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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崇正。

    简清的眸色冷了下来, 从最初的震惊转变为此刻的漠然,阴冷地盯着那张熟悉的脸。

    “那个真是梁崇正吗”

    “他不是前段时间退休了吗怎么还来视察”

    “还没退呢,听说这是最后一次指导。等上边的文件批下来就正式退了。”

    “人这一生就是成功的模板,退了也会比我们过得好。”

    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讨论声, 她的嘴角翘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暗含着淡淡的讽意。

    成功的模板

    他的成功,就是建立在别人的性命之上。而沈君兰的命, 只是他步步高升路途上的一块垫脚石, 不足挂齿。

    思忖间,梁崇正朝这边看了一眼。身边立马有眼尖地人悄声说了什么, 引来了他恍然的笑容。

    下一秒, 他突然阔步走了过来。简清身形一僵, 握着筷子的手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力道,克制着心中的波涛汹涌。

    几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几秒钟后,男人停在了纪梵的面前。

    身侧压下一道阴影,纪梵依旧保持着低头看手机的动作, 好似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梁崇正垂下眼睑,不知道有没有曲解他的沉默,苍老的声音不失威严,盯着坐在那英俊帅气的男人, 悠悠道

    “纪梵。”

    这下不能再装作视而不见,纪梵摁灭屏幕, 漫不经心地勾出一抹笑, 起身回应“梁检。”

    男人拍拍他的肩膀,用长辈的语气爽朗道“我在最高检听闻过你的事迹,纪从霖真是培养了个好儿子, 后生可畏啊。”

    纪梵神色不变,仍然是那副淡笑的模样,看不出多大的情绪起伏“多谢梁检夸奖。”

    “你爸最近过得怎么样”

    “不错。”

    “是吗等我退休了,改时间找他一起聚聚。”

    闻言,纪梵推了下眼镜,上挑的眼梢流露出了几分笑意,暗藏着一丝冷漠,意味深长道“好,回头我有机会和他说一声。”

    纪从霖和梁崇正素来不对付,旁人一直以为前者心高气傲,后者脾气温和。不过碍于先前还是同事的关系,明面上维持着和和气气。

    但是幼时的纪梵不止一次听到纪从霖在家批判对方的观念和行为。所以如今这般寒暄和关问估计也就是口头说说罢了,他只要配合就行。

    见他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梁崇正尴尬地笑了笑,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女生身上。

    女人生得偏向温柔型,只是那双细长的眼睛无声望着你的时候,将那点柔意压制得很淡,只剩下浓浓的疏离之色,一眼就将人拒之千里之外。

    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

    思及此,梁崇正眸光微闪,下意识看了眼纪梵,询问的意思很是明显“这位是”

    不等纪梵回答,简清已经识时务地起身,勾出一抹毫无破绽的笑容,朝他伸出手。

    “梁检你好,我是简清。”

    梁崇正和她握了下手,收回时低声念了遍她的名字“简清”

    他眯了眯眼睛,犀利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状似不经意地一提“你看着很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见过

    简清的笑容有些冷。

    当然见过,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梁崇正时的狼狈和卑微。

    那是凛冽寒冬中,南港难得一见飘雪的日子。身边所有人都在庆祝这鲜少降临的初雪,只有她和岑娟两个人为了替沈君兰求情,在检察院的门口站到天黑。

    十岁的简清冻得小脸几近发白,不停地哈气暖和双手。看到她羸弱的模样,岑娟愧疚地蹲在她的面前。

    “简简,你先回去好吗这里院长奶奶一个人就行了。”

    女孩高声反驳“不行奶奶,是我看到了,我要告诉检察官叔叔凶手不是妈妈,妈妈是被冤枉的”

    岑娟皱眉,掌心捧着她冰凉的脸颊,鼻尖莫名一酸,连带着指尖都在颤抖。

    看着小女孩黑黝黝的眼睛在这无边的夜色中,坚定又明亮,盈着对他人最大的期待和信任,她的眼眶莫名有些湿润。

    这段时间因为沈君兰的事情,她从早愁到晚,一下子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身体也大不如前。

    身边有人劝她放弃,可每当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岑娟都会笑着回复对方

    “我没文化,也不识字。放弃两个字怎么写,我不知道。”

    她不会放弃。

    岑娟摸了摸简清的脑袋,努力扯出一抹笑,哽咽着“好孩子,我们简简果然很勇敢。”

    两人又在检察院门口等了将近一小时,直至简清的小手冻得开始发青,身边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眼前一亮,朝前跑去。

    “梁检梁检”

    听到声音,正走出大门的男人蓦地停下步伐,往声音的来源望了过来。瞧见是岑娟,他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准备离开。

    岑娟眼疾手快地追了上去,拦在他的面前“梁检,求求你君兰她真的不是凶手,您不能起诉”

    梁崇正拧眉看着已经纠缠他好几天的妇人,神色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她的耳鬓渐渐有些发白,扯着他衣袖的双手生着冻疮,因为没有好好呵护,发紫肿胀,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看到这,他叹了声,道“材料已经上交法院,庭审会如期进行。”

    闻言,岑娟的脸色骤变,眼泪夺眶而出“不可以啊梁检君兰她是被冤枉的她是冤枉的您再好好查查,她没有杀人”

    “警方的证据,以及我手边的资料,都足以证明沈君兰是凶手。”

    相比她的低声下气,男人的声音显得十分冷漠无情,一板一眼地陈述

    “一切已成定局,您请回吧。”

    咚。

    岑娟毫无征兆地跪在地上。

    膝盖与留着一层薄薄积雪的地面相触,沉重的声音刺痛着简清的耳朵。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两个人,心像是被针戳中一样,痛得不能呼吸。

    有一阵风呼啸而过,吹过她空荡荡的脖颈,冷得她直打颤。然而,简清仿佛没有察觉到一般,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的一举一动,没有一点上前的动力。

    突的,有温热缠上她的脖子,驱散了一点点侵蚀她的寒意,连带着心中陡然消失的勇气也在渐渐回归。

    简清懵懵地看着不知何时站在自己面前的男生,圆溜溜的眼睛闪过一丝波澜,欲言又止。

    他看起来年纪并不大,正低眸认真地给她系围巾。温热的指尖偶尔触及她的肌肤,引起一阵酥麻。

    察觉到她的视线,男生稍稍抬眸,褐色的瞳仁像是一面明镜,能够看透她心底最深处的纠结和后怕。

    他敛了敛眸,青涩的面容上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和从容,薄唇轻启

    “只有全副武装,才能冲锋陷阵。”

    简清一怔。

    “把你想说的话告诉他,这样,你既不会后悔,也不会忘记这个晚上经受的寒冷。”

    名为鼓舞的力量从四面八方包围她,简清眨了眨眼睛,不再犹豫,匆匆丢下一句“谢谢”,便越过他往前跑去。

    站得有些久,突然迈开步伐引起了膝盖的强烈酸痛。她踉跄了一下,堪堪稳住身形。全身上下尽是一片寒意,每走一步都像是从踩在冰刃上,疼得发抖。

    “我求求你了梁检,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无辜枉死。”

    “您不能起诉我的孩子,她没有做错什么。”

    梁崇正闭了闭眼睛,似乎在压抑着心中起伏的波澜,再度睁开时不见半点动容。

    他拂开岑娟的手,冷冷出声“这是我的工作,对不起。”

    话落,他不再看跪在地上的女人,径直朝前方走去,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身后有细小的脚步声逼近,以为是岑娟,梁崇正下意识加快了步伐。然而身后人坚持不懈地跟着他,在察觉到他提速的时候,大喊了句

    “检察官叔叔”

    梁崇正步伐一顿,有些意外那道声音的稚嫩程度。就在他愣神的片刻,简清趁机大步跑至他的面前,仰起下巴,不输气势。

    “兰妈妈不是凶手,我看到了”

    男人怔愣“什么”

    女孩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那天晚上有个男人站在弄堂口,他穿着黑色短袖,身上都是血,他才是凶手兰妈妈只是和我一起回家才经过那的,她没有杀人”

    明白了她的用意,梁崇正神色复杂地盯着眼前瘦削的小姑娘,良久才吐出一句

    “你有证据吗”

    简清低下头,眼睑轻轻颤了颤,垂落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衣袖,声音极轻,软软道“我没有。”

    “既然如此,就不要说这些无稽之谈。”

    男人垂眸睨了她一眼,淡声道“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早点回去吧。”

    简清没动,任由他从身边经过。冰凉的雪花落在她的脸上,靠那仅剩的一点温热融化成水珠。

    她转过身,看着那道走得义无反顾的背影,眼眶通红,无措地强调“可是我真的看到了只是你们不相信我”

    滚烫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一道痕迹,最后滴落在薄薄的积雪上,不过几秒钟便被雪花再度覆盖。

    “难道冤枉无辜,就是检察官维护正义的表现吗”

    听到这句话,梁崇正身形一怔。

    他回过头,没什么温度地看着身后渺小的存在,默了几秒钟,才云淡风轻地反驳“检察官维护正义也不是听你的片面之词,证据告诉我,沈君兰是凶手,那她便是。”

    他顿了顿,眸色很淡。卷起的狂风吹起简清散落在耳边的长发,也一并送来了那不近人情的五个字

    “我,只看证据。”

    她的眼睛被吹得很痛,仍然倔强地追随着男人离去的背影,一动不动。直至身后传来了岑娟微弱的呻吟声,她才收回视线,咬牙跑了回去。

    岑娟跪在地上,身子冷得发抖。受了凉的关节隐隐作痛,让她疼得根不起来。

    没有办法拯救沈君兰的委屈和无助,伴随着疼痛在一瞬间击溃了她本就脆弱的心。她抱着简清瘦弱的身躯,眼泪不值钱地往下掉。

    “简简,对不起。奶奶,真的没有办法了,对不起对不起。”

    简清被她紧紧抱着,面无表情地扫过眼前的几个金色大字。一笔一划,刻入心底。

    临溪省检察院。

    路灯落在那一老一小的身上,即便是暖色调的橙光,也起不到一点暖意,全然不抵这冬日夜晚的寒风,蚀骨蚀心。

    垂落在身侧的手被人毫无征兆地握住,简清蓦然回神,冰凉的手背传来男人掌心的温热,直接暖到了她的心扉。

    她诧异地看着纪梵挺拔的背影,莫名想起了那个大雪夜里给她系围巾的少年。如他所说,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夜晚经受的寒冷。

    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正巧对上梁崇正胸前一尘不染的检察官徽章。小巧的徽章在明晃晃的灯光照射下散发着过于亮眼的光,刺痛着她的双眼。

    简清回握住纪梵的手,面对梁崇正方才的询问,轻描淡写道“是吗”

    “可能是在检察院见过吧。”

    出了食堂,纪梵没等虞逢,一言不发地牵着简清快步走回办公室。一路上,好多人都看着她们,眼里落满惊讶和八卦之色。

    简清都能想到,明天检察院会传出怎样的风言风语。一人一句讨论,直接可以把她和纪梵送上风尖浪口。

    关上办公室的门,简清忍了半天的调侃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她靠着身后的办公桌,漫不经心地扯出一抹笑。

    “纪检,您刚刚那番举动,可是会彻底断了自己的桃花。”

    纪梵俯身靠近,双手撑在她的两侧,将她半圈在自己的怀里,没什么情绪道“我不在乎。”

    话落,他神色专注地打量眼前的女人,细心揣摩着她的笑意是否出自真心,突兀地问了句

    “你,没事吧”

    知道他问的是梁崇正,简清的眸光突的闪了闪,望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原来你知道啊。”

    纪梵没说话,目光一寸不离地盯着她。

    简清明白他在等一个答案,还是妥协地想了想“应该没事吧,虽然看到他的时候确实想起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可是那又能怎样”

    她抬起头,脸上的笑意平静中泛着一丝苦涩“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该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看出她的强颜欢笑,纪梵不为所动,眼里的情绪很淡“你可以不学会。”

    简清听出男人话里的小情绪,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借力凑近蹭了蹭他的鼻尖,似在哄人“哎呀你别这么低气压,也不全是不好的事情。”

    女生眼眸一弯,耐人寻味地翘了下唇角,刻意拉长音意有所指“而且”

    “我还想起了一件好事。”

    闻言,纪梵挑了下眉,敛起身上的戾气,饶有兴趣地问“什么好事”

    “秘密。”

    简清将纪梵拉近了些,一把勾下他的眼镜搁在办公桌上。而后,她用指腹一点点描绘过他的眉眼,像是小孩子吃到了糖果般兴奋。

    就是这双眼睛,看透了她心中的脆弱。

    也是这双眼睛,给予了她无声的勇气。

    简清心尖一软,笑着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一触即离。瞧见纪梵的愣神,她又凑近再亲了一下,乐此不彼。

    你对我的好

    “我知道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年少时的纪检,傲娇暖男一个。

    我也想多更点,奈何脑子里有画面了,手跟不上我再努力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