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墨搂着沈折玉, 心急如焚。
沈折玉眼神迷离,无论夙墨如何呼唤他,他都毫无反应, 如同一具失神的傀儡。夙墨清楚, 他方才与自己的前世躯体直接面对面,这本是天大的禁忌。若是换成普通人,早就被天道降下的惩罚震得魂飞魄散了。全靠沈折玉自身修为不凡, 才保住了完整的魂识。
但违背禁忌带来的反噬依然不可逆。沈折玉的魂体直接被拉入了记忆的深渊虚空幻境之中。在那里,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只有一片混沌。他的记忆会逐渐跟温烛衣的混为一体, 难以区分。
若是时间长了,他的魂体便会彻底被幻境吸收, 再也无法苏醒。
夙墨皱紧了眉。
不行,得去把折玉救回来。
但, 该怎么做
追随着沈折玉的气息进入虚空幻境肯定不可取, 到时候夙墨自己也会逐渐被幻境蚕食。
但若不进去, 又还有什么其他法子吗
夙墨目光灼灼,最后落到掌中的琉璃心形玉佩上。
他运行魔气, 将玉佩紧紧缠绕。片刻,听到一个嘟嘟囔囔的抱怨声“哎哟哟疼疼死老夫了轻点轻点”
月老君捏着龙头杖, 屁滚尿流的现身了。
夙墨沉声道“老头子,原来是你栖身在这琉璃心里”
月老君抬头看见他, 气得满脸通红“夙墨, 你这臭小子胆敢打扰老夫清闲你找抽是不是”
夙墨道“少废话折玉现在坠入虚空幻境了,是不是你给出的鬼主意”
月老君愣了愣“啊老夫不是老夫”心虚的别过了眼。
夙墨冷笑一声,突然魔气大盛,将月老君牢牢缠住。
“喂喂你做什么你放老夫下来”月老君半吊在空中, 惊慌失措,“老夫恐高恐高啊”
夙墨冷冷道“你这清安君的走狗你频繁插手折玉的事,现在又害他变成这样,你以为本尊会放过你”
月老君急得面红耳赤“老夫才不是谁的走狗是折玉自己想要知道前世之事的夙墨,你要觉得你能耐你就试试看老夫打死也不告诉你怎么救折玉出来”
夙墨眸中寒光一闪,收敛了魔气“你有办法”
月老君从鼻孔挤出一声“哼”
夙墨魔剑出鞘,直直架在了月老君脖子上。
“你只有魂体形态,对不对”夙墨懒懒往后一靠,犀利的目光打量着月老君,“本尊不知道你到底是何人的化身,但你宁愿只有魂体形态也要现身于折玉身边,你应当很在意折玉”
月老君嗫嚅道“你闭嘴,你懂个屁”
夙墨字字如冰“你既然放不下折玉,便该明白,卖关子和要挟本尊都是不明智的做法。本尊若是心情不好,一剑送你魂飞魄散、回归本体,你不但救不了折玉,还再也无法现身在他面前了。你岂不是亏得裤衩都不剩”
月老君怒道“混小子你毁了老夫的魂体,还要如何救折玉”
夙墨悠然道“所以本尊现在还留着你啊。本尊警告你,你有法子就赶紧了,别逼本尊发怒。本尊很没有耐性”
他火红的眸子陡然烧起来一般,带着十足的杀意,逼视着月老君。月老君被他濒临凶狠暴怒边缘的模样吓得虎躯一震。
“速速带本尊去救折玉。”轰鸣的魔剑溢出阵阵黑气,戳在月老君的胸前。
夙墨和月老君见面的这一会工夫,虚空幻境中的沈折玉已经作为温烛衣度过了一年。
这一年中,他与玄曦陷入了疯狂的热恋。琉璃宫的每一处景色都变得明朗起来,让人心潮澎湃。二人在白玉栏杆前一同修行论道、研习心法;反复踏遍三千步石阶,只为多一会幽会散步的时间;山中的美景也成了二人时常造访之地,携手共赏日出星辰、喁喁私语,每一样都充满了甜蜜。夜半无人,红绡帐暖最为销魂,两人无数次紧紧相拥,互相倾吐爱意,再共赴极乐。
二人的师徒恋自然是瞒着他人的。温烛衣本来还担心玄曦会不乐意,但事实证明,玄曦是真的方方面面都好得不得了。他体谅温烛衣的心情,在旁人面前恪守师徒礼节,到了私底下却又各种柔情蜜意,撩得温烛衣欲罢不能。
温烛衣爱玄曦爱到了骨子里。
在这种让人昏头的热恋中,他几乎要忘了玄曦是个魔修的事实。
直到一天,有人逼迫他想起来。
这日,有弟子来通报,清安君请琉璃仙尊过去一叙。彼时,清安君已是正道龙首。温烛衣虽然修为在清安君之上,但一向深居简出,懒得打理正魔之事。
温烛衣来到清安君房中,清安君正懒懒斜坐在柔软的躺椅中,啜着一杯清茶。
“师弟,你找我有事”温烛衣温声问,他对自己这个师弟,一向是比较亲近的。
“师兄,坐。”清安君优雅的笑了笑。
温烛衣在他对面坐下,只见他以茶杯盖悠然拨了拨茶叶,却不言语。
“”温烛衣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沉默等着。他猜想,是不是自己与玄曦的关系被师弟察觉了。他这个师弟,一向感觉力很敏锐。
清安君静默了半天,缓缓开口了,说的却是完全不相干的事
“师兄,你大概将不日飞升了吧。”
“飞升”温烛衣一怔,“不,我没有这个打算。”
他一口拒绝了,他一点都不想飞升,一点都不想与玄曦分开。他早已打定主意,哪怕今生陨落,也要长长久久的与玄曦在一起直到最后一刻。
清安君眸色诧异“师兄已达大乘期巅峰,琉璃心法也登峰造极,为何竟不愿更进一层”
温烛衣没有回答,他觉得没有必要回答。
“师兄难道有了什么牵挂”清安君看似随口一问,却让温烛衣的心跳加快了半分,“所以宁可放弃修了数百年的大道”
“也许是我还未堪破大道。”温烛衣简短的答道。
清安君眼波流转,流露出一丝奇特的神情。
他好像有些吃惊,又好像对此心中有数。
“师兄,”他似笑非笑的改变了话题,“你最近是不是去了一趟魔界”
“师弟何出此言”
清安君又轻轻啜了一口清茶,好似不经意的道“有魔气缠绕你四周,想必是你在魔界剿灭魔修之际不小心沾染上去的。”
温烛衣一怔,没有答话,清安君又自言自语般道
“师兄看来是大意了,可千万得小心些,别被那些污七糟八的魔物玷污了才是。”
“玷污”温烛衣对这个用词感到有些不舒服。
“是啊,”清安君慢悠悠的垂下了睫毛,在他白得有些透明的肌肤上投下刺目的阴影,“那些魔界的下贱东西,怎配弄脏了师兄”
“”温烛衣蹙眉,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
他总觉得清安君是在暗示什么,但又不确定。
这种时候,刻意分辩反而奇怪,他假装毫不在意。
“师兄,”清安君扬手,一道破魔符浮现在温烛衣面前,“用这个清理一下魔气吧。”
“多谢。”温烛衣接了,大步离开。
他一回到自己殿中,立刻唤来玄曦。
“你要马上离开琉璃宫。”他果断开口,他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
“为何”玄曦不解又不安,“你、你厌倦我了”
“没有。”温烛衣见他一脸紧张,口气缓和下来,“我和你一起走。”
“你要离开琉璃宫”玄曦又惊又喜。
“嗯。”温烛衣下定了决心。玄曦是魔,始终不能长久的留在琉璃宫,还不如二人就此双双归隐。
当夜,温烛衣立于琉璃宫门外、三千台阶前,转头静静凝望住了数百年的地方。他知道,这一去,应当是无法回头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从何而来的决断力,就这样轻易的放弃这里。
大概,便是玄曦给予的力量吧。
温烛衣收回目光,放到眼前的玄曦身上,静静道“走吧。”
二人决然转身,正欲离去,却有一支利箭,嗖的凌厉而至,直冲玄曦的要害。
温烛衣反手推开箭头“师弟”
手持长弓的清安君从暗处缓缓现身“大半夜的,师兄这是要去哪”
他面带微笑,语气却有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闪动幽幽暗光。
温烛衣不动声色“我想出去走走。”
“是吗”清安君凉凉一笑,“走走”
他语气陡然变得阴森“跟这个鱼目混珠的魔修”
与他的话语同时而出的是更凌厉的三箭,每一箭都冲着玄曦的要害。玄曦自己弹开一箭,温烛衣以琉璃屏蔽弹开了两箭。
“师弟,住手”温烛衣尝试阻止清安君,“玄曦他未曾作恶,还请你高抬贵手”
清安君冷笑道“未曾作恶师兄可是瞎了他心怀不轨潜入琉璃宫、伪装成正道弟子多年,这都不算了更何况,他还”
他目中闪过一丝冰凉的恶意“他还夺走了你从我的手中”
温烛衣一怔“你在说什么,师弟”
清安君丢开了长弓,周身的灵气尽数迸裂开来“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抢”
温烛衣凝眉,祭出琉璃盏,一边展开屏障一边对玄曦说“他要引爆琉璃宫的灵气阵抓住你,你先走”
清安君也是大乘期高手,温烛衣清楚,今夜他与玄曦无法一起离开,只能让玄曦先走。否则若是惊动了其他人,玄曦一定难逃一死。
玄曦决然摇头“不,要走一起走”
“你先走,我会去找你的”温烛衣哑声道,随即将琉璃盏幻化开来,化为一只巨大的琉璃纸鸢,拉了玄曦便翩然飞走。
“不,烛衣,我不走”玄曦被纸鸢的琉璃灵气压制,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离心上人越来越远。而那厢,温烛衣澎湃的灵气已与清安君的撞击在一起,发出强大的轰鸣声。
“师兄,你想走”清安君冷彻的声音从二人相持不下的灵气中透出来,“我等了数百年,怎能功亏一篑放你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清安君对烛衣也好、折玉也好,都绝对不是爱情或者占有欲,嗯,信我。感谢在20210617 17:19:4120210619 23:3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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