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长”做外送订单做到一半,李央惊奇地看向突然出现的人。
陈逸绅正系着黑色的围裙,修长的手指熟练地跳跃。也只是睨过李央一眼“我来冲杯手冲。”
“啊不是来拯救我们的啊。”另一位店员闻言,哀嚎一声。
“昨天不是刚学会所有配方”陈逸绅淡笑,“还说自己能一天做四百杯。”
“我作证,我可听到了。”李央果断地和老板统一战线。
“去个零吧,老板,”刚来做兼职的男生,感受到前路的灰暗,“四十杯已经够我受的了。”
弯腰从柜子里拿出滤纸,陈逸绅挑眉“那我也给你的工资去个零”
在一片沉默的祥和中,刚带着手套从冷柜里取出布丁的李央,从两名大汉之间,悠哉悠哉地穿过。
他一只手护住,另一只手稳稳地握着布丁蛋。
这个蛋型的布丁,滑壁q弹,黄色足够剔透。
形状也是迭代过很多模具,才做出的完美无瑕。
非常的蛋状。
“这个零,”瞥过新兼职生一眼,李央幽幽道,“像不像你”
新兼职生
“李央,楼上的订单十分钟内不做完,月工资扣你一个零。”然而,他未曾想过的另一个人,接了话。
“老板,我好像也没有”内涵到吧
“还有九分半。”
李央“”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会想起她。
不论大事小事。
讲着讲着话,大脑就会冒出她说过的字句。
有些揶揄,甚至不那么动听。
陈逸绅一直很享受手冲咖啡的三分钟,是可以静下心来,全神贯注,安静地听细流水声的三分钟。
什么都不用去想,就专注在此刻。
但这一杯三分钟,他的思绪却完全定不下来。
全是她或狡黠,或坚定的模样。
把注水壶放到一边,陈逸绅深吸一口气,双手撑在大理石桌面上。
他盯着仍在滴滤的咖啡,揉揉眉心。
“李央,把这杯打包。”他的声音疲惫。
听到声音凑过来的李央,嗅嗅豆子的香气“给知遥姐的吗”
陈逸绅沉默一瞬,才道“话多,再扣一个零。”
“没那么多零了,老板。”
“扣下个月的。”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怎么给全公司的人,突然订饮品”送最后一批货上楼的电梯里,李央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vie从来不接量大急单,为了保质,也为愿意当堂点单的散客有更好的体验。
唯一一次破例,是这次。
电梯里的数字不断地跳动,电梯里除了上升的杂音,只有沉默。
楼层到达的报铃响起,李央扶稳手推车。
门打开的一瞬,就在他以为陈逸绅不会回答他时,身后的人悠然开口。
“因为她心情不好。”
因为她心情不好,因为她喝他的手冲咖啡后会变好。
又因为是盛夏,因为有些种在隐蔽角落的种子,悄悄地滋芽生长。
因为它开出了花。
“因为她心情不好,所以你请了所有的员工喝下午茶”李央不理解,但大为震撼。
这就是新世纪好老板,低配型接地气民间霸道总裁吗
低配民间老板懒得看他一眼“不行吗”
“行。就是有点幼稚。”
年少的时候,想请一个姑娘喝饮料,却因为羞于表达,而请全班人喝。
但也有人在本该成熟穿梭于异性之间,可以全身而退的年纪,请全公司的人喝下午茶,只因为想让她喝一杯自己的手冲咖啡。
或许这就是佩奇的浪漫。
vie
沈知遥觉得,今天不请自己吃一顿大餐,她都难以平复被甲方折磨一个多月的内心。
霍燃和她零零七的互联网男友,终于在时隔两个月后,定下来一起要吃顿二人晚餐。不愿意强行跟着吃狗脸的沈某人,刚一下班就火速跨上小电动。
骑着她心爱的小电驴,到五公里外的高级商场吃寿喜锅自助。
她只有在吃的时候,才能想起自己好像似乎是个富婆。
高级商场的周围,小电驴不太好停。沈知遥在几百米外的共享单车存放点,把车锁上,又走了十多分钟才到。
站上扶梯,她低头给许括发了一条不回家吃的消息。
再抬头时,她蓦地一愣。
五楼的栏杆旁,那个身影很像陈逸绅。他旁边跟着一个中年男子,走路速度不快。看上去,像是客户。
请什么样的客户,来这么高级的地方预算够吗
难道是fiy要上精品新品或者要做落地店
好奇心随着电梯缓缓上升,像广场上的泡泡一样,在到达顶端时,“啪”地一声破掉。
一脚踏上四楼,她摇摇头。
陈逸绅这么远的距离,她凭什么就确定那是他
不如吃肉,吃肉好歹能让她快乐。
建议甲方和爱情,在寿喜锅面前都往后稍稍。
饿死鬼一样地进去,扶着墙出来。
沈知遥把对生活的愤怒,将胃化成了无底洞。为了吃回本,她拼了。
打着嗝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沈知遥慢悠悠地走到共享单车存放点。
她停住脚步,双手叉腰,仰天发出一声长嗝。
算了。
她是真的怕把小电驴压塌。
这家购物中心离她家不远,大概要走不到三公里。半个小时的路程,对于她来说也不算远。
自从工作之后,沈知遥很少会像现在这样,慢悠悠地走在街道。听着耳畔的自行车铃,心底抱怨着天桥的台阶又矮又多。
然后站在天桥上,垂眼看着过往不息的车流。
椹南市的路很宽,尤其是主干道,很少会有路口。取代它的,则是一架架高大的天桥。
以前在椹南大学读书时,隔壁编导系的人,经常会架着机器拍日落。
她偶尔也会拎着个小折叠椅,开一罐冰可乐,一起看夕阳。
好像是很简单的日子,期望身边也有一个人可以拌拌嘴,喊着干杯却碰可乐罐。
“怎么在这里吹风”正出神,她恍然间仿佛听到陈逸绅的声音。
“吹吹风,让我刚刚吃太多肉的而熔断的脑袋,降温恢复运转。”她半开玩笑地回应。
身侧的栏杆,搭上两只胳膊。
他道“这风,挺热的。”
啊,煞风景的佩奇。
沈知遥不仅是在心底,直接翻个险些抽筋的白眼。
沉默间,天桥上响起两声吉他扫弦。
夜色转浓,夜市摆摊和弹琴卖唱的,都渐渐围在桥两侧的端口。
弹吉他的人,唱的是一首沈知遥没听过的歌。
她微皱起眉“你说,为什么街头卖唱的人,总是唱这种错过遗憾的歌,很少唱ra”
“因为停留在这里的人,都是有点心事的人。”
他顿了一下,轻笑道“但你,可能是点心吃多了。”
沈知遥“”
虽然是心大的人,但听到这些歌词。好像此刻也会触景生情,很想
和他产生联系,不只是朋友、上下级,或是租客与房客。
“陈逸绅,我上次在会议室里问过你,你谈过恋爱么,”她转头,双手依旧搭在桥边扶手,“你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吗”
“我都已经在这个岁数了。”没有任何停顿,她认真地替他回答。
夏意晚风吹过她的头发,碎发下的笑容,在昏暗桥边的夜晚,依旧明亮。
明明是个张扬恣意的姿势,却因她坚定的眼神而满是纯意。
“陈逸绅,你活到这个岁数,怎么还在意别人的看法”
心中仿佛被猛地一击,陈逸绅的右手不自觉地抬起,想拉住她。
却又停在半空中,最终垂落在身侧。
陈逸绅的眼底,很少这样讳莫如深。他不是电视里常演的那种霸道总裁,他很邻家很亲切,嘴总是噎人。
但沈知遥又不得不承认,她总是因为他这样的外表,甚至是他的为人处事,而把他想得太过简单。
讳莫如深的眼神,却又似乎暗藏汹涌。
明明应该是平淡睥睨,但她又好像有幻觉一样,感知到他如炬的目光。
“让我自恋一下,”她垂眼,不想再猜来猜去,“如果你只是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那大可不必。”
深吸一口气,沈知遥觉得这样垂头丧气低落地说话,根本就不像她本人会做出的事情。
于是她抬头,强迫自己盯着他的眼睛“实习生和老板在一起,为了转正。这种饭后话题,听起来就好像在夸我貌美年轻,损你老”
还没有自顾自地说完,沈知遥就被拉进一个怀抱。
和夏日的风一样温暖,甚至有点燥热。
等等,这不应该是初次拥抱的感受。
为什么有的恋人,喜欢夏天还在室外抱在一起他们不热吗
在陈逸绅怀抱里的这几分钟里,沈知遥的脑袋难得开始思考人类学,及人类情感的问题。
具体一点就是
如果夏天需要情感慰藉,请到空调房内再拥抱你的另一半,尤其是在对方是个肌肉猛男的情况下。虽然长得帅,看起来也很聪明,但真诚地希望姐妹们和这样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因为特么的就是个火炉啊
全身覆盖型的暖宝宝
她现在就是条火龙啊,要热得喷火了。
“那个”感觉自己要中暑,沈知遥伸出手,试图推开。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佩奇是个吹风筒了。”
“我不太想知道。”
“加热片是真的热。”
面对陈逸绅的无言,沈知遥很严肃地继续思考下去“过热会熔断的。”
“那是我们可以断”他挑眉。
她仰头,微笑打断“不可以。”
我们只能其利断金。
男人,休想逃出本包租婆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