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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晋江独家发表
    时缨哑然失笑, 万没想到他竟会好奇这个问题。

    她显然是在撒谎,为了彻底打消弯弯的疑虑,以免对方看出她要算计卫王。

    刚满十五岁的小姑娘, 因生活环境限制, 没有多少玲珑心眼, 三言两语骗过她易如反掌。

    而且弯弯虽然更喜爱荣华富贵, 但对卫王也并非全无感情, 自己以心中另有他人作为借口, 更容易引起她的共鸣。

    她在京城交际场中游走十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早就炉火纯青。

    慕濯还在等待她的回答, 夕阳西沉, 光线渐暗, 他的身形隐没在阴影中, 半明半昧,一双眼眸却有着清透的光亮,目光盈满认真。

    不知是否错觉,她竟从他的神色间觉出几分类似紧张的情绪。

    莫名地, 时缨心念微动, 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反问道“是真又如何殿下会放弃迎娶臣女, 成全我和我的意中人吗”

    他却避而不答“你若有意中人, 当日在凝霜殿就不会疑惑何为喜欢了。”

    时缨“”

    那你还问

    她收敛目光, 坦然道“殿下慷慨相助,臣女感恩在心,可唯独感情,我想不明白,更不确定自己可以还给你同样的东西。到时候, 卫王的秘密公之于众,他多年来的君子形象土崩瓦解,但我又岂能独善其身,人们定会说我忘恩负义、睚眦必报,你又何必对我这种”

    “我不介意旁人如何置评,也不需要你还给我什么。”慕濯在她出言自我诋毁之前开口,话音平静,却斩钉截铁,“但你若想要权力和荣华富贵,我可以为你取来。”

    时缨一怔,就听他原话复述道“男人的海誓山盟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算不得真,唯有权力和荣华富贵才能切实握在手里。”

    她忍俊不禁,无奈地笑了笑“这是家母所言,我姑且一用。对弯弯姑娘来说,与其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于卫王垂怜,远不如做回安国公府千金,她是个聪明人,知道孰轻孰重。”

    “至于我,若是喜爱权力和荣华富贵,又怎会宁肯得罪卫王、与家族决裂,也要退掉这桩亲事”时缨深吸口气,缓缓叹出,重新对上他的眼眸,郑重其事道,“既然殿下执意迎娶我,我愿与你做一个交易,算作我对你的回报。”

    “我会尽己之力,帮你把那个位子从卫王手里夺来。”

    天光消散,余晖渐隐。

    她的话音不高,却字字句句甚为清晰。

    慕濯的视线自始至终追随着她,此时此刻,她立在窗边,神情从容不迫,眼底光华浅淡,分明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他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不恨我吗”

    “我为何要恨你”时缨摇摇头,“若非你为我揭穿卫王的真实面目,待我一无所知地嫁给他,才是回天乏术,再也无可转圜。”

    她想到那个梦“如果你说的是赐婚的事,一个月前你这么做,我或许还会恨你,但现在,我言出必行,将随你去往灵州,担负起应尽的职责,直到你大业既成的那天。”

    梦里“她”对他的恨,归根结底源自于他突如其来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且她先入为主,从一开始就没有对他存半分好印象。

    而现实却是她认清父母和卫王,主动向他寻求合作,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她的言外之意已昭然若揭,两人各取所需,这场婚姻只是幌子。

    如今她四面楚歌、身心疲惫,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接受他无缘无故的感情。

    他究竟喜欢她什么

    突然,“阿鸢”二字闪电般划过脑海,她望着他,不由得生出些许困惑。

    梦境真假参半,她无法贸然询问,何况她能够确定,自己儿时从未见过他。

    她七岁来到京城,一直在安国公府足不出户,八岁初次进宫,他已远赴北疆。

    再往前,他更无可能现身杭州,彼时今上尚未夺位,朝政由老摄政王把持,他作为老摄政王最喜爱的孙辈,被祖父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又怎会孑然一人离京南下

    这时,叩门声传来,打断她的思绪。

    时缨莞尔“殿下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

    说罢,径直过去开门。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灵动,随着转身的动作,仿佛在周遭的幽暗中划出一道亮弧。

    慕濯微不可查地松出口气,看着她身上的海棠红襦裙,又下意识地挪开视线。

    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克服这个毛病了。

    至于她说的事成即走。

    他才没有答应。

    那厢,两人换过衣服,时缨将安国公府的信物交给弯弯,答应今晚问清真相,翌日就去见她。

    弯弯给她和时绮行了个大礼,戴着帷帽出去,由荣昌王世子的手下接走。

    时缨简明扼要地对满脸惊诧的青榆和丹桂解释了一番,又把自己的计划告知时绮,叮嘱道“言多必失,你只需要寻个机会将令牌藏好,然后”

    她轻轻取下时绮发间的一根玉簪“借口此物不慎遗失,要求回慈恩寺寻找即可。别怕,我会在外面接应你,岐王殿下和世子阁下也在附近安插了人手,确保你的安全。万不得已,你就自揭身份,卫王的人知你是安国公府千金,定不敢动你一根头发。”

    时绮点点头,嫌弃地瞥了眼熟悉的弯月莲花簪“刚好我也不想戴它。”

    一件物品送过时缨又拿来给弯弯,她都不知卫王是埋汰姐姐还是磕碜那位新认的妹妹。

    她落下帷帽的罩纱,深呼吸,推门而出。

    时缨屏息凝神,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时绮缓声细语对那婢女解释了几句,两人一同离开。

    她连忙走出厢房,跟随慕濯和荣昌王世子前往一处偏门。

    马车飞驰,直奔通济坊而去。

    荣昌王世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折扇,故作自然地眺望窗外,尽可能假装自己是空气。

    方才他说倘若时三娘不介意,索性只用一辆车,结果对方立刻答应下来,好像生怕晚半句话的时间就会跟丢时四娘一样。

    跟丢倒是不至于,他已经派人在前头盯梢,通济坊的宅子周围也一直都有暗探,但重点是,打从上了马车,他无端觉得自己十分多余。

    就好比现在

    时三娘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向前方,忽然,载着时四娘的马车消失在转角,她的身形明显一僵。

    岐王宽慰道“我们换另一条路走,以免跟得太紧被对方觉察。放心,子湛有万全之策。”

    荣昌王世子名潇,字子湛,平日里岐王都是如此称呼他。

    然而子湛本人自觉百密一疏,就不该跟他们共乘一车。

    时三娘叹息“我并非质疑你和世子的部署,只是担心舍妹,突然有些后悔让她去冒险了。”

    岐王道“你要相信令妹的能力,毕竟你也无法看护她一辈子,待你离京,她总要独自应对时令尊和令堂,设法在贵府生存。”

    不是,他刚刚只走开一小会儿,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时三娘又道“如若可以,我想带舍妹同去灵州。”

    岐王没有拒绝“也好,有个人与你作伴,到了那边也不至于寂寞。”

    都已经商量好去灵州了

    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今日多谢殿下与世子阁下,过些天荣昌王大寿,我定携厚礼登门拜访。”

    “不必客气,往后子湛该称你一声堂嫂,既是自己人,有需要帮忙之处皆可直言。”

    圣旨还没下,婚礼更是没边,他就先多了个嫂子。

    看得出来,他这堂兄确实非常迫不及待。

    “殿下”

    “反正是迟早的事,让他提前认个亲也无妨。”

    充当了一路隐形人的慕潇识相地开口“堂嫂,今后小弟但凭吩咐。”

    “不敢。”时三娘轻声,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再跟新任未婚夫交谈。

    晋昌坊和通济坊相去不远,少顷,马车缓缓停靠,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那座宅子的大门,但却由于围墙及树荫遮挡无法被对方发现。

    时缨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门,看着时绮被人扶下车,款款走进其中。

    她特地嘱咐过时绮,让她稍许模仿弯弯的仪态,时绮将她所言牢记于心,微微垂着头,步履也慢了不少。

    两人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时缨依旧执着地望着大门,连姿势都不曾移动分毫。

    时间流逝,天色即将黑沉,门口却迟迟没有动静,她心中逐渐被不安填满。

    虽然她敢走这一步,是笃信这间宅子里无人知晓时绮和弯弯样貌相同,即便时绮露出些微破绽,他们也绝不会想到她非弯弯,而且就算她被识穿,时家四娘子的身份足够保她平安无虞。

    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担心,难得体会到度日如年的滋味。

    正待她终于坐不住,打算请慕濯和慕潇遣人探查一下里面的情况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中走出,赫然正是妹妹。

    刹那间,时缨如释重负,才发觉自己背后已全是冷汗。

    但下一瞬,门前的守卫架起兵刃,拦住了时绮和婢女的去路。

    时缨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就见时绮似是说了些什么,竟使得那些守卫收起刀剑,侧身放行。

    她与婢女进入马车,飞快驶离。

    时缨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慈恩寺那边有人接应,青榆和丹桂也在,不会出任何差池。

    她转过身,刚想询问纵火和搜寻令牌的事,却忽然觉察到车厢内气氛有些怪异。

    慕潇的表情非常一言难尽,见她回头,连忙打开折扇遮住了自己的双眼。

    时缨怔了怔,从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下抽离,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些许不对。

    刚才她心惊胆战,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抓,居然不偏不倚地攥住了慕濯的手。

    然后维持着两手交叠的姿势,不知坐了有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在正文拥有姓名的世子君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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