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翻身起来,粗制的木床架被他弄得吱嘎直作响。
就在此时,走廊里的咚咚声倏然消失。
不知从哪里刮来了一阵阴风,挤着门缝往房间里钻,下一秒,走廊里的昏黄灯光突然熄灭。
林渊抬眸看向大门,半晌,他又转头看眼熟睡的行希风,思考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去看个究竟。
他起身往门口走去,为了不发出声音,他小心翼翼地解开挂在门上的铁锁链。
咚咚咚
忽然,走廊墙壁又传来了轻轻的三声敲击,由远及近。
林渊站在原地,手掌依旧覆在把手上。
他微眯起狭长的眼睛,正视前方,像是要穿透房门看清走廊里的情况。
咚咚咚
响声像是在回应他,敲在了门板上。
下一刻,门外传来轻轻的喘息声,有什么东西和林渊一板之隔。
即便如此,林渊还是没有急着开门。
他的目光落在门缝上,转而又轻落在右脚,悄悄用力,轻踩一下木地板。
吱嘎
意料之中,地板轻松发出了声响,听着像老奶奶咬着苹果,酸掉牙。
行希风依旧没有醒,他的手依旧挡着脸,呼吸平稳,似乎在沉睡。
此时不仅是他,就连二楼房间甚至整个酒馆,都陷入了一种诡异不寻常的死寂。
林渊摩挲着指尖,陷入了沉思。
门外的那东西,大概率不是人类。
酒馆的地板年久失修,轻轻踩着就会发出声响,而从刚才听到第一声开始,林渊就没听到走廊里有任何的脚步声。
等重新回后,门缝下爬进密密麻麻的小甲虫,它们发出了滋滋的声响,成群结队经过林渊,又消失在墙角。
窸窣爬动间,林渊感到把手动了一下。
紧接,他看到门把仿佛被按下慢速键,缓缓朝内转动
虫子越来越密集,门外的轻喘声里又裹了不明的哭咽声,从缝隙角落,再到绕到林渊背后,仿佛无处遁形,渗入每一个毛孔。
林渊从一旁拿了木刀。
他们最早进房间的时候,水管横斜在洗手间的一处空地上,正噗噗地漏水,工具落在锈黄的水渍上,像是谁修理到一半那样,孤零零丢在那里
。
不让林渊没想到的是,些看似无用的木头工具派上用场。
林渊吸了口气,他垂眼眸,看把手匀速下降,就像是在等待时机。
他看到把手快要压到底时,才重重往下一压。
随即,他以最快的速度开门
就在这一瞬,敲墙的声音霎时消失得无隐无踪。
房间外依旧暗灯,他面前没有人,也没任何东西。
一阵阴风贴着墙,阴森森地刮过来,又钻进林渊的衣领,让他不禁打个寒颤。
之前在古堡闷热得命,现在倒是阴冷得像在北极。
林渊拉上外套的拉链,他侧头看一眼,走廊深处依旧老样子,空荡无人。
搁在平时,林渊多半选择回去睡觉,毕竟好奇害死猫。
但现在他却觉察到了另一个异样
他忽然注意到了甲虫。
相比之前的浩荡大部队,它们的数量少多,只有零星掉队的几只,仍在浅黑色的痕迹上来回爬动。
但是此时它们却变了方向,渐渐地,一些爬进房间缝隙的黑虫又出现视野里,跟它们绕林渊,朝走廊楼梯处爬去。
走廊远处忽然亮起了一盏灯。
它幽幽地晃,宛如荧荧的鬼火,正在小幅晃动,像是招呼林渊。
林渊把木刀调个方向,顺着甲虫的爬行方向,朝那抹光亮走去。
周遭依旧死寂一片,潮湿的霉味伴阴风吹过来的瞬间,黄灯啪得一下暗。
借模糊的月影,林渊看到一个女人坐在楼梯口。
她的皮肤很白,像瓷娃娃般,却又泛极度不健康的青色。
漆黑的长发和花纹衣袍遮住重部位,除此以外,她几乎赤身裸体,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木地板上。
感受到林渊视线,女人缓缓抬头,看向林渊。
她的脖子呈现出一种极其不协调的感觉,就像是被人强行安上,她就样,一点一点地转动着脖颈,时不时发出格拉拉的清脆骨骼声。
仿佛是受到了什么蛊惑,林渊慢慢地走去。
此时,黑色爬虫从墙纸后扑簌簌爬出来,涌向那个女人,它们爬上她的光滑脚踝,再到小腿,腿根,臂膀像是寄生在女人身上,一刻不停地蠕动着。
女人冲他
笑一下。
下一刻,她的脖子就被爬虫啃断,咕噜噜滚到林渊脚边。
那颗头依旧是瘆人的笑容,她咧着嘴巴,漆黑眼珠仍幽幽地看林渊。
林渊攥紧螺丝刀柄,回盯着她。
他不动,脚边的女人头颅也没动。
不知过多久,女人的肢体被啃噬干净。
她的原身像泄气的皮球,宽大的衣袍松下来,倒在地上,露出了森森白骨。
断裂的脖子正对林渊,从袍子里露出白色的脊椎骨。
那颗头在绕林渊咕噜转了一圈,又滚回去,像是要把脑袋重新接上。
就在此时,林渊看准时机,在头颅连接到脊椎的瞬间,他扬起木刀,狠狠朝女人的脖颈处砍去
霎时,无数甲虫弹起,飞溅上墙,又化成黑色液体,蜿蜒顺着白墙流下。
再回时,女人消失了。
月色透过天窗照进来,林渊看向地面上的影子,发现除了他以外,横梁上倒挂个黑影。
它一动不动,贴在林渊身后,距离像是只有半米。隔几秒,林渊看到它缓缓伸出手,狠狠朝他的脖颈抓去
林渊迅速转身,反手一刺,就在这刻,他的手臂忽然被谁用力抓住。
紧接,清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在干什么”
林渊乍然回。
漆黑光线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走廊的灯光。
林渊眨了下眼睛,左右看一眼。
没有流黑色内液的甲虫,也没有所谓抓他脖子的女人。
一切就像他的臆想。
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行希风抱着胳膊靠在墙上,没有说话。
高程似乎还在愣神,江茜摸着脖颈起身,看林渊,也没开口。
就在刚才,他们正在房间熟睡,听到走廊里传来了咚咚的敲击声。
于是高程壮着胆子,蹑手蹑脚开门,却发现林渊站在走廊里,摸着墙壁拖步子往前走。
“你说我在敲墙”林渊愣了下,反问道。
“的确是这样,我开门的时候也看到你在叩墙。”江茜说。
林渊摸了摸下巴,思考间,他的目光落在江茜的脖颈上,忽然说“抱歉,我是看准那个女鬼下的手,没想到是你。”
江茜一愣,摇摇头“没事,你也
不是故意的。”
走廊里的四人陷入长时间的静默。
没过多久,林渊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我刚刚的动静么大,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个人听见”林渊忽然反应来,喊道“孔雪和李明呢”
他们匆匆赶到走廊最后一间房。
毫不意外,也是上锁。
“李明孔雪”高程一连敲了好几下,门里没有任何反应。
门缝里抖落出几只小黑虫,像是受了惊吓,四散朝楼梯方向爬去。
林渊把袖管往上卷,和行希风对视一眼后,同时间侧身子,抵着手肘开始撞门。
砰砰砰
没几下,木门支撑不住,哐一声倒在地上。
房间里,此时李明和孔雪安静地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一动不动。
江茜见状半跪在床沿,探了他们的鼻息。
“他们没事。”江茜收回手,松了一口气,“应该只是睡了去。”
“所以究竟是什么情况”高程一脸懵,露出镜门使不应有的疑惑表情。
林渊正蹲查看墙缝“你不是镜使吗还用得问我们”
高程一下被噎住,感觉江茜的目光也停留在自己身上,他的语气里又带了无奈“老弟,我需再重申一次,我虽然和江茜职责不同,平时经常要来这儿当闯关者,但里的千万扇镜门,我也不可能全部诶”
听到高程话说到一半,林渊转头看他。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高程嘘一声,“离我们很近,好像就在”
林渊和行希风的目光落在地板上。
屏息凝间,地板又微微震一下,缓慢地传出声响咚咚咚。
又是三声响。
“间房下面是一楼哪里”林渊把刀放进匕首套子里,别在腰上。
高程仔细思考下,忽然说道“酒馆老板他的房间”
他的话音刚落,地板下又传出敲击声。
和之前不同的是,一回的声响没有停下。
它一声声,一下下地重砸着,像是在敲碎什么硬物。
木地板下随即传出一阵诡异的笑声,就在此时,男人痛苦的叫声响起,又闷在敲击声中。
“江茜,帮我照顾好李明他们”
林渊顾不得其他,和行希风
冲出房间。
走廊依旧死寂得可怕,每间房门都紧紧关着,毫无动静。
种感觉就像酒馆只有他们四个是活人似的。
林渊下楼梯的时候,忽然脚步一顿。
他瞥见刚才的那点昏黄出现在窗外,又悄然消失在夜色中。
绕长长的吧台还有几个木质大桶,酒馆老板的房间就藏在封死的一处楼梯下。
高程砰砰砸着门,焦急地喊林渊听不懂的外语,感觉像是老板的名字。
看没反应,林渊看向行希风,打算再次破门而入。
就在此时,门忽然开条缝,从里面透出了昏暗的黄光。
林渊开门的瞬间,明亮的灯光一下照过来,刺得睁不开眼。
“我的老天”高程惊诧的声音传来。
只见酒馆老板安静地躺在床上。
他身体硬邦邦地像石块,深深凹陷进血红色的鹅绒被子里,早已变得残破不堪。
他的四肢像是被敲碎的瓷偶,森白的骨骼碎片散落一地。
“”高程说不出话,隔好几秒回,却看到林渊单手一撑,翻身上床。
说起来也诡异,里的床比二楼房间的高不少,床沿的高度几乎到他们胸口。
林渊单膝跪在床沿上,想要查看情况。
就在此时,伴着咔嚓的清脆断裂声,老板的头颅忽然断裂开,一咕噜滚到林渊的身侧。
突然,他睁开眼
两颗眼珠子林渊的面滚落下来,死死盯着林渊,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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