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等飞机起飞的时间实在是太难熬了。
田皓峦这么觉得。
他看着杨诣修的手指不断敲打着手机屏幕,不由得神经紧绷,坐立难安。
这个时候贵宾休息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田皓峦觉得氛围不是太好,饶是他跟了杨诣修好多年,也忍不住在休息室里紧张地变换着坐姿。
大概是被低压气氛给压得受不了,他主动挑起话头宽慰杨诣修“要是,要是这次坐私人飞机来的就好了,航线一批下来,回国比较方便。”
杨诣修徐徐转头,定定地看着田皓峦。
田皓峦一愣。
这、这建议提错了吗
他手足无措站起来。
杨诣修沉着脸问他“你怎么不早说”
田皓峦“”
这
是他的过错了。
但他也没想到,杨太太会这时候怀孕。
等了一个多小时,杨诣修终于上了飞机。
回国后,司机在机场接他,直奔医院。
尤漪漪一觉醒来,天亮了,消炎针拔了,但手背上还贴着医用胶带。
她腹中空空,脑子懵懵,已经有点儿不知道今夕何夕。
但还记得问早晚安的事,下意识摸出手机,看时间。
袁阿姨给尤漪漪带了充电器来充电,但是忘了给她开机。
尤漪漪打开手机的那十几秒,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
她已经脑补到,没有看到早晚安问候的失落感了。
想鲨人。
直到屏幕界面出来,尤漪漪才知道今天已经是住院的第二天了。
然而,手机果然一条消息都没有。
尤漪漪迟钝地想起来,好像因为生气,和姐姐聊完天之后,开了飞行模式。
刚解除飞行模式,进入聊天界面,消息就来了。
这一看,尤漪漪差点没当场升天。
狗屁的早晚安,只有资本家无情的诘问罢了
尤漪漪拿出做阅读理解的高水准,一条条进行精准解读。
杨诣修我什么时候言而无信了
女人,我没错,错的是你。
杨诣修每天的早安晚安我都发了,唯一有天忘记的晚安也补了。在伦敦没有养狗,带宠物上飞机很麻烦。伦敦的狗没有华国的狗聪明,如果要养,我建议养本国的狗,也不太掉毛。
我没错。建议你养一条不掉毛的狗。
杨诣修我不是狗,所以你男人也不是狗。
杨诣修大不了就离婚的“大不了”是出于什么原因
杨诣修婚姻庄严圣神,进出都需要慎重。
重新审视你自己的发言是否符合逻辑,如果不符合,好好反省。
杨诣修带身份证离不了婚,得带户口本。
想离婚可以,不要带错证件害我白跑一趟。
尤漪漪抱着手机愤愤不平“是人吗是人吗”
她不过是想让他日常给她早晚安的问候,他却建议她养一条不掉毛的狗、让她自省,还提醒她离婚不要带错证件。
太惨了。
长这么大,没被这么虐过。
她是个病人,只想要热切的关心,和亲亲抱抱。
尤漪漪可太想跟家人诉苦,可她该怎么解释,和杨诣修协议结婚后,他失忆的事。
太狗血,太假了不是吗。
说来说去,都怪杨诣修失忆,把她搞得这么惨。
没良心的狗男人,去死吧你
在心里骂已经不足够平息尤漪漪的怒气,得真正骂出口才能爽一分钟。
尤漪漪指尖颤抖着落在屏幕上,却使不出力气。
她一天一夜几乎没进食,全靠打葡萄糖支撑着,现在手软得不行。
不行,就是死也要把这句话当成遗言发给杨诣修。
不然死不瞑目。
尤漪漪左手扶着右手食指,蜷着腿,弯着腰,趴在病床上,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在键盘上戳。
可能是太饿了。
眼泪从眼眶掉出来,滴落在虚拟键盘上,字母就摁不上了。
尤漪漪擦掉眼泪,刚准备继续打字,眼泪又掉下来。
她双手捧着眼泪,开始数羊一样数,一滴,两滴,三滴
还在掉
完了,泪腺也发炎不受控制了。
尤漪漪给眼睛下命令“不准掉”
两秒过后,真不掉了。
她松了口气,老眼昏花地继续戳键盘,一个字都没打出来,眼前忽然出现一道挺拔的身影。
尤漪漪一抬头,杨诣修就站在她面前,眼里有红血丝,短发都被压得有些凌乱,却依旧不减风采。
“”
“”
尤漪漪眼泪还糊在脸颊上,懵懵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杨诣修神情怜悯,却没开口说话。
不会是做梦吧
尤漪漪饿得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她伸手去捏杨诣修的脸,有点冰凉,但还挺q弹细腻的。
而杨诣修居然反常地没有躲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果然是梦。
只有梦里杨诣修才会任她摆布。
尤漪漪跪在病床上,打算用两只手捏杨诣修的脸。
杨诣修这时候才握住她双手,与她面对面,皱眉问道“捏够没”
尤漪漪“”
梦境里有听觉
好像不是做梦。
尤漪漪眨了眨眼,和杨诣修对视了几秒,半晌才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没多久。”
杨诣修嗓音很淡却带着温度。
“哦,这样。”
尤漪漪算了算时间,也就是说,杨诣修几乎是挤压出时间,提前飞回来。
好、好像比手机上说早安,还更有诚意些。
“衣服穿上。”
杨诣修把尤漪漪的外套取过来,披她肩膀上。
尤漪漪受宠若惊,怎么回事,杨诣修居然火急火燎就回了国,一回来还对她语气这么温和。
她茫然穿上衣服,说“我饿了,想吃东西。”
杨诣修难得耐心地说“先去查个血,查完了再吃。”
尤漪漪浑身僵住,睁圆了眼睛问“查血为什么要查血”
杨诣修听袁阿姨说,尤漪漪自己还完全不知道。
她恐怕比他更期待这个孩子。
免得她空欢喜一场,他便说了谎“常规检查。”
尤漪漪不信,眼泪唰唰地掉。
要只是常规检查,杨诣修怎么可能对她这么温柔。
她捋了一下掉在额前的头发,结果掌心里就多了两根长发。
尤漪漪看着掌心的落发,喃喃道“完了,都开始脱发了”
她照了照镜子,脸上毫无血色。
身上哪儿哪儿都疼,好像被黑洞吸过一样。
尤漪漪紧紧揪着杨诣修的衣领泪眼朦胧“是不是白血病医生说我还能活多久”
杨诣修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告诉自己,怀孕的女人是这样的。
爱胡思乱想。
杨诣修告诉她“不是,你别乱想。”
尤漪漪哭着反驳“那我为什么脱发我在电视上见过,白血病患者都是光头,脸色苍白,就像我这样。”
杨诣修耐心道“白血病不会导致脱发,你在电视上看到的光头病患,是化疗药物中带的生物毒性1,导致他们脱发。”
他低头把尤漪漪手里的两根落发拎到她眼前“你才掉了两根。”
尤漪漪得到了一点点安慰。
杨诣修搀扶着她说“鞋穿好,做完血检就能吃饭了。”
尤漪漪还是将信将疑,她红着眼圈再次向杨诣修确认“我真没得白血病可我觉得特别像。”
“不要用你错误的认知盲目揣测,即便有什么病,也只有经过严格的检查之后,等医生下论断。”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忘骂我无知,杨诣修,你有没有心”
“”
“呜呜你没有”
尤漪漪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去做抽了血,因为害怕,她都没敢看医生开的检验单。
回来之后,她就吃上了很清淡的一碗粥。
粥里面连肉都没有,只有菜叶子。
尤漪漪吃完清粥忍不住抱怨“怎么不是鹧鸪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开始冷落我”
杨诣修淡声道“医生让你吃清淡点,鹧鸪粥不合适。”
他不经意看了一眼腕表,快出结果了。
到了取结果的时间,杨诣修发消息让田皓峦给他打个电话。
手机响铃后,他自然而然地起身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尤漪漪点点头,拉着被子盖在身上,躺下。
杨诣修并没接电话,直接去取结果了。
袁阿姨就是这时候赶来的病房,她一进来,见杨诣修不在,就问尤漪漪“太太,早上查过血没有”
尤漪漪入坠冰窟,连袁阿姨都知道了吗
她难道是最后一个知情人
尤漪漪紧张地答“查了,袁阿姨,你、你也知道了”
袁阿姨笑着关心道“我也是生过孩子的,当然知道。结果出来没有老杨先生和杨夫人要是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啊孩子”
尤漪漪愣住。
袁阿姨点头“是啊,早上太太不是去查怀孕吗”
尤漪漪“”
杨诣修以为她怀孕了
哦,那没事了。
她没得大病。
也不可能怀孕。
尤漪漪躺在床上沉思。
难怪杨诣修突然对她那么关怀。
原来是以为她有了的他的孩子,父性爆棚
假温柔
绝对不能被他的虚情假意给迷惑。
刚发消息提醒她离婚要带户口本,这就想白捡个孩子当爸爸了
阿呸,做梦。
洗洗干净当孙子吧您
尤漪漪一下子心情复杂起来。
没有那么不高兴。
但也好像,没有那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