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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番外一
    魏承澹终是做了太子。

    皇帝被请进九寰殿,这里是前朝关押过废太子的宫殿,时间久了大半宫室已经废弃。

    但是朝中无人敢置喙。

    魏承澹平日里处理公务大多是在东宫,这里比起九寰殿也好不过多少。

    他掌权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替平津侯府和公主府平反。

    “殿下。”伺候他的小太监是怀淳一手提拔起来的,往日里在怀淳和魏承澹之间跑过不少路,“允太师在诏狱不肯签字画押,平津侯和公子已经去看了。”

    小太监口中的公子不是别人,正是怀淳。

    “出宫。”魏承澹换了一身衣裳就带着两个侍卫出宫了。

    待他到诏狱,柏砚也在,只不过他现在一介布衣,跟在萧九秦身后一副老神在在模样。

    柏砚被罢免官职已经三两日了,魏承澹即为太子,那他先前假传圣旨的事情便坐实了,旁人都为他抱不平,但是只有他和萧九秦看起来自在得很。

    依着柏砚的话,“我连魏承枫都杀了,若是真要追究起来,怕是要被砍头的,趁现在众人还想不起秋后算账,不如我利落一些,先从官场退出来,也免得为殿下招来祸端。”

    忽略个人因素,其实众人都知道柏砚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但是魏承澹见到柏砚时还是唤了他一声柏大人。

    “殿下。”众人行礼,魏承澹却直直看向最里边的怀淳。

    不,他现在已经恢复了自己的身份宁宣怀。

    魏承澹看过去的前一刻,他垂下头,二人心中俱是一晃。

    “免礼。”魏承澹面色不大好看,径直往里边进,与宁宣怀擦肩而过,他的衣摆在对方小腿上掠过。

    宁宣怀敛了神色,微微往旁边挪了半步,也就是这半步,魏承澹侧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像是一下子褪去了所有生机,宁宣怀心头微涩。

    魏承澹进去了。

    允仲靠墙而坐,一见魏承澹先笑了笑“澹儿来了”那语气自如得像是从前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一如魏承澹刚刚被接到太师府的那时。

    “魏承唳已经死了,你再无什么指望,不如将一切都招了。”魏承澹淡淡的,长身玉立,可那一身袍子却显得他身形格外单薄。

    “你想替平津侯府和公主府翻案”允仲盯着魏承澹,“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而且你现在还只是太子,皇帝未死,朝中无数人盯着你,倘若你大动干戈将五年前的事情都翻出来到时侯宫门外跪倒一大片,你又如何收场”

    “你在劝我”魏承澹有些嘲讽,头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么多年你暗地里为魏承唳铺路,又可曾有一刻为我这样周全想过”

    “如今你身在诏狱,又想玩什么花样”

    “五年前的事情真相太过简单,但是牵涉过广”

    “那是我的事情。”魏承澹眸子冷厉“你只招供便好,否则允栖音即刻充入伶坊,这辈子都是官妓。”

    “你”允仲听到“允栖音”三个字就瞬间颓败,他沉默了会儿,终于不甘地垂下头。

    “五年前,平津侯与驸马还有薛良辅私交甚密,皇帝起初只是存有疑心,可是后来却发生了一件事。”

    “什么事”

    “柏砚和萧九秦二人师从薛良辅,一个是天赐将才,一个是罕见相才,而宁宣怀也破世而出,一时之间郢都出色的俊才都不及他们半分,皇帝再看自己眼前的皇子你安于现状,无心权位,魏承枫又只会些小聪明,而魏承唳,邪肆跋扈,说到底,皇帝谁也看不上。”

    “若仅仅只是这样便罢了,但是那一次秋狩时,皇帝不慎在密林中跌入陷阱,底下诸人遍寻不到,便纷纷让平津侯和驸马做主安排人手搜查皇帝的踪迹。”

    魏承澹觉得荒谬“仅仅只是因为此事”

    允仲看他一眼“那时忌惮的种子已经埋进皇帝心里,只等破土而出而五年前驸马在绥阳山发现矿山,便是疑心生暗鬼的开始。”

    “再后来,北狄蛮子大举进犯,平津侯骁勇善战,他带的大梁军以一敌三,北疆百姓视其为神将。”

    “那段时间传得最广的是平津侯,破鞑虏,驱贼寇,肃山河”

    “北疆诸府只识平津侯,皇帝派去的钦差无人问津,随便拉出来一人,都是奉萧侯爷为神祇甚至有百姓为他立祠塑像。”

    “立祠塑像是传言。”柏砚忽然从阴影处走出来“是谁在背后生事,想来太师十分清楚。”

    他手里捏着一张纸“而且何止只有这些”他手指一松,纸张悠悠落下,“从平津侯驸马等人得势之后,你便开始计划这些,皇帝的疑心甚重,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他,所以这也是你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成功的原因。”

    “只是你万万没有想到平津侯接连在北疆战胜北狄,你找不到弹劾他的理由,而与此同时,绥阳山的那座矿被驸马发现。火器营是大梁的一处重要地方,你从一开始就盯着这个肥差,你想将自己的人安排进去,但是偏偏前面挡了一个驸马。”

    “不仅如此,还有内阁首辅薛良辅,天下门生有一半来自于薛氏,你想让允氏青云直上无论是平津侯府还是驸马府,甚至于内阁首辅薛良辅,他们在你看来都是你坦荡途上的阻碍。”

    柏砚将允仲的所有粉饰都给击溃得一干二净,允仲斜靠着墙壁,悠悠地叹了口气“倘若五年前你如现在这般,或许平津侯府便不会是如今凋零模样,只是成王败寇,五年前平津侯败给了我,s五年后我却败给你们,想来也是一报还一报,我也没有什么不忿的了。”

    允仲伸着手让他们把纸拿过来,他慢吞吞地伸手“让我画押也可以,但是我还有一个条件。”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资格与我们讲条件”

    “我只有一件事情,栖音是无辜的,他不过是个弱质女子,从前我做了什么她都不知道,况且澹儿,她是你表妹,你便放过她,还她一生自由”

    允仲面有哀色,他数子数女,但是真正说起来最疼爱的还是幺女,允栖音偶尔有些骄纵,但是她的确未曾做过什么坏事,魏承澹想了想,刚要开口答应允仲,却不料宁宣怀一把攥住他的胳膊。

    魏承澹眼睁睁地看着宁宣怀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他脸色不变,当着诸人的面儿将允仲的双手手筋挑断,凄厉的喊叫声响彻整个诏狱,但是他面色不动,甚至还带了一些笑意。

    “允栖音是无辜的”他笑得张狂又邪肆“那旁人就不无辜吗当年整个公主府无辜的又何止是一人,我娘我爹还有府上年幼的稚儿,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宁”魏承澹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宁宣怀便扭头打断他“今日你莫要拦我,算我今日以下犯上,允仲他活不了,允府所有的人也不能有好下场,没有人能是例外”

    魏承澹怔住。

    宁宣怀眸子里尽是戾气,他用极其陌生眼神盯着他,犹如在看着自己的仇人,魏承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他想离开这儿,起码离开宁宣怀的视线,他们二人之间不该是有这种眼神。

    魏承澹离开了。

    他没有再说其他的话,甚至于连走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宁宣怀的神色。

    允仲最后如何,他不想知道。

    只是未有两日,他听说允栖音自己毁了脸,自请入了尼姑庵。

    临走之前她似乎捧着一个简单朴素的坛子,有人说里边是允仲留给他的财物,但是也有人说那里边装的是允仲的骨灰。

    萧九秦站在城墙上远眺,柏砚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二人眸子里都是雪后初晴的晴阳。

    萧九秦攥住柏砚的手“之前你答应允栖音一件事情,是什么事情”

    柏砚看了眼萧九卿,又看向远方,“她想让我给允仲留一句全尸,可是这件事我做不到,所以最后索性将允仲的残肢烧成了灰,让她拿走了。”

    “挫骨扬灰,你会觉得宁宣怀的手段狠辣吗”萧九秦问他。

    “将心比心,允仲作恶多端,这样让他痛快的死去已然是不易,宁宣怀不是怀淳”柏砚这句话说得奇怪,可是萧九秦也没用驳斥,顺着他的意思开口。

    “宁宣怀已经在顾忌魏承澹的情绪了,否则他不可能看着允栖音那么容易就进了尼姑庵说到底,宁宣怀还没有将路走到绝处,他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就看魏承澹能不能想明白了”

    柏砚与萧九秦相视一笑。

    近一个月的时间,魏承澹将五年前的与平津侯公主府事件相关的人皆彻底查了一遍。

    柏砚和萧九秦看着一个个或戴枷或流放或斩刑,心中一点点升起快意。

    五年时间,平津侯府和公主府冤屈平反,柏砚终于将萧九秦亲自带进柏府,领着他进了主院。

    正堂神龛仔细规整,一尘不染。

    萧九秦彻底愣住。

    这里边的每一个名字都让他眼眶生疼平津侯府所有的人都在这里。

    不仅如此,在最角落的地方还放着一个粗陋的甚至有些格格不入的牌位,上书三个字“柏砚位”。

    “那时就怕哪日我撑不下去了所以在这里也摆了一个牌位”柏砚目光有些局促。

    萧九秦却一把拥住他“对不起。”

    是我蠢笨无知,是我胆怯懦弱,也是我迟迟归来,五年蹉跎

    他吻住柏砚的眉心,将手臂收紧。

    我这半生自家破便茕茕孑立,所幸上天厚待,留下你,容我尚有栖息之处,此后,大略山高水长,除了你别无他求

    作者有话要说让怀淳恢复他的名字,这章都用了“宁宣怀”称呼,是一点点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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