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是向阳大队民兵组织的一员,  农忙的时候也要跟着下地挣工分，平日里下工之后，还要参加一些训练,  负责一些巡逻的任务。

    今天该他巡逻试验田，想到大队长的嘱咐，林子天不亮就翻身坐了起来，惹得媳妇迷迷糊糊中睁眼看着他。

    “天还黑着,  你这是要干啥”林子媳妇迷糊着声音问道。

    林子道“我不放心农场，反正我也睡不着，干脆起来去看看。”

    林子媳妇强撑着精神要起来给林子准备早饭，被林子按了下去。

    “我不饿,  时间还早,  你继续睡,  我自己去厨房拿个馒头吃就好。”林子道。

    天很黑,  风很冷，林子啃着冷硬的馒头，顺着小路在农场四周溜达,  眼看着天快要亮了,  眯着眼睛又有点困了,  就听到咔嚓声,  好像有人在撬锁。

    林子揉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  一不小心碰到被人打的地方，疼的嘶了一声。

    “我看到他在撬锁，就上前阻止,  争执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打晕。”林子道。

    目前已经知道，撬锁的那个人就是韩建党,  至于打晕林子的人，他没有看到。

    “你们过去的时候，有没有见到别的人”大队长看着梁琴和韩建华问道。

    梁琴非常肯定的摇头“没有人。”

    从韩建党追着梁琴跑，到后来韩建华出现暴揍韩建党，都没有人出现。

    “那人如果躲在暗处，看到韩建党被抓，为什么不出现所以我觉得，他当时应该不在现场。”梁琴道。

    大队长点头“我让人好好找找，希望那人还没有离开。”

    有这么一个人躲在暗处，想要对试验田不利，大队长心里很是担忧。

    梁琴回去农场上工的时候，田嫂子和满粮都在，看到她来的这么晚两个人都过来关心。

    梁琴道“你们都知道了”

    田嫂子搓了一下自己的手，压低了声音道“你婆婆一路骂到了卫生所。”

    韩奶奶那个大嗓门，加上韩建国和韩建军抬着的人，想不知道都很难。

    梁琴觉得眼前一黑，看来大半个向阳大队的人都知道，估计整个向阳大队的人也会很快知道。

    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田嫂子道“这事儿也不能怪你，谁让你们倒霉正好碰上，说来还是你们叫了人过来，否则还不知道韩建党要晕多久。”

    认真说起来，梁琴和韩建华反而是救了韩建党的恩人。

    梁琴干巴巴的笑了一声，她有点心虚的岔开话题“咱们快干活儿吧，我要抓紧时间，把早上欠的时间给补上。”

    田嫂子看着梁琴的眼神几乎要发光，越发觉得梁琴是个大大的好人，都成了救人的英雄，居然还能沉下心来干活，了不起

    田嫂子崇拜的看着梁琴。

    梁琴“呵呵其实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田嫂子“你别谦虚了，这里就咱们三个，也没有外人。”

    梁琴“干活吧”

    说真话居然也没有人相信，不过她的确是做了一次英雄，破坏了韩建党的诡计。

    梁琴抬头，正好对上满粮看过来的眼神，见到她看过去，这娃子匆忙要走，左脚绊着右脚，瞬间摔了一个倒栽葱。

    “你没事吧”梁琴关心问道，走过去伸手要把满粮给扶起来。

    满粮不等梁琴走近，自己飞快的爬了起来，头也不会的跑走。

    “这孩子今天是咋的了我咋觉得他有点不对劲。”田嫂子道。

    有点傻乎乎

    梁琴“可能是晚上没睡好，所以精神不好，小孩子的心思咱们别猜，还是快点干活吧。”

    梁琴当然看的出来，满粮对她的态度有了变化，她也能想到这种变化的原因，毕竟是大队长家的小儿子，总会比别人多知道一些事情。

    “干活干活，咱们抓紧时间干活。”梁琴道，之后无论田嫂子再说啥，她就只是含含糊糊的答应一下，也不往下接着说。

    没人陪着聊八卦，田嫂子兴奋的心情冷静下来，三个人各有心思，比着赛干活，别看来的有点晚，居然提前把活儿给干完。

    “梁嫂子，你咋还在家里啊，快去卫生所吧，你婆婆发狠，要把你家男人给打死呢。”对门邻居看到梁琴提醒道。

    梁琴“啥要打死谁”

    她就在农场里干了大半天的活儿，咋觉得仿佛跟外界脱轨了大半辈子。

    梁琴也顾不得收拾，胡乱把门给锁上，匆匆的朝着卫生所跑过去。

    正是吃饭的时间，往日里很安静的卫生所现在特别的热闹，隔着很远就能听到吵闹声，看到一群人围在卫生所外面，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一个个眼睛放光。

    “让一下，麻烦让一下，让我过去一下。”梁琴道。

    站在前面伸着头看热闹的人被推的一脸不耐烦，都是过来看热闹，你来的晚就在后面排队，咋还能往里面挤。

    “别挤别挤，谁让你来的晚，乖乖在后面站着，再推”话说到一半，看到站在身后的梁琴，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悄悄的往旁边让了让，让出一条可以挤进去的通道。

    同样的事情还在发生，梁琴就这么一路挤了进去，站在卫生所的大门内，深深觉得自己这一趟挤进来，至少瘦了三斤。

    “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遭天谴的不孝子，你黑了心肝”韩奶奶中气十足连骂半个多小时都不用歇着，看得出来身体还不错，一时半会儿不用担心被人气死。

    林子先醒过来，确定了韩建党的罪行，大队长想着要放长线钓大鱼，没有第一时间对韩建党动手。

    韩建党醒来看到自己在卫生所，身边守着的都是家人，尤其是老妈护着自己哭的那么伤心，一下子就找到了主心骨，抱着韩奶奶一顿嚎啕大哭。

    卫生所医生哭的这么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治死了人。

    晦气

    看韩建党哭的中气十足，显然没啥大事，医生开口撵人，把他这里弄的这么臭，别人还怎么进来看病。

    韩建党哭了一通，浑身上下很疼，自然不肯走。

    医生“麻烦先把诊费结算一下，一共五块钱。”

    韩奶奶“咋这么多”

    韩家其他人你抢钱啊

    医生把单子递了过去“诊费单子，所有的花费这上面都有，你们要是不信，可以自己看。”

    一进来就要用最好的药，医生看了之后说不严重，都是皮外伤，韩奶奶还不信，哭着闹着说要是韩建党有个好歹，让医生给自家儿子偿命，就连医生压箱底用来吊命的人参须，都给韩建党用了一点。

    “五块钱都是成本费用，至于我的出诊费，都是一个大队的人，就不跟你们要。”医生道，看韩建党这个惨样，韩奶奶这个不讲理，只盼着能把人快点打发走就行。

    “听到没有，还不快点把钱给医生。”韩奶奶把矛头对准老四媳妇。

    芳芳睁着一双红彤彤跟兔子一样的眼睛，从刚才就一直哭，嗓子沙哑道“妈，我们家的钱，上次建党去劳改农场都被他给带走，几个孩子每天睁眼就要吃吃喝喝，我还是回娘家借了一块钱，现在就剩下这些。”

    芳芳摊开手，手心里攥着五分钱，这就是她的全部家当。

    韩奶奶破口大骂“五分钱你这是打发乞丐呢”

    “呜呜”

    韩奶奶看向韩建国“老大，你先把钱给垫上，回头让你四弟还给你。”

    韩建国犹豫为难“妈，我家老小今年刚相看了对象，老大又添了孩子，家里的钱财实在不凑手。”

    一句话，没钱。

    韩奶奶看向老三韩建军。

    娟子紧张的握着自家的手，担忧的看着当家男人，这钱借出去容易，要回来可难。

    韩建军道“妈，我没钱。”

    韩建军非常光棍的直接拒绝，他又不傻，四弟家现在就是一个无底洞，多少钱都填不满，有这个钱，他卖肉吃不香吗

    韩奶奶一拍大腿，又是大哭一场，把三个儿子都骂了一顿，就连不在场的韩建华也没能逃过。

    “没良心的小白眼狼，早知道你们这么不孝顺，老娘当初干嘛还要生你们，就该在你们一生下来，直接扔到尿壶里溺死，也好过现在这样不孝顺。”

    “医药费，到底谁付钱”

    医生手里拿着药费的单子，递到谁面前，不是抬头看屋顶，就是低头看地面，就是不看医生，也不接单子。

    谁接谁是傻子。

    韩老爷子“给我吧。”

    其他人原来傻子在这里。

    韩老爷子道“老婆子，拿五块钱出来，把药费给结了。老大，老三，你们抬着老四，咱们回家去。”

    可不敢再在这里看病，花钱如同流水。

    医生怎么听着他这里像是黑诊所。

    韩奶奶道“我没钱。”

    要她拿钱，就是要她的命。

    韩老爷子道“我说，你先把钱拿出来，回头等老四家挣了钱，再还给咱们。”

    韩奶奶“老四这个龟孙子，打小就喜欢偷懒，现在又被人给打成了这样，让他还钱，老娘怕是下辈子都等不到。”

    显然，对于小儿子的懒惰尿性，韩奶奶心里清楚的很。

    对上医生打量的目光，韩老爷子的脾气到了爆发的边缘，伸手就要去抢韩奶奶怀里藏着的手帕，老俩口正在推搡，韩建党冷不丁坐直了身子，顾不得扯动身上的伤口疼的厉害，咬着牙喊了起来。

    “韩建华害我，我这伤都是韩建华打的，让他给我赔钱。”韩建党道，心里恨得都不叫二哥，直接就喊名字。

    下工回来，不放心爸妈过来看看的韩建华，放下帘子，扭头就要转身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