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柏砚避开了, 萧九秦有些不愉,但看着柏砚明显心里藏着事的模样他也没多说。
马车慢悠悠上路,萧九秦往柏砚怀里塞了个手炉, 一股暖烘烘的热气顷刻间将他的双手裹了个严实。
柏砚拍掉萧九秦企图圈紧他手背的那双大手, 眯眼, “老实点。”
萧九秦坐直时要比柏砚高出寸许, 尤其柏砚蜷坐时, 二人像是一个大猫睨着他的懒兔子。
“柏砚。”
“嗯。”柏砚微动了动。
那会儿亭中有煮茶的小炉倒不觉得冷,但几杯茶水下肚, 他走出宫门外的这一截,生生灌了一肚子的冷风, 额头偶尔针扎似的疼那么几下,慢慢还严重起来。
“不舒服”萧九秦大手贴在柏砚额头,离开时还轻轻摩挲了下,柏砚毫无所觉,顺着他的话点头,“有些头痛。”
萧九秦一听, 直接将人拖进怀里, 前一刻还施加那么大力,待手指贴到柏砚额头时又卸了力, 一下一下地按揉。
“你这次怎么不凶我了”柏砚被他按揉得舒服了不少, 嘴上就忍不住了,他半阖着眼,眼睫颤了颤。
萧九秦垂头就能看见他眉眼处的滟丽,不管多少次看着这样的柏砚,他都想狠狠将这人欺负上一回。
不做别的,就想将他眼尾揉红, 最好眼泪珠子要掉不掉的。
柏大人根本不知道,身前这人到底有什么禽兽不如的想法,二人贴得紧,萧九秦说话时他也能感受到胸腔的震动。
“你这人从来不长记性,骂你有用”
柏砚睁眼,仰视着萧九秦,“长不长记性是分时候的。”
这话属实像是挑衅似的,萧九秦心随意动,指腹贴住柏砚的眼尾,捻了捻。
“”柏砚莫名。
“真想将你揍得下不了床。”萧九秦本意是想圈着这人养身子,但是这话一入耳,柏砚眼皮子一掀,“旁人都是将人做到下不了床,只你动拳脚,果然到现在还是个雏儿。”
其实柏砚就是嘴损惯了,但这话到了萧九秦耳中却成了另一番意思,他眸色渐深,盯着柏砚,忽然思考着这法子的可行性。
柏砚也不怕被那眼神盯着,淡定道,“对个断袖你若能下得了手,萧家的祖宗半夜来找的就该是你了。”
“柏砚”萧九秦也不给按了,直接往后坐了坐,一边将柏砚扶正坐直。
“你干什么”他按揉的还挺舒服,忽然收手了柏砚倒有些遗憾。
“你日日将断袖挂在嘴边,是怕我对你做什么吗”萧九秦眸中阴沉不定,柏砚略一怔,下一刻忽然失笑,“你觉得我会怕吗”
萧九秦紧紧盯着柏砚,“不怕”
“自然。”柏砚死鸭子嘴硬。
“那好,”萧九秦忽然俯身过去,手指直接向柏砚腰间探去。
柏砚身子微僵,却一动不动,他猜萧九秦只是为了吓唬他。毕竟十年日日相处,也不见这家伙对男人有什么企图。
萧九秦手指一点一点解开柏砚的衣带,也不停,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分外明显。
柏砚只穿了一件里衣并一身外袍,萧九秦指腹掠过袍衫的纹路,莫名溢出一阵难言的旖旎来。
“咳”柏砚不自然地轻咳两声,按住萧九秦的手,“别闹。”
萧九秦挑眉,“不是不怕我对你动手动脚的吗”
“快到了,路上这点时间不够,”柏砚眸子有些飘忽,“还是说,你不行,早那个泄”
萧九秦猛咳不止,“你你这”他险些被柏砚气死,“好歹也是当朝大儒的关门弟子,怎的这般口无遮拦”
柏砚一脸无辜,“情爱一事,本就是纲常伦理,人之常情,何必遮遮掩掩。”
他目光朝萧九秦下三路瞄去,“你该不会年纪轻轻就”
“没有的事”萧九秦脸色涨红,拿过一个靠枕挡住柏砚灼灼的目光,“你完全没有一个断袖的自觉”
话里的控诉之意过分明显,柏砚听着听着竟然还生出一点罪恶感来,毕竟萧九秦这个雏儿在北疆那地方素了五年,大概连姑娘家的小手都没牵过,仔细想想也挺惨的。
“话说,北疆就没有你心仪的姑娘吗”未免萧九秦将他揍死,柏砚识相的换了个话题。
萧九秦松了一口气,往后躺过去,“没有,军营里连狗都是公的。”
“我怎么听说去岁上元节,哪个府县的一位官小姐亲自带着一队车马给你们送衣食,唔,也不知道是谁还与她聊了许久”
他是调侃语气,但到最后竟咂摸出一点酸气儿,而且那言语还做作不已,拿捏着一点腔调故意给人挖坑似的。
萧九秦牙疼,“是有这事,不过”他眯眼,“你从哪儿知道的”
“你在北疆安插了探子”萧九秦盯着柏砚,“故意的”
“自然是有意的。”柏砚扒拉了下靠枕上的穗子,老神在在,“北疆各方势力无数,我若不插上一脚,焉能事事不被压上一头。”
“官家小姐送衣食是真的,与我长谈也是真的,只不过我二人清清白白,并无出格之事,只我二人说话处就站了两个婢女,一个伙夫而且还是在军营中。”
萧九秦虽是武夫,但是他心知女子名节有多重要,即便在北疆,男女大防不如郢都这般严苛,但是他无意与那女子有什么牵扯,遂一开始就将话说得明明白白。
好在那女子也是通透之人,对于萧九秦委婉的拒绝十分理解,并且自那次以后再没有纠缠过。
柏砚听了萧九秦的话,丝毫不想承认他心中轻松许多。去岁刚从探子那儿知道此事时他辗转反侧,明明他知道自己与萧九秦不可能走到那一步,但是吃醋就是不可避免。
尤其惦记着的窝窝头不在身边,他日日担惊受怕,唯恐被哪个抢了去。
唉,本来也不是他的窝窝头,偏就生出一股霸道的占有欲来。
“你叹什么气”萧九秦揉了把柏砚的发,直接连他规整的发髻都给拨弄得松松散散。
“没什么,庸人自扰罢了。”柏砚气馁,一边嫌弃自己矫揉造作,一边又忍不住将人推开一些。
他想,我大概是这世上最无耻的断袖。
马车走了这么久还没到,柏砚掀开车帘看了下,转头看向萧九秦,“这是去侯府的路。”
“嗯。”
“我要回府。”柏砚作势就要唤马夫,却被萧九秦揪住,“这么不想跟着我回去”
“不是,”柏砚下意识否认,萧九秦脸色稍稍好看了些,但是下一刻却听柏砚说,“我答应了柏麒要回去,今日不行。”
“柏麒”萧九秦皱眉。
“就是我带回府的那个孩子。”柏砚解释道,“自永州府回来以后我只与他见了一面,这几日他都在书院,今日我答应了他要回去。”
柏砚的态度很坚决,萧九秦有心问他一些事儿,但话到嘴边还是压下去,他直接遣马夫调转车头。
二人一路无话。
到柏府门口,柏砚下车,萧九秦坐在马车里。
“走吧。”
马夫驱动马车,柏砚站在台阶上,慢慢收回目光。
“兄长”柏麒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柏砚回头,就见小家伙抱着一个手炉跑过来。
“慢点跑。”柏砚走进去,将小孩儿接了个满怀,才不过一段时间,柏麒已经变了副模样。
冻伤的脸颊有萧叔日日抹药好了不少,头发也柔顺了不少,柏砚伸手揉了一把,“大冷的天儿不在屋里待着,跑出来作甚”
“萧叔说兄长就要回来了,我便过来看一眼,才出来的,没有受寒。”本来就是个半大小子,聪明劲儿是扬在脸上的,一见柏砚就心喜难掩。
“哪里是刚出来,分明是一遍一遍的出来看,月息喊着又给他加了件衣衫,否则这小子这会儿早就冻傻了。”萧叔揣着袖子戳穿柏麒的谎话,惹得小孩儿噘嘴,“萧叔”
“看来不光是不听话,竟然还敢骗我”柏砚捏了捏小家伙的脸,“下一次若再大冷天跑出来,就罚你不许吃饭。”
“不敢了”柏麒认错认得快,嘴巴一撅,看起来比谁都委屈。
柏砚失笑,“好了好了,这一次先放过你,走,去屋里。”他揽着柏麒往里边走,萧叔看着二人的背影,心中一软。
长大了
“听萧叔说你现在已经会写很多大字了,”柏砚和柏麒坐在书房里,两个偌大的熏笼热得很,没一会儿就将手脚暖了个彻底。
柏麒站在桌边,蘸了墨,先写了两个字“柏砚”。
柏砚眸中掠过一丝欣赏,“不错。”
柏麒嘴角已经忍不住上翘,他又写了两个字,这次是他自己的名字,但是那个“麒”字笔画有些多,看起来要比“柏”大上一些。
“哥哥”柏麒想拿手遮住,但是柏砚已经看到了,他瘪着嘴,“我写得太丑了”
分明之前练过无数次,但偏偏一到柏砚面前就成了这副模样,小家伙面色涨红,攥着毛笔的手都红了。
“没事,你才开始学,切忌急功近利。”柏砚走过去裹住小家伙的手,带着他重新写了一遍。
“你笔锋已然有了气力,只是下笔时有些紧张,再者写字如做人,万不能畏畏缩缩,一旦确立目标,便莫要轻易回头。”
柏砚不因柏麒年纪小就轻看他,他因势利导,又教了柏麒不少夫子永远不会在课业上教的东西。
晚些时候用膳,桌上只有柏砚柏麒并萧叔三人,月息等人也被驱出去。
“这次永州府,你受罪了。”萧叔手中筷子未动,看着柏砚,眸中尽是心疼。
柏砚知道萧叔不可能一无所知,遂端正坐好,一副听训的模样。
“你”若是柏砚与他呛上几句,萧叔大概还能叱责他几句,但偏偏一个垂头反省模样,柏麒那小家伙眼巴巴地看着萧叔,唯恐他将柏砚怎么着似的。
“罢了罢了,你们都长大了,我一个半截身子快要入土的人,哪里能管得了你们”萧叔给二人夹了菜,又叹了口气,“活到现在,我没什么指望,只一点,你们都好好的。”
这个“你们”明显指的不止柏砚柏麒二人。
柏砚抬眸,点头,“我会护着他。”
“不是要你护着他”萧叔忽然高声,“你们二人要相互扶持,是扶持”他像是被激起了什么怨气,“不是我肯为你死就是对你好,是二人都好好的活着,哪怕遇见多大的艰难险阻,人活着就好”
萧叔在战场拼杀多年,见惯了生死,但越是杀多了人,越是觉得人命的珍贵。
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他不求显达,惟愿柏砚萧九秦他们好好活着。
“萧叔,我们会好好活着。”柏砚定定地看着他,“以前萧九秦在北疆时我便忍耐着,如今他回来了,我更不可能随便将自己的性命交代出去。”
可能五年前,他懦弱过,想过死了干净,但是如今还有萧九秦、萧叔、柏麒、严儒理他们,柏砚便没有再想过死。
用过膳,柏砚陪着萧叔柏麒二人说了会儿话,小家伙死赖着他不肯去睡觉,柏砚没法子,只得陪着小家伙睡着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月息唤人烧好了水,浴桶就放在偏间。
柏砚遣他们出去,自己褪了衣衫进去。
外边刮起了风,雨也趁着风胡乱飞舞,砸在窗棂上。和着风声雨声,柏砚却昏昏欲睡。
“啪嗒”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柏砚倏忽睁眼,“谁”
一片安静。
他想了想,随手裹了衣架上的外衫披上,赤着脚往屏风前走。
视线中什么都没有,一扇窗大开,雨滴砸在窗边的桌上,吹进来的冷风裹挟起桌案上的纸张簌簌响着,柏砚走过去拿砚台盖住纸。烛火影影绰绰,映照在柏砚脸上直接打出一片阴影。
“咚”一时分不出是心跳声还是什么声音,柏砚一顿,背后忽然一片阴影朝他倾覆过来。
当即,柏砚眼疾手快地抄起砚台反身就朝那片阴影砸过去,但是意料之外一只大手揽住他的腰身,直接将他拖过去,熟悉的脸撞在他视线中,呼吸温热。
“萧九秦”柏砚声音哑了。
他手上的砚台早就被萧九秦夺过去,空气中笑意明显,“是想谋杀么”
“你怎么在这儿”柏砚确实被吓了一跳,他眸子闪了闪,“这么大的雨,不怕被雷劈啊”
“我又没做亏心事,倒是某人,这么警惕”
作者有话要说 萧叔你们二人要相互扶持。
柏砚萧叔的意思是我们二人要兄弟齐心。
萧九秦对,齐力断袖
柏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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