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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彀中
    半个时辰前,玄武踏入了镇峨府。

    镇峨府戒备森严,府内处处有侍卫镇守,如同毫无破绽可言的鱼鳞阵。

    门口的那两个侍卫,端正肃穆,仿佛没有东西能够让他们的情绪产生波动,下盘扎实,手持长矛,矛尖略有磨损,隐隐透露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气,明显是饮过血的利器。

    玄武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心里大概有了底。

    因为他身上带着象征王府侍女的令牌,所以一路上基本是畅通无阻。

    他知晓青龙门的安门主也在这府中,但是并没有贸然去见他,反而是有意地避开了。

    毕竟,玄武门只忠于教主,魔教内的其他人与他们的关系并不大。

    而且他正在执行这种秘密任务,保险起见,此事还是不要透露给过多的人。

    这是第一点。

    玄武想,第二点,权衡利弊,辨清楚这府内的人有哪些是极具威胁的。

    镇峨府之中,镇峨王张双璧当属最危险的人,他身经百战,即使是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使他警觉起来,同时,他又在朝堂沉浮浸染多年,手段也不是一般人能及的;其次,镇峨府那位最年长的小姐,张妁,就凭之前的种种事情来看,她也不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庸人所幸她如今不在府中,这算是他们为数不多的优势了。

    而镇峨府的大公子张漆是个棋痴,偏好女色,宿花眠柳,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年纪最小的那位小姐,张蕊,虽然武功高强,枪法超群绝伦,但是心眼却不多,很好懂。

    玄武打定了主意之后,便调转了方向,尽量离张双璧的书房远一些,走走停停,看起来好像是准备去找他的主子,实际上却在暗中打量这府中的构造。

    他向来都是做最坏的打算,如此,即使教主与右护法遇见了危险,也能保证全身而退。

    也不能说他消极,至少对于玄武来说,“相信教主”,与“做好充足的准备”是两码事。

    镇峨府内危机四伏,若是不做好最坏的打算,很有可能会一脚踏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比如,庭院中植满了遮天蔽日的松柏与翠竹,看上去风平浪静,实际上,每隔五步,枝头或是灌木中就藏了一位实力不俗的侍卫。

    再比如,张双璧的书房这类机密之处,檐下、廊顶,皆是挂了小巧精致的铜铃,四角隐蔽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线,若是不慎碰到,牵扯着整个府内的铜铃齐响,声音宏大不亚于山中古刹的隆隆敲钟声此类种种机关,数不胜数。

    府内有两道门,正与侧,皆有重兵把守,尤其是侧门,平常都是紧闭的,只有拿到不知道放在何人身上、藏在何处的钥匙,才能够将其打开,而且也不知道这侧门设在哪个方位。

    当然,这府里肯定不止两条出去的路,只要是权贵人家,府内必定会藏有暗道,就是不知道这暗道到底在哪里最有可能的地方是镇峨王的书房,其次是祠堂。

    天罗地网,无所遁形,不愧是镇峨府。

    玄武眉头微皱,只觉得若是真遇到无可挽回的危机,他们或许只能强行突破出去。

    他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也不犹豫,很快便给玄武门的其他弟子留了信号。

    在镇峨府滞留的时间越久,就越容易暴露身份,所以玄武没有一味地去寻找逃出去的路,他稍稍算了算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转过身去,准备走向张蕊所住之处。

    逐渐远离那些翠竹松柏之后,踏入回廊的那一瞬,黏在他身上的那些视线终于消失了。

    玄武暗自松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沿着曲折的廊道向更深处走去。

    没过多久,转过一道弯,玄武就撞见了匆匆忙忙的镇峨府少小姐,身着轻便的侠客装扮,一身红衣,腰封紧束,显出纤细有力的腰肢,头发披散在肩头,未戴任何首饰,脚步急促,却在撞见玄武的那一瞬间止住了脚步,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碧桃你刚刚去哪里了,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半天再耽搁时间就来不及了”

    被唤作“碧桃”的年轻姑娘睁着圆圆的杏眼,有些紧张,脸颊微红,支支吾吾地说道“对不起,少小姐,我本来得了消息之后就准备去找您的,哪料想我竟然会在府内迷路”

    紧接着,又说“幸好少小姐您找着了我,不然我还不知道会迷路到哪儿去呢。”

    “你啊,都来了几天了,怎么还是会迷路实在找不到路,就去问问那些侍卫啊,哎,你上回和我说你怕他们,这有什么好怕的他们又不会吃了你。”张蕊消了气,神色柔和下来,她还是挺喜欢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小侍女,至少比另一个愚钝又不懂变通的好太多了。

    她抬手握住碧桃的纤细手腕,那一霎那,心中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疑惑地看了一会儿碧桃那张腼腆漂亮的脸,却又没看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只得作罢。

    “快随我走,父亲说了,要见客人,沐浴更衣的事情可不得少。”张蕊拉过碧桃,大步流星地向浴池走去,碧桃便跌跌撞撞地跟在她身后,听见她说,“你可得仔细帮我洗洗头发,我今早上出去了一趟,沾了一身的灰,发间都是细碎的尘沙,我自己清了半天都没清干净。”

    沐浴更衣

    玄武觉得脑子嗡嗡地响,他本来只是顺着张蕊的话说下去的,也不知道她找“碧桃”到底有什么事情,此时经她一说,玄武才知晓原来是要伺候她沐浴净身,更衣戴簪。

    因为身份的隐蔽性,玄武门上下二百零八众,无一人有亲眷,个个清心自持,不近情色。

    他头疼的倒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等到身份暴露了之后,镇峨王会不会因此大发雷霆,甚至不惜出兵踏平魔教找来的女婿是假的,女儿的清白也毁了,换做是谁都会生气的。

    到时候烂摊子就难收拾了,而且,无论怎么说,好像是他这件事更加严重些。

    “碧桃”张了张口,手腕被张蕊抓疼了一般,微微动了动,步伐稍作停顿,想要唤住她。

    张蕊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松开了手,回过身,侧头去瞧她。

    就在此时,另一只手突然从身后袭来,绕过“碧桃”的腰身,动作轻柔,但是又不容置喙,手掌贴在小腹上,往后轻轻一带,就让这个小巧玲珑的侍女失去了平衡,向后跌去。

    那一瞬间,玄武的脑中已经想好了至少十种反击的方式。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脸上甚至没有一丝裂痕,很自然而然地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意料之中,触到的不是冷硬的地面,而是温热柔软的身体。

    “碧桃”面红耳赤地转过头去,身着靛色华服的张大公子正笑着看她,长发绾成了发髻,用禽鸟冠冕固定,上嵌青田石,余下的碎发垂在胸前,发尾稍弯,拂过裸露后颈的时候有些痒张漆屈尊纡贵,让这小侍女坐在自己的膝上,另一只手肘支在轮椅上,并没有松开扣住她腰间的那只手,笑盈盈说道“咦,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比前两天更轻些了”

    只会更重,不会更轻,玄武心想,这话全然是张漆的假意恭维罢了。

    “大哥,你又想做什么”张蕊很不满地看着张漆,“我要带碧桃走了,你松开她。”

    她说着,就要伸手去拉碧桃,欲要将她从自己这个不正经大哥的臂弯中解救出来。

    “你都十六岁了,就不能让让长辈么”张漆这头却是没有松手的意思,嘴上逗着张蕊,张蕊实在气不过,时间又紧迫,手上的力度便大了些,她自幼习武,自然不知轻重,碧桃轻嘶一声,张漆眯了眯眼睛,松开了手,顺势扶了一下她,免得她跌了。

    “蕊蕊,需要我提醒你,前几天到底是谁替你跟父亲求的情吗”

    张漆神色淡然,坐在轮椅上,虽然是从下至上地瞧着张蕊,却未曾落于下风。

    他一提到这个事情,张蕊就心烦,这人明明半点力都没出,纯粹是看热闹的样子,哪里叫求情啊,结果妁姐和他本人动不动就拿出来说,真叫她恨不得封住张漆的嘴。

    “啊,对了,我今早看见有只小雀飞到军营去了,你说,它到底是误闯的还是有意的呢”

    张蕊睁大了眼睛,一把捂住张漆的嘴,咬牙切齿地俯身在他耳边说道“你别告诉爹,你要做什么,我不管就是了,但是你不能对她下手,一炷香内便叫她回来找我,知道吗”

    她见张漆点点头,便收回了手,将碧桃拉到了一边,细细地叮嘱。

    “如果,我大哥要你跟他下棋,你千万别答应,记住了吗”

    碧桃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但是张蕊满脸严肃,她就乖乖答应了下来。

    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张蕊就没有再多与张漆纠缠,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碍事的人已经走了。”张漆望着张蕊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收回视线,抬起手来,比了一个手势,语气温和又亲近,“好了,和我回棋阁吧。”

    碧桃没有挪动步子,不安地捋了捋鬓间的碎发,“可是,我本来应该去服侍少小姐沐浴更衣的少小姐说,一炷香之内我就得回去找她,大少爷的棋阁到浴池来回也要不少的时间,我若是回去迟了,少小姐会生气的。”

    张漆轻笑一声,倒也不觉得尴尬,悬在空中的手稍稍一低,捻起她几缕长发,在指间随意地把玩,状似无意地说道“我不过是搪塞她罢了,可没说出同意一炷香之后就放你回去这种话,还是说,你不会真的信了吧有趣,你总是逗得我如此开心。”

    这人

    玄武的手一顿。

    也不晓得肆是怎么打探的,竟会得出“张漆是最不具威胁的人”这个结论来。

    要他说,他觉得张蕊比张漆好对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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