，听见门口的动静，估计是林莜和顾兮送完陆晴她们回来了。

    秦怡一扭头，果然看到站在玄关处换鞋的两个人。

    送完陆晴几个人后，原本顾兮是要直接回来的，林莜拉住她，非要去街口的便利店买两支雪糕吃。

    家里的冰箱里专门有一个位置是放冰激凌和雪糕的，无论是口味还是品牌都比便利店的要好许多。

    林莜说“可我现在就想吃那个红豆牛奶的棒冰。”

    顾兮哪儿会猜不到，林莜是想单独跟她待一会儿，也就顺从地点点头，“好啊，我也有点想吃绿豆口味的。”

    买了雪糕，两人一人吃着一只，慢悠悠地往回走。

    没人注视的时候，林莜就会去牵顾兮的手。

    一开始顾兮还有点羞涩地想躲，但每次林莜都会无比坚定地跟她紧紧相扣，不让她有逃开的机会。

    即便是回到小区里，林莜也没放开顾兮。

    “就算是好闺蜜也会牵手挽在一起，不是吗”

    林莜看着前方，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顾兮也知道，两个女孩子手牵手走在路上并不是什么多奇怪的事情，只是她心里有鬼才会总是忐忑和紧张。

    既然林莜想要牵着，那就牵着吧。

    她也喜欢林莜牵着她

    顾兮目视前方，带着软软的笑意，轻轻“嗯”了一声。

    那句“闺蜜也会牵手”，就像是在两个人心上贴了一层防护膜似的，即便是回到家进了门，林莜也没舍得放开顾兮。

    顾兮到底还是怕被林家人瞧见，有些想要从林莜的手里脱开，偏偏林莜就像是要故意闹她似的，不肯松手还越攥越紧。

    “你干嘛”

    顾兮刚一开口，就看到客厅里站着的秦怡，视线正正好好落在她和林莜十指交扣的手上。

    顾兮几乎是本能的将手迅速抽了回来。

    林莜被她吓了一跳，发现顾兮突然凝固的神色，顺着她的视线一扭头，发现秦女士正站在客厅里看着她们。

    她也忍不住有点儿心虚，不过跟家长抗争的经验让她仍然能保持几分从容，只是心里微微懊恼不该那么放肆。

    她好不容易撬开顾兮的龟壳，可别这一吓，再给顾兮吓得更缩回壳子里去。

    “你怎么起来了”林莜决定率先开口，语气冷静沉着，打算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么久没见你亲爱的母亲怎么这么冷淡，真是让人伤心。”

    秦怡虽然觉得两个孩子十指交扣的动作亲密了点儿，但也没多想。

    顾兮见秦怡似乎没有在意她跟林莜牵手进来的事情，心里勒紧的那根弦一瞬间回到安全的范围，只是有点乍起乍落的虚脱和无力。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刚刚僵硬的表情，朝着秦怡乖巧问好。

    “哎呦还是我们小兮乖”

    秦怡上前将顾兮抱住，“好想我们家的乖乖小兮哦，怎么样让我看看怎么瘦了这么多”

    秦怡夸张地捧着顾兮的脸左右端详，扭头看到自己亲闺女也瘦了一大圈，又伸手捏了捏林莜消下去的腮帮子，语气心疼。

    “这高考真是磨人，要我说，直接给你俩送出国得了，咱们家又不是没有这个条件。”

    林莜拍开秦女士的手，跟顾兮说“她这是在外面待久了，戏精的劲儿还没过去，你甭搭理她。”

    说着扭头看向秦怡说“你收一收行吗我不好好学习的时候你天天念我，现在我刻苦努力你又说什么怕我辛苦，合着什么话都让你说完了。”

    秦怡被亲闺女堵得没脾气，用手指戳了戳林莜的脑门“没良心，亏你老娘回来之前还特地去给你买最新出的游戏卡带。不给你了”

    林莜毫不在意地耸肩“无所谓啊，我现在也没时间玩，等高考完卡带国内也进了。秦女士，你怎么还这么幼稚。”

    秦怡朝林莜翻了个白眼，“小兮我们走，不要理她。阿姨这次去法国看到好多漂亮的小裙子，特别适合你，跟我来试试看。”

    说完，一手揽住顾兮的肩膀将她往楼上带。

    刚刚的玄关的小变故就这么被三言两语化解掉了。

    顾兮稍稍安心的同时，面对秦怡在国外那么忙还想着要给她买各种漂亮裙子的举动，心里被压制许久的负疚感又开始作祟，同角落深处隐秘的渴望左右拉扯着她的心。

    晚上在餐桌上，秦怡说起之前林培明的一个生意伙伴王总，这次大展，这个王总的儿子也去了参展了。

    王总的这个儿子变化大得她差点儿没认出来，尤其是秦怡看到他身边一直跟着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男人，两人的举止亲密得旁若无人。

    王总那个儿子倒是一眼认出秦怡，非常大方地跟她打招呼，并向她介绍，身边的男人是他的男朋友。

    林培明听到这里眉头紧皱，“什么意思他是同性恋”

    秦怡夹了一块小排慢条斯理地吃完。

    这段日子天天芝士牛排红酒沙拉，吃得她两眼发绿，可太渴望家里阿姨这手绝佳的红烧小排。

    先过完了嘴瘾之后，她才继续说“干嘛这么大惊小怪艺术家的情感本来就比较敏感细腻，喜欢同性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难道你不知道亚历山大和米开朗基罗都是同性恋吗”

    林培明表现出了明显的厌烦，“那是亚历山大和米开朗基罗，外国人搞这个就算了，姓王的那个儿子到底是土生土长的国人，哪儿来的这些臭毛病。”

    秦怡瞪了他一眼，“都什么年代了你好歹也是留过洋的人，说这话也不怕别人笑话。”

    林培明哼了一声，“谁敢笑话这是国内，这种事就是行不通”

    眼看两口子要为这事儿吵起来，林老爷子直接发话“别人家的事情不要多言，管好自己。”

    林培明一脸嫌弃，“也就是别人家，这要是我儿子，腿给他打断”

    林培明的语气厌恶言辞更是过激。

    林莜微微拧眉，扭头去看顾兮，果然就看到顾兮的脸色因为林培明的话变得十分难看，她在桌下握住顾兮攥紧成拳的手，发现顾兮的手冰凉一片，估计是被老林的话吓到了。

    她原本想要给顾兮一些安慰，没想到她握住顾兮的瞬间，顾兮立刻将手抽了出来放到了桌面上。

    林莜心里短暂地刺痛了一下，随即看向罪魁祸首，“人家自己觉得幸福就好，你有什么好多嘴多舌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太平洋警察吗神经病”

    说完，林莜没好气地站了起来，拉了拉顾兮。

    “真倒胃口，陪我回房间吃。”说着林莜跟阿姨说，让她把饭菜盛一些出来，送到顾兮房里。

    林莜的脾气一惯是这样，林家人也没觉得哪儿不对，秦怡还跟顾兮说“那小兮你陪莜莜回房里吃吧，你林叔叔这个人说话讨厌得要死。”

    顾兮也的确无法在饭桌上继续待下去，一言不发，机械地跟着林莜回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小波折

    波完就能快乐甜甜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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