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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好想贴近你15
    这走走停停的, 总算到了江太守所在住处的时候,封东语都麻木了。

    这里明明也是江澈的家,可是江太守却让仆人把守着大门, 把自己搞成个土皇帝一样, 让仆人说江澈带来的仆人只能在外边等,不能跟随江澈进去。

    严家的家仆很简单地,就被堵在门口。

    本来也不想放封东语进去的, 可是江澈淡淡说自己受伤需要人搀扶,那守门的仆人又见封东语只是一个弱女子,所以总算是答应可以两个人进去了。

    好不容易终于见到江太守。

    这一路走过来, 封东语想象中的江太守已经是个性格严酷、大腹便便的典型恶毒角色,可江太守本人并没有封东语想象中的那么冷酷无情, 也没有厄运缠身时印堂发黑的样子。

    他本人看着很显年轻,可以说得上好看, 外表才三十多岁, 不蓄胡子, 慈眉善目如观音,唯有声音和神态暴露年龄和性格, 整体有一种多年上位者才有的说一不二的强势。

    一见面,他的眼睛就深深盯着江澈, 表情是假笑着,给人一定的压力。

    江澈缓慢地把斗笠摘下后, 江太守先细细打量一番, 也不知想了些什么,端起架子来,立刻劈头盖脸地开始怒骂“我听说你毁容了,没想到是连眼睛都毁到了, 这等灾祸能落你身上,也是上天对你多年刁钻古怪的惩罚。”

    教训的言语激烈地说完,才有一点不一样的语句,然而这话不是关心,实际还是在训斥“儿啊,你该趁此好好自省。”

    江澈本来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讲,但闻言过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说话的欲望。

    他阴沉地看向一旁的茶具,已经放弃和江太守沟通了,找了张椅子坐下,拉着封东语为他倒茶,他则专心喝茶。

    不久之前,他曾对封东语说不想做月亮了,可是此时此刻,他还是行为优雅,姿态不凡,衬托得旁边暴怒的江太守像个蛮不讲理的精神病一样。

    好似他是不得不这样的,这样就是无声地反抗。

    江太守一顿痛骂,见江澈半点不接收,恨恨地眯了眯眼,忽然声音放柔,凑近江澈说道“你脸伤成如何了爹好歹早年行过军打过仗,会一点医术,帮你看看。”

    他也不等江澈同意,直接就伸手解开江澈脸上的绷带,动作蛮不讲理。

    白色的绷带在空中一圈又一圈地伸展开,变成一条条线条,很快,缠绕脑袋无数圈的绷带已经被迅速解下大半了。

    绷带最靠近皮肤的那些部分,是沾染血迹与皮肤黏在一起的,按理要小心翼翼解开,江太守看了江澈一眼,刚开始也小心翼翼地撕,但是最后不耐烦了,动作越来越快。

    封东语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父子相处方式,她看了都为江澈难受,特别是撕开绷带的时候。可是有仇必报的江澈却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他不做任何反抗,像是一个没有灵魂和痛觉的人,任由江太守行动。

    撕绷带的声音在寂静的宽大房间里格外明显,可是他连动都不动,一声也不吭,唯有那额角冒出的冷汗,显示着他正在遭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绷带全部撤下,封东语看到了一张十分恐怖的脸。

    江澈的伤之前被鲜血掩盖,医馆的大夫医术比较落后,粗糙地处理下血迹后,就用绷带盖上了伤口,以便止血,所以封东语之前没有看得多少伤口真正的情况。

    现在伤口止血了,无数血迹都渗入厚实的绷带中,封东语终于看到,原来歹徒的那一到,把江澈的骨头都伤到了,深深的黑红色伤痕里,血肉翻飞,隐隐约约的白色骨头是那么明显。

    估计江澈那次被大刀砍下来的时候,他的脸在暴力打击下,有部分肉块已经永远离开了他的脸,留在了案发现场。

    这已经够惨烈的了,偏偏现在有新的血液从伤口里流出,应该是江太守快速撕拉绷带时造成的新的皮肤创伤。

    而江澈额头不断流下的冷汗,又逐渐往伤口处蔓延。

    汗是咸的,封东语只看一眼,就知道那液体流到伤口后,会如腐蚀性的液体一般折磨人。

    封东语盯着盯着,觉得自己的脸也隐隐作痛,忽然内心有一股冲动,就是为江澈包扎起伤口。

    可是目前的情形里,江澈过于平静了,她好像不该参与,只能想要移开视线,然而眼球瞥向别处一点点,却又因为格外可怜江澈,怕那恶意满满的江太守忽然发作,忽然又多使一招来折磨江澈,到时候她想要第一时间阻止,可就来不及了。

    所以封东语只能忍住身体的抗拒,继续盯着。

    她太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伤口了,没有注意到,血腥味一下子浓烈地在空气里散开,屋子的阴暗深处,有东西被吸引得蠢蠢欲动。

    江澈的余光看在眼里,完好的左眼的眼皮眯了眯,左眼的卧蚕顺势出现,似乎在微微地笑着。

    同样在看着伤口的还有江太守,江太守沉默片刻后,脸色居然还挺好,冷哼一声后,习以为常地说道“打斗容易致残,我上战场时见过太多人有这种情况,不过没想到有一天会落到我的儿子身上。”

    江澈又垂了垂左眼的眼皮,默不作声,只是伸出雪白的手,想从江太守的手里拿走绷带。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也碍不着江太守什么事情,可江太守却移动双手,没让江澈碰,故意刁难的样子。

    “你看得见吗包扎不了,让别人来。”江太守轻蔑地说道。

    然而江太守也没有自己包扎的意思,而是把凌乱的绷带塞到封东语面前,随意开口道“你帮你的主人包”

    他的话语猛地冻住,瞪大眼睛看向封东语。

    他傲慢惯了,本来只是随意看一眼这儿子带来的婢女而已,然而这不经意的一眼,刹那间就惊为天人。

    昏暗的偌大房间里,白日里也要浪费点烛火,然而这烛火很好地渲染勾勒出一个美人的形象。

    美人是年轻女子,胜在皮肤光滑细腻,洁白如雪,恍若有微光细铺于脸上,熠熠生辉。

    但这不是最动人的,最动人之处,是在于美人的五官形状如被天神格外眷顾过,用笔细细勾勒过,让这五官的线条既美丽,又独具一番能长久细品的韵味。

    恍惚间,美人如同和风吹拂下的娇艳花朵,明丽照人的同时,又缓缓给人一种暗香浮动的天然风韵。

    江太守看不出来这个美人是化妆化出来的,但哪怕她是化妆化出来的美人又怎样

    美人姿色绮丽,已经在准确勾动他的心魄了。

    “你叫什么名字”江太守喉头发紧,目光发直,毫不在意自己露出看上婢女的喜悦,哪怕这个婢女是他亲生儿子的婢女。

    这种赤裸裸的不尊重人的目光,满是淫邪卑鄙的感觉,是典型的反派神情。

    封东语常年游走在书中世界中,虽然看到这种反派多是对女主感兴趣,但偶尔也的确有对她也是感兴趣的,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她并不觉得有冒犯感,只知道露出这种表情的江太守离死不远,因为这种表情最招主角讨厌。

    但装,还是要装一下的。

    她演技熟练地皱起眉头,害怕地后退半步,并下意识把求救的目光投放到江澈身上。

    江澈没看她,也没做表情。

    他现在这张脸所有的伤口都暴露在空气中,一做表情肯定会导致新的伤口产生,到时候更痛。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江太守,眼神似乎麻木地等待着。

    江太守看到封东语惊恐地看向年轻高大的儿子,脸忽然就黑了,故意先搞个下马威,不悦地说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好似我问个问题还糟蹋你一样。”

    他要美色,更要面子,只要别人恭顺于他,所以当下就飞快地高高扬起手,一副准备要打在封东语身上立威的样子。

    “父亲。”江澈终于说话了。

    说话的时候,江澈受伤的右侧脸也在动,新的伤口随之裂开,新鲜的血液果然流淌下来,给空气中增加了更多弥漫的血腥之气。

    他伸手抓住了江太守的手,不让江太守打封东语。

    按理来说,同时他最好要让封东语假意道歉,让江太守别发作了,可是他也没有开口让她求饶,只是眼神死死地盯着他的亲生父亲。

    好像他只把这件事情的恩怨放在他和江太守身上,而封东语干干净净,一切与她无关。

    封东语在这个噩梦里待了那么久,被勾起的所有不满几乎都是来自江澈,可是只要江澈清醒着,她就没有被怎么别人欺负过。

    这个噩梦里她本该是被针对的,可是现在却被江澈保护得好好的,甚至江澈

    “啪”地一声,江太守冷冷地打了一巴掌,这用力的动静,全部都响在了江澈身上。

    甚至江澈帮她挡着灾祸。

    封东语的头脑中,在响亮地想着她这个思绪。

    江太守本来就不在意亲生儿子的伤势,暴怒的他更是顾不上伪装,直接耍脾气打了一巴掌后,又用力推搡了江澈。

    刚刚那一巴掌打得太快,封东语看不清江澈伤到了哪里,只看得到江澈已经狼狈地侧着头了,而如今坐在凳子上的他好似又要被江太守推倒。

    封东语插手了,她一手扶住了椅子,一手把江太守重重推倒在地上,然后迅速转身抱住了江澈。

    “初妄,你没事吧”她急切地问。

    “没事。”江澈的发簪已经在刚刚的混乱中跌落,无数的黑发倾泻而下,很多头发飘在空中后,迅速地黏上了他脸上暴露的伤口。

    虽然好像掩盖住了他的伤痕,让他显得不那么可怕了,可是随意一点点动作,发丝滑动,都在加剧他伤口的痛意。

    他被拥在封东语温暖的怀抱中,在这种情势下,其实他本该推开她然后去看向江太守的,可是目光触及封东语关切的眼神时,他忽然觉得委屈。

    委屈,这陌生的感觉,让他不顾发丝扯痛伤口,只想变动姿势,好让自己一边被封东语拥抱,一边他也能更好地看清封东语的脸。

    在封东语亮如星灿的眼眸里,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他好狼狈啊,虽然这是他预料中的和江太守交涉的过程,知道会是这种情况,可是他真的好狼狈啊。

    从小到大被亲生父亲轻而易举地折磨,他一抬眼,同时还会看到无数亲人和家仆的眼睛。

    他的惨状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乏有人同情地闭上双眸,可是从来没人主动过来抱住他,坦荡地在伤害发生时关切他。

    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是他认定的家人,他鼻子原来可以变得这样又酸又涩。

    委屈感铺天盖地地蔓延开,他想永远蜷缩在她的怀中,可是他却开口说道“我父亲说我戾气重,古怪不堪,你别信他,你看到了,他只想伤我,而我没有伤他。”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样申明。

    他本来已经习惯了被折磨,想着让父亲自以为掌握一切后,忽然落入重重的深渊的,所以他打定主意,是要父亲付出代价的,可他却这样说。

    可能是父亲口中的他太面目可憎了,他忽然后知后觉,心态有点弱小,怕少女误会。

    可惜这一瞬间的情感脆弱,却没有被少女好好地感受到,因为江太守不甘地站起来,难以置信地大吼

    “放肆”

    这一声剧烈的声音,瞬间就引来了门外把手的仆人的关注,几个江太守信得过的家仆立刻开门进来。

    江澈听到门打开的声音,表情就冷如冰霜了,他从封东语的怀中抬头,也清晰地看到,那阴暗角落里的蠕动的黑色鬼影,正在懦弱地安静蜷缩着。

    多少次了,他早该知道。

    “靠人不如靠己。”他轻声自言自语。

    “怎么办”封东语看着目前这情况,觉得形式很不利啊。

    谁能想到,男主死里逃生后回趟家,话都没有多说几句,结果反派过于讨人厌,大家动手打起来,一下子就落入这样紧绷的场面了呢

    江澈轻轻推开封东语的怀抱,站了起来,与散着怒火的江太守两两相望,说“父亲知道的,今天我没有任何顶撞您的举动,我死里逃生,浑身伤痕,我的婢女也手无缚鸡之力,弱小得可怜,父亲为何还要对我们如此咄咄相逼”

    “我逼你们什么了是你们无礼”江太守瞪了瞪闯进来的仆人,说,“把大少爷带回房间静养,至于这个不懂礼仪的婢女,先关着,之后再给她个教训。”

    仆人一窝蜂地正要散开执行,江澈却拉住了封东语,大声说道“父亲,外面还沾着严家的家仆,等我再去严家。”

    “这里才是你的家你再去那边干什么”江太守冷笑,不以为然地挥挥手,让仆人们继续。

    江澈便快速说道“我肯定要去严家,因为我已经让严家去京城上报此处情况,说我怀疑我这次被刺杀是有人蓄谋已久,而幕后的指使凶手就在江家。”

    江太守黑着脸,挥手让仆人别动,背着手寒声道“所以你回家一趟,不是让我看看你的伤势情况,让我放心,而是想试探你怀疑的凶手”

    江澈没说话,只是长袖之下,他的手的小拇指,轻轻地勾住了封东语的手。

    勾到了后,他五只手指如同找到食物的八爪鱼的触手,立刻交缠上封东语的手指,十指紧扣,牢牢地与封东语联结在一起。

    封东语一直觉得江澈的手比较冰冷,一直以来都比较嫌弃触碰他,可是这次看着他满脸的伤,以及被恶人包围的样子,主动地也缠绕上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握起来。

    江澈的气势一下子就松懈许多,安抚地与封东语对视一眼,才继续看向江太守。

    其实现在也没什么好听的,就是一个狂妄自大的白痴在瞎嚷嚷而已。

    既想在弱者身上逞微风,又微微惧怕自己做过的坏事暴露。

    封东语不想听这种只会发泄心情,却一点信息含量都没有用的话,只牵着江澈的手,隐蔽地晃了晃,又晃了晃,打发时间。

    她在想这个世界什么时候过去啊,男主都好像不讨厌她了,赶紧过去吧。

    好不容易从江家出来,她上了马车,还在想这个事情。

    江澈一路看她出神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是担心江太守接下来怎么对付我们吗”

    那倒没有。

    封东语想摇摇头,可是江澈的眼神期待,是渴望她关心的样子。

    她叹了口气,只好关心道“其实我觉得那个向京城报告的严家人,起的作用应该不会很大吧,证据都没了,江太守应该很小心,我们真的能讨回公道吗”

    “目前来看的确很难,所以我私底下根本就没让人真的去京城报告。京城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还活着的小人物派人过来呢这种事情一城太守本该就能自行处理好的。”江澈笑道。

    “啊”封东语愣住了,“那你想怎么办的”

    江澈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封东语,良久,他抱住了封东语。

    他的伤口还暴露在空气中没有处理,此刻正行驶向医馆。

    但这行驶去那边的路途并不平坦,过了一个凹凸不平的地方,江澈闷哼一声。

    封东语赶紧把他推开,一边检查他的伤势,一边说“别抱了,男女本来就授受不亲,以后我们也别抱了。”

    江澈有太多依恋她的动作了,她想两个人冷处理一下,关系简单一点。

    他愣住,迅速皱起眉头,抗拒道“不行。你又不是不喜欢我抱,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目光”

    他说得封东语好像和他已经有多么深的男女关系一样,封东语立刻指出“你别乱说啊,之前那都是形势所迫,你太需要人抱了,我才抱的。而且你也不爱我,就不要做这种男女情侣才做的事情。”

    他嗫嚅了下,纠结地看着她。

    两人靠得太近,对视太久,马车又是一顿,封东语只顾着防备地瞪他,一个不注意,就往他身上倒。

    那可不行,他身上是有伤的,封东语努力想推开他,他却抱紧了她,让她撞他伤口上了。

    他没叫,她倒是叫了。

    “天哪,你没事吧。”

    “没事。”他低沉地说道,但抱着封东语不放,看着封东语的眼神还越来越幽深。

    封东语感觉越来越不对,总觉得他那不断靠近的头是想亲吻她,正准备阻止,可是又顾及他那么多的伤口,不好动。

    犹豫的时候,他停住了,他低下头,低声说道“不是不喜欢,是有一点喜欢的,可是我不能放任自己喜欢你。”

    封东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有感受得到,在他低落地纠结的时候,他抱着她时所传递出来的体温,正在越来越低。

    活人是很难有这么强烈的体温变化的,温度也不会变得这样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5 23:51:0020210816 21:0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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