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缘寺不大,一上午就足够逛完。
陈逸绅订的那家小餐馆,离寺庙不远,步行十分钟左右。昨晚刚下过小雨,山里比市区凉爽很多,大家一致决定走过去。
刚好看看沿途的风景。
“谭谭,”沈知遥他们三个并排走在后面,“看你刚刚拜的那么虔诚,在许什么愿呢”
吃人手短的沈知遥,关键时刻还是想助攻一把的。她抖眉“是哪位帅哥有需要的话,姐姐们帮你。”
走在中间的霍燃,冷漠地一掌糊住她的脸,将沈知遥越界的脑袋推回去“你有没有觉得,你现在特别想骗小姑娘回家的猥琐大叔”
“我是真心的。”
“大叔也是真心的。”
“呸。”
谭谭听着她们两个互怼,连忙试图打断,向友好和谐的方向引导“我的愿望就是挺普通的。”
说了跟没说一样。
无语地望天,沈知遥为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李央,默默哀悼一秒。
“希望前男友出门被车撞,肇事者逃逸,他孤独地躺在马路中央。这时,一位白衣飘飘的美女出现,救了他。他虽然半身不遂,但仍身残志坚地活下来并和美女喜结连理”谭谭面无表情地,毫无波澜地飞速说着。
像极了没有感情的二倍速siri。
静止状态的沈知遥,试图快速理解这一长段没有标点符号的表达。
在谭谭的换气口中,她装懂地看看霍燃,感叹道“我们谭谭,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前女友。”
“年过半百,他美妻在旁,膝下儿孙满堂。”谭谭猛地一个停顿。
平时爱笑的小姑娘,此时没有笑容,天生的厌世脸发挥了最大的阴暗“只是他从车祸的那一刻起,就半身不遂,站不起来,也站不起来了。”
沈知遥“”
霍燃“”
还真是,很普通的愿望,呢。
“难道许愿只能许好的这种一共三条腿,还妄图劈成八抓鱼的垃圾,天神娘娘一定也想让他下半身开花。”谭谭提起嘴角,语气里却没有半点喜悦。
她比沈知遥和霍燃矮了小半个头,因为常常觉得自己长得很凶,所以衣服都是可爱型的。今天因为团建,还特地扎了双马尾。
但此刻,这一切都与厌世脸和她眼中的冰冷,形成极大的反差。
在沉默的前进中,沈知遥暗暗吞下口水。
脚步也悄悄向霍燃挪几步,生怕谭谭一个激动,把她扔下山。
“不过,”谭谭猛地一个抬头,已经换上满脸笑容,“知遥姐,你刚刚许了什么愿望我看当时佩奇也站在你身边呢。”
她的变脸太快,让沈知遥僵在原地。
尴尬地挠头,她思索片刻“就也是个普通的愿望。”
在霍燃也抛过来好奇的视线中,沈知遥苍蝇搓手。
她闭眼,开口迅速得仿佛整句话烫嘴。
“大概就是,向送子观音许了让我爹妈不要生二胎的愿望。”
“所以”霍燃的表情一言难尽,“你是在送子观音面前,否定她的工作”
比起霍燃,谭谭显得镇定多了。
她转身,回望已经只能看到庙顶的方向“送子观音你在教我做事”
沈知遥“”
她已经知错,刚刚反复道歉很多次了
为了给观音娘娘一个台阶下,她还给她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非常详周真诚
快让我脱单吧,求求了。
给您再磕三个响头。
沈知遥他们在队伍的后面,进去时,三张圆桌已经坐满大半。
也许是为了凸显老板和员工一家亲,陈逸绅和章秋各坐一桌。而没有领导的那一桌,早已全部坐满。
其实做决定并不难。
毕竟沈知遥刚进屋,眼睛就已经粘在陈逸绅身边的座位上。
如何自然又优雅地坐过去,不让陈逸绅臭屁地以为自己上赶着送,是个非常值得思考的问题。
沈知遥正想着,眼睛就与刚巧转身看过来的李央对视。
清爽白皙的少年,在那一刻,笑容慢慢扩大,像是盛满整个夏天。
他招招手“谭谭,这边。”
好队友,打直球。
并且,还没有出卖她,很好。
暗暗给李央递个满意的眼神,沈知遥一把拉过谭谭和霍燃“那桌刚好有三个空位,只是比较零”
散。
话音未落,已经在快步冲过去的沈知遥,眼睁睁地看着李央站起身,走两步。
一屁股坐在陈逸绅旁边,仅剩的空位上。
然后,他拍拍自己旁边的空位“谭谭,你坐这边吧。”
刚刚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的沈知遥“”
她的爱情小鸟不仅回不来。
还死在去的半路上了。
四个人的距离,圆桌。
还是坐得密集的圆桌。
她只有偏过头,还要掐准那四个人脑袋不乱动的时间,才能不经意地看到他一眼。
意识到自己开始有这种行为,沈知遥放下橙汁杯的动作,有一瞬停顿。
她对陈逸绅的喜欢,刚开始只是口嗨,只是对外表的喜爱。
后来渐渐喜欢上他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时,认真专注的样子。和每一个,来之不易的笑容。
但他一直是一个不真实的人,即便口嗨,她也没想过真的会和他在一起。
沈知遥抿起嘴,又偷偷向陈逸绅在的方向,瞄了一眼。
只不过这次,只瞄到他伸出筷子的手。
没看到脸,有点失落。
也许是他来公司之后,互动渐渐变为频繁。她居然也开始,像在校园里那样地关注他。
从最初有所保留的好感,到现在
好像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了。
“我们等上菜的过程中,玩个游戏吧。”开胃菜吃得差不多时,桌上有人提议。
“好啊,玩什么”其他人附和。
“每个人亮出一只手,一个手指代表一条命。咱们顺时针说一轮你自己做过什么,没有做过这个事情,或者现在不是这个状态的人,就要折一个手指。看谁先变成拳头,咱们玩三轮,每轮输的人下周一一起请本桌的人喝奶茶。”
标准的大学团建游戏,沈知遥才没有在怕的。
她开口“要是有人不诚实,今年拿不到年终奖,年会只能重在参与奖。”
“玩这么大吗”谭谭也来了兴趣。
“实习生没有年终奖。”沈知遥无情地泼一盆冷水。
“哦。”
“我没有戴过眼镜。”
“我染过需要漂发才能染的,奇怪的颜色。”
“我去看过演唱会。”
神奇的是,大半圈轮过之后,在场竟然还没有一个人是拳头。
但是,有很多一指禅正在坚持,岌岌可危。
轮到沈知遥出题,她环视四周包括陈一指禅逸绅。
要说的话已经了然于胸,她轻蔑一笑。
“我没有谈过恋爱。”
单身狗的必杀技。
她愿称之为绝佳狗杀
一句话说完,桌上顿时哀嚎四起。
“知遥宝贝这么好的性格,居然没谈过恋爱”隔壁设计组的姐姐,震惊地看着她道。
闻言,沈知遥冷笑一下,竖起食指,眯起眼,发表暴言“男人,不行。”
审美不行,眼光不行,行动力不行。
“不如暗恋,什么都不如暗恋。”她翻个白眼。
“听起来是暗恋大师。”另一个姐姐笑道。
“是啊。”沈知遥没有否认。
爱情绝缘体,对暗恋法宝如数家珍。
她掰着指头,头头是道“眼睛恨不得粘在他身上,想主动靠近,想和他说很多很多很多的话”
收起第三个指头,她的视线,已经不自觉地向右移去。
坐在他们中间的人,因为玩游戏而靠在椅背,刚巧让开一片空档。
他也许是听人讲话的习惯,眼睛也看向他。
对视,让她呼吸一屏,却又瞬间放松。
她从没有想过和他在一起,只是口嗨,多巴胺分泌太多。
她在心底默念。
所有的波澜都被悉数压在内心,沈知遥只是浅笑“即便他不爱说话。”
耍宝,开玩笑,话多他不爱说话,没有关系,她一个人可以说完两个人的话。
因为喜欢。
这家公司很年轻,大多数员工比沈知遥大不了几岁。
以至于她在说这些话后,桌上有一瞬的沉默。
在社畜的疲惫中挣扎久了,似乎人很少会主动回想起年少的时光。
“突然有点想回学校再读一次书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说的话,让整桌慢慢热闹起来。
“知遥姐,这样的暗恋真的哼,哼,哼,”谭谭已经开始吸鼻子,疯狂扯几张纸,“虽,虽然我没有经历过,但是”
沈知遥忍无可忍,伸手过去把纸巾按在她鼻子上“不会说话,就不要张嘴。”
没有经历过就请保持沉默,这是对单身狗的尊重。
请不要比单身狗还狗。
收回手,抬眼间,她再度接收到陈逸绅的视线。
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里,他一只胳膊随意的放在桌上。玻璃杯壁,挂着细密的水珠,浸润着指尖。
他说“不是明恋么”
啪
不大不小的声音,但她足以听到。
刚刚还躁动跳着的心,骤然收缩冷静,又倏地,绽放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