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遥在毕业典礼当天,不负众望地睡过了头。
还是已经到椹南大学的沈家父母,打电话把她叫醒的。
急匆匆地化了个鬼打墙的妆,随便找个布袋装上学士服,她穿着t恤大裤衩就冲出家门。
然后站在地库里,面对空荡的停车位失神片刻。
卧槽啊,老娘的小电驴还在公司
我转地铁呢,信号不好,一会儿就到了啊。
刚刚睡梦里随口就这样说了,她现在也不能再尝试让父母开车来接她。
悲痛欲绝的沈知遥看看自己的余额,咬咬牙
点了拼车。
遥远的一路拼了三单,等到椹南大学的时候,学院典礼都结束了。
不过万幸,赶上拍毕业大合照的时间。
“知遥,这里”远远地看见她,霍燃在人群中朝她摆手。
从拥挤的人群里艰难穿过去,沈知遥还没来得及狗喘,就看到一对慈爱的中年人。
以及他们身后,用慈爱得恨不得把她扔出校门的目光,“温柔”盯着她的另一对中年人。
大张开的嘴顿时收缩回去。
她尬笑“叔叔阿姨好。”
又眺望身后的那一对夫妇“嗨。”
“嗨个什么”沈母实在看不下去,一个箭步冲到沈知遥面前,“学士服呢”
沈知遥扬扬手中的布袋。
“套上。”拿过布袋,沈母没好气儿地把东西掏出来。
“现在在这儿”接住硬塞进怀里的衣服,沈知遥一脸懵逼。
身后的广场上,站立的铁架子已经完全搭好。
拿着喇叭的负责人正核对表格,一个专业一个专业地叫去站好。
霍燃也急的不行,抓过学士帽将帽穗整理好“一会儿就喊拍毕业照了。”
“不是,当众换”
问号的情绪还没有得到良好的抒发,沈知遥眼前一黑。
紧接着,她清晰地感到头顶和脸在疯狂地被衣服摩擦。忙了半天,头依旧没有从领口出来。
似乎是不耐烦了,控制学士服的手停住。
在心里长叹一声,沈知遥准备自己动手。
手还没抬起来,一只手精准地抓住她的脑顶,硬生生将她从领口里揪出来。
顶着一头乱发,沈知遥不用照镜子,都能想象现在的自己,有多像刚被托尼从洗头椅捞起来后,坐在剪发凳上卷着理发布,动弹不得的样子。
”妈,你把我带大,真的不容易。”她道。
小时候炖十次排骨,七次糊锅两次不津味,还有一次有一定几率夹生。
帮生病的她煎中药,误把同一味药的七天量煮成一次药,差点送她归西。
托可爱大咧的妈妈的福,她活到现在百毒不侵。
完全没注意到沈知遥的话里有话,沈母依旧粗犷地帮她拽好学士服“你知道就好。”
“哟,怎么这领口有点脏呢”她皱眉,“你拿到的时候都没仔细看看吗都不知道是什么脏东西蹭的,怎么这么白。”
“啊”沈知遥低头。
拽起领口拖到眼前看清后,她无语地把粉色绶带在领口粘好,刚巧挡住。
“那是我脸上的粉底液。”
是的,是我这个脏东西蹭的。
没想到吧。
还不允许用个浅色号的粉底液了吗,摔
要不然别让我骑小电驴了,给我配个车啊
好像毕业就是一转眼的事情。
四年前刚到这所大学,在寝室里见过每一个新室友,大家拘谨地打招呼,似乎还历历在目。
沈知遥家就在本市,周末一般都回去住,实习这段时间也不住宿舍,东西差不多都拿走了。
毕业典礼沈父刚好开车来,也就顺便把东西全部搬走,办好退宿。
将桌上和床上的东西清空,看着寝室的一角,又恢复最初来的模样。
沈知遥抿唇,心底泛起阵阵酸涩。
她不是这么矫情的人的。
她在心底默念了很多遍。
晚上,班里的人约好吃毕业的最后一顿饭,在椹南大学西门外的烧烤店。
乌央乌央的一群人,吵吵闹闹的,和这夏日的夜晚倒是相配。
沈知遥喝着冰啤酒,听他们一个个侃大山,畅想未来的样子,也跟着又笑又闹。
每年冬天钢琴湖上溜冰的南方人,超市东厅一楼的水煮肉、门口永远汁水很多的烤肠,立德湖畔每早练声的美女帅哥。
夏天一下雨就可以淌水的洼地,秋天铺满一整条路的银杏叶。
还有夏天空调冷得像冰窖、冬天旁边小路刮妖风的48教
重复了四年的日子,平淡得再也不能平淡的日子。
曾经欢喜过,也讨厌过的日子。
就这样画上了句号。
“如果能一直都不毕业就好了。”她突然出声感叹。
好像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打破了桌上的热闹。
一瞬的安静,似乎一下子,全部拆穿完刚刚所有的玩笑。
察觉到大家都开始失落,沈知遥连忙笑着试图挽回“这样,我说不定能在大学脱个单什么的”
“当年看微微一笑很倾城的时候,我刚上高中。那个时候幻想着我大四会遇到一个肖奈那样的人,觉得大学毕业对我而言,非常遥远。”
又灌了一口酒,她笑道。
这么多年过去,她的确在大四这一年,遇到了一个像偶像剧里走出来的人。
但也,仅仅是遇到而已。
正少有地感伤着,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
沈知遥抱歉地笑笑,拿起手机走到店外接通“爸”
“遥遥,今天你挺忙的,爸爸也没有机会多和你说说话。”
“不好意思,今天大部分时间都和同学拍照了,也没太顾得上你和妈妈。”
虽然和家人合照几张,但也的确没有更多了。
“没事。遥遥今天穿学士服很漂亮,你是爸爸妈妈的骄傲。”
“爸”面对不善言辞的父亲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沈知遥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你大学毕业,爸爸还没有送毕业礼物给你。文浦湖畔小区的房子”
听到这话,沈知遥感动的眼泪,已经化作激动的泪水“爸”
“你也看了吧,最近被划到新拆迁的范围内了。”
“爸,你真的”不用破费。
表面的客套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害,爸爸就是想和你分享一下喜悦,刚好突然想起来。你的毕业礼物,快递刚发货,估计要等几天。”
泪还没落下,就已经干涸的沈知遥“”
有心事的人更容易喝醉。
这句话沈知遥之前都是不信的。
直到毕业这天,她摇摇晃晃一路回家,强撑着进了电梯。
然后按了九层。
深夜十点半,正在客厅养生的陈逸绅,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怀疑是敲错了,他条件反射地警觉。
于是透过猫眼,正好看全沈知遥一张填满视线范围的大脸。
“开门。”她不耐烦道。
拉开防盗门,陈逸绅从头到脚飞速打量过眼前的人“收租”
这状态,和第一次敲他们时,一摸一样。
“喝咖啡。”已醉的沈知遥摇头,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
“十点半,喝咖啡”他无奈,“红的兑白的兑啤的,回来还想找我兑点黑的你的胃还要不要了”
身体却诚实地侧过来,为她让出空间。
ido听到响动,已经凑到门口。
沈知遥毫不客气地顺势进屋,弯腰摸摸ido“我今天毕业,我开心,都得听我的。”
“开心”陈逸绅观察到她是真的有点喝大,趁虚敲敲她脑瓜顶,“你转正了吗,就开心”
意料之外地,眼前弯腰的人突然直起身,猛地回头。
她撅起嘴,食指触在唇间。绯红的脸颊上方,是带着迷离醉意的双眼。
“嘘”
“大喜的日子,别提不高兴的事。”
埋怨中,还有点委屈。
别过头,陈逸绅轻咳一声。
“你先在沙发上坐着,我给你煮点喝的。”
“要手冲咖啡哦,最贵的那个豆子,”喝醉的沈知遥,声音比平时软萌许多,“不许吝啬哦,陈店长。”
“好。”陈逸绅叹着气回应。
手上却自然地拿出普洱,开始煮醒酒茶。
沈知遥也就刚进屋时比较闹腾,之后就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ido也跟着跳上沙发,乖乖地趴在她身侧。
等陈逸绅端着瓷杯过去时,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一人一狗相互依偎着,在暖灯下,让他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才轻轻敲敲她的脑门。
声音是未察觉到的温柔“醒醒。”
“嗯”沈知遥迷蒙地揉眼,轻哼出一声。
“赶快喝点东西,我送你回去。”他道。
“你冲的”她半信半疑地接过瓷杯。
回应她的,是笑眯眯点头的陈逸绅。
换做平时,沈知遥一定会警觉的。
但此时,她已经没有处理这种星级难度任务的能力。
在信任拉满的一大口灌下去后,她的五官瞬间聚拢在一起。
“这是什么草药的味道”
“啊,不好喝吗”陈逸绅明知故问。
沈知遥愤恨地放下杯子“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好喝吗”
“这是很贵的豆子,口感就是草木清香,有一些酸涩。”眯眯眼的陈店长,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产地是东小林北,很难搞的。”
东北吉林特调醒酒汤,在沈知遥无意识的信任下,已经化身最名贵的手冲咖啡。
并被沈知遥扬言要带回去珍藏一半,明天白天再细细品味。
这么贵的东西,不能在这个时候被麻木的舌头给糟蹋了。
看着她小口忍着难喝,细细品味的样子,陈逸绅要极度努力才能抑制住笑声。
他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将脚抬起,试试刚刚泡到一半的泡脚水水温。
不错,还是温热的。
享受地把脚再度放进木桶,还没享受地感叹,一只脑袋就猛然垂下,出现在木桶旁边。
以为她要去喝泡脚水,陈逸绅条件反射地伸手,抵住她的脑袋。
“你在干什么”沈知遥发出灵魂一问,“为什么要用桶泡花茶。”
陈逸绅气结“泡脚。不然我喝吗”
“”沈知遥沉默。
她喜欢的人是不是真的比较老,已经到了该这样的年龄,不会不行吧
果然,年龄差是需要考虑的因素啊。
她思考的样子太过认真,以至于陈逸绅以为她因为醉酒,无法理解哪怕最简单的逻辑。
他耐心地解释“养生。”
想起那些养生节目骗局,沈知遥在同情这个老男人的同时,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让他从骗局中走出的。
于是,她简单粗暴地举反面例子“别泡了,泡完脑袋顶上也多不出几根毛。”
陈逸绅“”
作者有话要说陈逸绅你礼貌吗就你头顶毛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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