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车程余风心头一动,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他从最开始就对这个列车长感到好奇了。
老头坐直了身子,抚了抚自己基本没有头发的头顶,有些感慨地说道, “上次通知铃响的时候, 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出神了两秒, 忽然转过身子,“小家伙,你是什么时候上车的”
“刚刚。”程余风迟疑了两秒,说了实话, “从罗多上车的。”
老头的表情空白了两秒, “哪里”
“罗多。”程余风有些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老头却摇了摇头, “没事。只是稍微有点惊讶有个老相识也是从那儿来的。”
两人正说着, 就听到前面几节车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还有争论声、交谈、还有些悉悉索索的响声。
程余风略微皱了皱眉,往旁边侧了侧身子,想看那边发生了什么。
老头伸出胳膊拦住了他
“别好奇啦。查车就是这样, ”他摇头晃脑地说,“有人高兴,有人发愁, 有人想打听消息,有人想讨好列车长。都是正常的”
咒骂声从前面不远处爆炸出来,惊醒了不少本来在睡觉的乘客, 老头点了点头, “当然,这上面向来也不缺自大惯了的家伙。不过,他估计是新乘客。”
砰砰哐哐的打斗声响起或许是单方面的, 第三车厢再次恢复了平静。老头伸出手指点点那头,“老乘客都明哲保身得很,根本不会和乘务发生冲突,更别说是列车长了。这年头,不长眼的家伙越来越多啦。”
程余风原来如此。
“不过,为什么会发生冲突”他忍不住问道,“乘客不应该和列车长打好关系吗”
“因为他们没有意识到一个事实,”老头说,“列车上的世界和他们过去所待的地方不一样。”
“当一个浸泡在权力中心的人被扔进一个新地方,他仍会下意识发号施令的当然,这是指不聪明的那种。”
“估计是没有车票还想要求乘客的待遇吧,”老头啧了一声,“不知轻重,能捞个位置坐都了不得了,好不容易到了前几车厢,真是不知轻重。”
程余风注意到了老头提到的“前几车厢”。车厢的前后也会对乘客产生影响吗但是这种东西听起来完全没有排列规律。
他收回了思绪,看到几道人影向第四车厢的入口处走来。
一个毛绒绒的头颅探进了车厢,程余风目光一顿,眨了眨眼睛。
他没有看错,那是一只兔子。
一只身高堪堪到车厢天花板的兔子。
“那是”
程余风还没有说出来,对面的老头就嘘了一声,“别说。那就是列车长,现在开始,少说点话。”
他点了点头,余光却依然注意着往车厢里走来的兔子列车长。
看来比一列不知道在什么空间里永恒行驶着的列车更诡异的是,它的列车长是一只如假包换的兔子,长耳朵,三瓣嘴,红眼睛一应俱全。
当然,如果一只兔子足足两米高,眼睛比苹果都大,微笑起来露出的门牙伸出嘴角,堪比一本正常大小的书籍
关键对方还着装整齐,只是穿着一身超大号的制服,有白色的毛发从制服边缘钻出来。
这副图景就称得上是很惊悚了。
两三个正常的人类跟着她走了进来,不紧不慢地说道
“查车了,都醒醒。”
“有票的拿票,没票的交东西了啊。”
“麻溜点,不要等着催,不要交头接耳。”
那几个人的装束则正常了许多,是正常乘务员的装扮,和程余风第一次上车时看到的那位一模一样。
看来他之前看到的乘务员是真的,程余风心想,但是为什么季衫凌等人并没有见到
那只兔子似乎并不真正参与到查车中来,只是慢悠悠地走着,偶尔看到有人掏出了车票,才伸出爪子一把抓起来,细细看一遍,赠送乘客一个“友好”的微笑,再把车票还给对方。
而其他的乘务员则正从没有车票的乘客手中接过一些纸张来。
想到老头之前说的话,程余风压低了声音,指向他们收走的东西,“那些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那些东西”
老头露出一个没牙的微笑
“你有车票,这些就跟咱们没关系啦。”
看到程余风求知欲旺盛的眼神,老头顿了顿,才无奈地用气音解释道
“这列车总不可能让人白坐吧总是要收点东西做补偿的。”
他用指头搓了搓,示意了一下那些纸张,“但是与现实不同,钱可在这列车上行不通。”
“列车真正看中的东西,是这些乘客的故事。”
故事程余风心中浮起些什么思绪,但他仍然听着老头继续说下去
“有些乘客上来的时候,是没有车票。哦,老了记性不好,应该是大部分乘客都没有车票。没有车票,还想在车上待,只有一个解决法子。”
“不知道是谁要求的,但交故事已经是临时乘客约定俗成的规定了。不管是你的经历,还是胡编乱造的,只要是有逻辑的东西,能说得通的一个完整的故事,就行得通,多长都行。”
“找附近的人借点什么纸,查车前写好,到时交上去。”老头叹了口气,“当年我也交过几个嘞。”
这么说,老头刚上车的时候,也是没有车票的程余风想道,或许他模糊了自己的说法。
他脑海中冒出一个猜测
会不会,所有乘客上车时,都是没有车票的
老头刚说完,那只巨型的兔子就蹦了过来,程余风感觉到座椅似乎都震了震。
老头连忙从内兜里掏出自己的车票,顺便给程余风使了个眼色,努了努嘴。
程余风解开白大褂,掏出了车票,而老头的车票已然被兔子拿在了手中。
“是正式乘客啊。看上去是老乘客了,最近怎么样”
声音大得在厢壁上共振出嗡嗡声的问询从头顶响起,兔子列车长看向老头,竟然开口说话了。
“啊,特别好”老头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我们住的舒服,可多亏了您和其他乘务的维护呐。”
“那就好。”兔子点了点头,耳朵擦过旁边的行李架,碰歪了几件行李,把车票递回给老头,看向程余风
“你也是正式乘客”
程余风点了点头,把车票递了出去。
兔子接过车票,粗略地瞥了一眼,顿住了
“罗多琳娜卡米洛”她的三瓣嘴在说话时不断碰过门牙,声音因此有些模糊,“这是你的名字”
“对。”程余风坦然地应道,一点儿不自在都看不出来,“是我的名字。”
对面的老头递来一个复杂的眼神。
“很久没见过罗多的乘客了。”兔子说道,“刚刚上车的那就是新人。”
她把车票抖了抖,那张薄薄的小纸片在兔子白色的巨掌中看着分外脆弱,把车票还给程余风,“收好你的票。这是你在车上的身份证明。”
程余风伸手去接时,忽然感觉自己的衣兜抖动了一下。
他的动作停住了,有些疑心刚才一下是不是错觉。
兔子在程余风头顶发出一个表示疑惑的喉音。
于是他没有再管,而是接过了自己的车票。
但是兔子的手指没有松开。
她的目光落在了程余风的衣兜上,明显地凝视着那里。
老头忽然低低地吸了口气,他也跟着兔子一同看向程余风的衣兜。
程余风没有说话,而是淡定地也看向自己的衣兜。
那里露出了半片黄绿色的东西,是一片叶子。
看到叶子后,程余风的第一反应就是原来刚刚的感觉不是错觉。
但下一秒,他有些莫名其妙地想
那片叶子他一直夹在琳娜的笔记中,好好地放在兜里,怎么会跑出来
还是那片叶子本身就和这列车有着渊源
“真是奇妙。”兔子松开了车票,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过来,“我竟然在一个新乘客身上又看到了它。”
其他几位乘务员也收完了前面乘客上缴的“故事”,纷纷走了过来,“列车长,怎么了”
接着他们跟着兔子的视线一同看向程余风的衣兜。
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响了起来。
程余风面上表情不变,用右手慢慢地把那片叶子塞了回去,看向兔子列车长
“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兔子忽然张开嘴笑了。
“有意思,”她点了点头,耳朵立了起来,打在列车车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有意思。”
“我猜,这可能是祂的旨意,小子,”兔子说道,“很难得看到谁带着祂的信物。”
“你是个走了狗屎运的愣头青,感谢自己的好运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身上摸索起来,从列车长制服的前兜中捏出了一张金色的纸片。
程余风从余光中看到老头无意识地抬起了身子,目光紧紧黏在那张金色纸片上。
“我的老天”他已经忘了刚刚才叮嘱过程余风不要乱说话的“戒律”,无意识地自言自语,“我的老天哪。”
兔子将纸片递到程余风的眼前
“既然看到了信物,那么这次的名额是你的了,小子。”
金色的纸张从兔子的指尖垂下来,上面四个烫金大字闪闪发亮
“至尊车票”
虽然名字和老头说的有出入,但是程余风第一时间就明白过来,这就是对方提到过的保命车票。
可它的到来未免也太轻松了,程余风的心沉了下去,他不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果然,兔子紧接着又开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们,以后的更新时间改到每天零点哈飞吻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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