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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梵。”
“你先冷静一下吧。”
说完这句话, 简清便朝门口走去。
纪梵神色一紧,一时间没来得及深入分析她说这话的语气,只能靠字面去理解这是一种分开的前兆。
意识到这一点,行动快于大脑的思索, 毫不犹豫地从后面拥住她。
被抱住的那一刹, 简清觉得心跟着狠狠颤了一下。她垂下眼睑,视线中, 束在自己腰前的手有些红, 紧紧地箍住,好似一个不留神她就会逃走般。
她不明白纪梵突如其来的情绪, 触及到他腕处的手表, 恍然想起了什么, 呢喃“纪梵,我”
察觉到怀里的挣扎,纪梵低下头,生怕碰到她的伤,小心翼翼地埋首于她的肩颈。冰凉的脸颊紧贴着那柔软的肌肤, 想要通过温度和触碰来满足此刻心中的慌张。
“你去哪”
男人的语气很淡,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像是太久没说话,以至于焦急出声的时候嗓音泛着明显的哑。
“我说过, 即便吵架也不会分房睡。”
像是个叛逆期的少年,莫名的固执。
吵架吗
应该算是吧。
但是在简清看来, 纪梵最后的那番话, 已经成功浇灭了她心中愤怒的小火苗。
追根溯源,天平似乎总往她这一边倾斜。
平日里李思泺总爱在她耳边吐槽新播的狗血偶像剧,往往都是一脸可恨地看着男女主谁也不肯说, 从而造成误会纠缠虐恋几十集。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会真香地看到结局,因为已经提前明了了编剧的套路就算前面的剧情再虐,最后他们一定会在一起。
一定会在一起。
仿佛只要有这个前提,所有的缄默不语都可以理解。
然而现实生活中,从来都没有那么多机缘巧合。一次又一次的隐瞒只会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甚至都不会有一个机会去解释过往的行为,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走散了。
简清不想这样,所以她加重了自己这边的砝码。她知道,感情做不到完全的平等,所以她只是努力地去接近平衡。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去厨房看看。”
她顿了顿“你加班到这个点,中途没收到过你的消息,我猜你忙,铁定也没去吃饭。”
纪梵没动,不清楚有没有信她的话,但大抵是不相信,直言拒绝“不用。”
简清无奈地叹了一声,有些为难地捏了捏眉心,最终选择最直白的方式坦然。
“纪梵,我想哄哄你。”
纪梵一愣。
“打架的事,我仍然坚定自己的立场,我没有错。但是逃避跟你说实话这件事,我承认,是我的错。”
“对不起。”
女生说话时的嗓音意外的柔软,含着隐隐的歉意却始终不乏坚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喜欢麻烦别人,总喜欢把所有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潜意识里,我认为我必须强大。”
她掀起眼帘,眸光微闪,不知道在想什么“因为只有我足够坚强,才能假装自己是个无坚不摧的人,无所畏惧。”
可是直到今天,被纪梵一语道破。
是她忘了,所谓坚强,其实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软弱罢了。
身后的人久久没有说话,只有脖颈处轻浅的热气能够感知他的存在。
简清轻微地挪动了脚步,纪梵便像条件反射般,跟着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让她惯性地撞进了他的怀里,再也无法逃脱。
简清皱了下眉,有酸涩的情绪在心尖蔓延,一点点地侵蚀她坚持的最后一点骄傲。
她叹了一声,妥协“纪梵,我不是不想依赖你。相反,我很想藏在你的庇护下。”
曾经在南港政法大学,面对韩旭阳不怀好意的眼神和挑衅,她并未做到完全的底气十足。可纪梵的出现,将她拉至身后的举动,在无形之中戳中了她心底最深的柔软。
那一刻,简清脑海里冒出的想法竟然是如果可以一直躲在他的身后,那该多好
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变得这般软弱了。
思及此,简清垂下眼睑,伸手搭上纪梵的手背。温热的掌心贴着他的冰凉,蓦然一笑,笑容里落满了苦涩和无助“我只是有点害怕。”
“害怕有朝一日,等我习惯了依赖,等我忘记了如何坚强,你却骤然离开。”
就像打架,曾经以为刻进dna里的动作,在长久的放置过后,早就忘得差不多了。空有想要反抗的想法,却无从下手。
放弃她的坚强,也是同样的道理。
如果没有纪梵,她的依赖就会成为弱点。以为可以重新拾起的坚强,也会在日复一日的宠爱下消失殆尽,最后只能拼凑着去抵抗困难,杯水车薪。
想到这个可能,简清的表情开始变得纠结和迟疑“我不想这样,活在可能会失去一切的恐惧之中。”
沈君兰被判死刑的那段时间,是她最痛苦无助的时候。年幼的她,从未想过,习以为常的幸福原来也能眨眼间烟消云散。
“我这辈子,再也不想体会这种感觉了。”
纪梵听得很认真,清楚她暗指的是什么。想到这,男人剑眉微拧,似乎做出了极大的决定,沉沉地唤了她一声。
“简简。”
他抬起头来,下巴轻轻蹭过女生鬓角柔软的发丝,毫无征兆地开口“我的妈妈,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孩子,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所以她一点也不坚强。”
“她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其一,是放弃热爱的芭蕾舞事业,义无反顾地和我爸在一起。”
“其二”
纪梵突然笑了下,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轻描淡写道“就是从我学校的宿舍楼,纵身跃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简清瞳孔猛地一缩,过于震惊,下意识想要扭头看清他此刻的表情,却被身后人低声警告了句
“别动,听我说完。”
闻言,她乖乖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纪梵的声音很好听,不是过分的低音,却不乏温柔。哪怕是说着少年时最黑暗的那段时间,也像是事不关己般,冷静又平和。
“第一件事,她后悔了。第二件事,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悔。”
想起梅如吟倒在地上痛苦而绝望的眼神,纪梵的心蓦地一凉。
这些事,他一直藏在心里没有和任何人提过。可是今天当他选择从旁观者角度云淡风轻地说完后,突的就明白了。
第二件事,她不后悔。
哪怕那纵身一跳没有夺走梅如吟的生命,却足以夺走她的双腿,永远失去跳舞的机会。她连这最后一丝牵挂都可以抛至脑后,想必也是存了必死之心,无怨无悔。
原来答案,这么简单。
纪梵嗤笑了声,纠结了十二年,真正明了之后却是深深的释怀“简简,现在这个社会,大部分人都和我妈一样,遇到逆流只会选择顺流而下。因为没有人,生来就坚强。”
“所谓坚强,不过是历经苦痛之后被迫学会的伪装。”
简清一怔,直觉他这番话是在意有所指“纪梵,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猝不及防地打断“就像总有人喜欢用天赋来掩饰别人的努力,你也喜欢用坚强来掩饰你的软弱。其实软弱并不可耻,承认自己的软弱也是一种勇气。”
话音落下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谁都没有再说话。卧室内极其安静,满室的灯光映亮两人严肃却又释然的表情。
面对纪梵的坦白,排除那些震惊和错愕的情绪之外,简清心中更多的是理解和触动。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在亲眼目睹母亲自杀的时候该有多么绝望他那么桀骜不驯的一个人,在沉着冷静地说出这个故事的时候,又该有多么的痛苦
不过是十七岁恣意张狂的少年,却对这个世界失望至极,以至于之后的十几年都在冷眼相待这个社会。
想到这里,简清慢条斯理地抬手,凭着感觉摸到了那冰凉的物体。下一秒,她捏着支架,不假思索地将他的眼镜摘了下来。
“纪梵,我有时候很羡慕你近视。”
纪梵拧眉,不解“为什么”
简清垂下眼睑,细长的睫毛盖过她眼底的波澜,神色十分柔和。温热的指腹摩挲着手中的凉意,语重心长道“眼镜。”
“它就像是一个调节的开关。对这个世界憧憬时就戴上看清它,对这个世界失望时就摘下看淡它。”
纪梵无言,专注地琢磨着这段话的道理。
简清敛眸,垂下手,在漫长的沉寂中轻轻地喊了声他的名字,坦然
“我怕。”
没了眼镜,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模糊起来,甚至连眼前人的侧脸都像是被虚化了,让他不经意地凑近了几分。
心底的失望,没了。
憧憬,却油然而生。
“简简,我不会。”
纪梵的声音莫名的哑,闷闷的,暗含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几近哽咽,一遍又一遍地强调“我不会。”
简清攥着眼镜的力道重了点,她知道,纪梵是在回答她之前的问题,关于他会不会离开。
“我不会骤然离开,也不会剥夺你坚强的权利。”
我的爱,不是要折断你的翅膀,把你禁锢在牢笼之中。我的爱,只是希望你在天空翱翔之际,安然无恙。
所以
“我不会的。”
简清眼眶一热,察觉到他话里如此卑微可怜的态度,鼻尖一酸,眼泪悄无声息地掉了下来。
她没见过纪梵服软,可是这一刻,明明看不清他的表情,光是听着他喑哑的声音,就心软得不像话。
温热的泪水滑落至下颌,最终不堪重负滴落在男人的手背上。始料未及,他像是被烫了下,指尖颤了一瞬,又极度渴望地抱紧她。
“别出事。”
危险,总是会在悄无声息中逼近,然后杀你一个措手不及。
他经历过一次,不想再有第二次。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怀里的存在那般美好,总感觉不好好拥住,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连给他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思及此,眼前的模糊似乎正好淡化了纪梵此刻的小心翼翼和后怕,尽数坦白
“我已经,经不起你的离开了。”
南港大学医学院实验楼,刘新玉刚刚备完课,起身伸了个懒腰。
马上就要十一月了,气象局今早发布了降温提醒,说是明天开始会有显著降温。然而入了深夜,温度已经降得十分明显。
刘新玉的办公室在实验楼,这段时间忙着给大三的学生准备局部解剖学的实验课,她寻求完美,习惯性地会在前一天晚上去实验室熟悉熟悉大体老师。
一开始,负责检查并且锁实验楼大门的保安还催过她几次。后来大概是拗不过她,也理解她的敬业,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叮嘱她离开前一定要将门锁上。
十一点过的实验楼,灯灭得已经差不多了。将大体老师放回原位,刘新玉回了趟廊道尽头的办公室,拿了东西便走向电梯。
出了实验楼,恰巧一阵冷风袭来,吹得身后的门锁砸在玻璃门上叮咛作响。
刘新玉瑟缩地紧了紧身上的风衣外套,感觉身上沾染的福尔马林味都被这阵风散得差不多了。
实验楼离西门较近,考虑风太大,她果断选择有树木遮挡的鹅卵石小路,抄近路离开,还能借树挡挡风。
狂风吹得两边的树叶婆娑作响,刘新玉走了一半的路程,隐约地察觉到呼啸风声偶然减轻之际,身后稳妥紧随的脚步声。
女人的脊背一凉。
这个点的宿舍楼已经过了门禁,校园内空荡荡的,树叶落地又被卷起交替的声音格外明显。
刘新玉的步伐不经意地缓慢,听到身后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最近的新闻她不是没有看,平常待实验室和大体老师深夜独处的勇气,在这一刻多多少少被打了折扣。
说白了,冰凉的大体老师都是逝去之人,心中有这个明确认知,便不足为惧。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形形色色。谁也不知道温暖的躯体下,会是怎样一颗黑暗变态的心。
到西门还有一段路,刘新玉不想一直处于恐惧之中,猛地停下步伐。她深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蓦然回眸。
视线中,率先触及的,是被风吹起的黑色风衣边角。不等她细看,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道不确定的声音,似是有些意外。
“刘老师”
刘新玉闻声抬眸,待看清男人的面容后,绷紧的弦松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月色下,女人眼眸一弯,疲惫的脸上溢出一抹真挚的笑容,透着显而易见的熟稔和轻松,笑着回应
“原来是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害,词穷,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可以开始走剧情线了。最近三次元比较忙,会努力保证文的质量至于加更,我尽力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理解和支持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