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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晋江独家首发
    管家是个有分寸的, 自然知道小公子长得招人,便给他戴了一顶带着轻纱的帷帽,遮住了昳丽的容貌, 这才没有引起骚动。他还担心会出什么事故,身后跟了一群家仆, 若是出了什么事,能立刻支援。

    云渺自幼便生活在荒无人烟的无尽之巅, 来了京城后没过几日便被带去了军营, 根本没有好好看看京城的繁华。

    他好奇地左看右看, 街道的烛火亮起, 如同一排璀璨的星辰,沿街都是极其热闹的叫卖声, 此起彼伏,街头还有卖艺人在喷火,胸口碎大石, 他在原地瞠目结舌,随后才拍手叫好。

    重央匆匆赶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光景,远处的灯火灿烂下, 少年隐于人群之中, 却掩不住出尘的气质。

    他头上戴着飘着白纱的帷帽,只露出细软的乌发,身上穿了件鹅黄色的薄衫, 腰间别一个玉佩,身姿绰约,微风拂动时,飘飘然如云中仙。

    有些人他就是站在那里,也与俗世没有一丝沾染, 干净得如同一颗澄澈纯净的琥珀。

    倒是管家先发现了重央的到来,侧头跟云渺说道,“小公子,您看谁来了”

    瞠目结舌的少年这才回过神,看着一身玄袍的男人立于眼前,身形欣长,俊脸映着灯火,有种久违的柔和。墨黑的眸子往常总如深邃的海,如今却沉静如流水潺潺,涓涓流入他的心底,让少年心底的那些酸意一瞬间消失殆尽。

    “重央,你,来啦。”他犹豫着开口,语气带着不自信。

    上次被欺负过后,他便缩回了自己的壳里,不敢再对对方表现出亲昵,生怕又听到那些尖锐的字眼。

    而重央只是“嗯”了一声,悠悠目光看向管家。

    管家是个人精,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意思,躬身行了个礼,便带着那群家仆回府了。

    霎时间,云渺眼前便只有冷冷淡淡的男人杵着,让他不似刚刚那么放松,反而有几分局促,他一紧张就会绞着自己的手指,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愣着做什么”倒是重央先反应过来,他伸手攥住少年纤细的手腕,却赫然发现比之前清瘦许多,不禁沉下来脸,训斥道,“最近没吃饭吗怎瘦成这副模样”

    此时立秋已过,晚风有几分微凉,吹动帷帽上的轻纱,将云渺一节消瘦的下颌和苍白的唇露了出来,男人见了更是火大,眼神凶狠,怒目而视。

    少年显然被他恶狠狠的语气吓坏了,缩着肩膀,解释道,“每天,都有,吃饭。”

    他本就瘦弱,如今这番作态,倒不像只狡猾的狐狸,更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

    重央暗暗想,就算不掀开帷帽,都能猜到他此时眼眶肯定已是湿漉漉,红润润的,脸上肯定都被泪水打湿,唇珠颤动,看起来既可怜兮兮又惹人欺负。

    想到这里,他遏住不住稍抬起了一边唇角,说道,“还不快逛”

    重央果真不是个寻常人,世间再难找到一个像他这般,用杀人的语气命令别人逛街的人。

    少年被他扯着手腕拖着走,只能踉跄地跟在男人身后,时不时在男人停下时鼻尖会撞上男人坚硬的背,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个,拿着。”

    云渺还没来得及看清重央在买什么,那个毛茸茸的东西就落入了自己的怀里。

    他定睛一看,发现是个红色的狐狸玩偶,狐狸眼狡猾地笑着,咪成了一条曲线,嘴巴咧开向上扬起,看起来很是喜气,毛茸茸的尾巴垂在身后,更显得呆萌可爱。

    “很像你。”男人双臂环胸倚靠在摊位前,他嘴角擒着嘲讽的笑意,举手投足间褪去了兵马大将军的威严,此时神色放松,脸色和缓,更像是喜欢欺负人的乖戾兄长。

    云渺轻轻地抚摸着那只狐狸布偶,他没看出重央眼中的揶揄,也觉得自己和那只狐狸很像,都很爱笑,珍之重之地抱进怀里,身体也没有跟之前那般僵硬了,放松了许多,静静地跟在重央身后,好奇地东张西望。

    真好哄,走在前边的男人嘴角微勾,对少年的转变很是满意。就是要这样,乖乖地跟在自己身旁,软乎乎地任由自己磋磨,极大地满足了他自己尚未察觉的占有欲。

    夜风凉爽,来往行人皆踏着悠闲的步伐,沿街酒楼的灯火如同蜿蜒的游龙,往远处蔓延去。

    身姿挺拔面容冷俊的男子步履沉稳,身旁跟着身形柔弱的少年,他一袭柔软的云衫,随风飘扬的乌发带着沐浴后的香气,乖顺地跟在男人身侧,怀中抱着一只狐狸布偶,行走间还时不时低头去看。

    “两位客官,可要尝一尝鸭血粉丝”

    重央浓沉的目光望着那小二端出来的粉丝汤,汤汁浓郁,分量十足,他已经多年未吃过。

    鸭血粉丝是秦淮美食,也是他家乡出名的美食,但是他从那出来之后,便没再吃过,只因每次看到这些与秦淮有关的事物,总忍不住想起他那个沦为歌姬命如蒲柳的母亲。

    “小公子,想试试吗”那小二见男人一脸冰霜,岿然不动,便转向了云渺。

    “鸭血,粉丝”云渺没吃过这等玩意,很是好奇。

    将军府的膳食都是根据重央的口味来烹饪的,而重央忌讳这方面的东西,那管家便能做到整个府邸一样秦淮的物什都看不见,所以云渺自然也没有吃过。

    但是他闻着那浓郁的香气,使劲吸了吸鼻子,探着身子往前,想看清楚那鸭血粉丝汤到底是长什么模样。

    小二是个极懂推销的,见小公子有些跃跃欲试,便仔细介绍道,“公子是京城人,不知道这鸭血粉丝是秦淮出了名的美食。小店的厨子刚好就是秦淮人,公子若是好奇这味道,尽管坐下来试试。”

    他话音刚落,便见到云渺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说道,“不要,了,不要,了。”

    他记得那些小兵说过的话,重央的娘亲就是秦淮河畔的妓女,他不想重央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便抓住重央的手臂,想扯着他离开。

    男人望着少年攀附在自己手臂上的细长手指,眸色深沉,细不可察地叹息一声,便反握住那莹润齿白的指尖,将他带到了座位上,“无妨,坐吧。”

    他的确十分排斥接触和那个女人有关的一切,但是少年透露出的对美食的渴望,让他有些舍不得拒绝,罢了,就随他一次。

    不一会儿,就有热腾腾的鸭血粉丝汤端了上来,芳香四溢,桌面上放着各色调味料,重央帮云渺在汤里加了一些香醋,又对着小二说道,“再来一份锅贴。”

    既然要吃了,自然要让小傻子吃得尽兴些。

    “尝尝吧。”他将筷子递过去,静静看着少年掀开帷帽,露出秾丽的一张脸。

    他杏眸映着粉丝汤,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鼻尖的小痣耸动,张开嘴唇,将粉丝吸溜进嘴里,随后便满脸惊喜地赞叹道,“好好好吃”

    他说完这句话便开始埋头苦吃,重央耳边只有他吸溜粉丝的声音,男人懒懒地掀起眼皮看过去,就见少年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说道,“真的,很,好吃,你,吃吧。”

    少年的眼神发亮,面容光洁,惊喜的表情让他整个人少了几分病气。

    男人受了感染,也执起筷子,夹起了几条粉丝入口,才发现时过境迁,兴许是因为身旁这个单纯无知的小狐狸,自己对这些事物的反感似乎被冲淡了很多。

    很快热乎乎焦脆的牛肉锅贴也被端了上来,少年眼巴巴地望着,便夹起一块蘸了点黑醋和辣椒,挪到重央嘴边,小声道,“吃吃,看。”

    重央是个极其洁癖之人,用餐时从来都只用公筷,而那筷子云渺刚用过,就敢往他嘴边送。他本想斥责那少年几句,却见他唇上带着汤汁的水光,唇珠上翘,如同一颗泛着光泽的红色葡萄,便默然不语地吞下那个锅贴。

    “怎么,样”云渺看他吃下,忍不住询问。

    “还行。”重央随便搪塞了句,刻意压制住自己有些凌乱的心跳,带着三分的怒气想到,不过是个傻子,跟他计较这些做甚。

    那店家的粉丝和锅贴做得的确不错,重央结账时多给了些赏钱,那小二笑得合不拢嘴,直叫他们下次再来。

    男人望着漆黑的夜色,今日会有烟火,小傻子估计会爱看,便侧头问道,“你可想看烟火”

    身旁的少年还抱着那只丑狐狸,使劲点头,软声道,“想看,想看,很,想看。”他声线软糯,如同甜丝丝的糕点,一点一点蚕食男人冷硬的心。

    “嗯,那便走吧。”他知道一个看烟火的好去处,便伸手揽住了少年纤细的腰肢,带着他凌空飞起,一路踏着屋瓦,飞檐走壁。

    云渺是一只小狐狸,又不是小鸟什么的,自然对这轻功有些胆怯。他伸手紧紧地勾住重央的脖子,微风吹开他帷帽上的白纱,露出一张瓷致的脸,唇珠还在微微颤动。

    “怕什么”重央笑他胆小,步履又加快了几分,终于攀上了京城最适合观景的紫薇阁。

    这紫薇阁四角玲珑,装饰古朴,俯瞰着芸芸众生,他们二人就这样轻飘飘地落在了紫薇阁的穹顶,感受着清风吹拂着面颊。

    云渺坐在屋檐瓦片上,怕得浑身发抖,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完全不敢往下看。

    “你这胆子比绿豆还要小。”重央坐在少年身旁,冷不丁地出声嘲讽。

    “我,我”云渺想出声反驳,但是老实如他,根本就不会撒谎,说话间还在抖动不停。

    此时突然一声巨响将他支支吾吾的声音截断,他惊叫一声便躲进男人怀里,瑟瑟发抖,他从来没有见过烟火,也不知道烟火会带来这种声响。

    “睁开眼睛。”男人并没有如往常那般推开他,而是搂住他细瘦的腰肢,将他整个人抱在大腿上。

    空中不断有烟火炸裂的响声,却未有危险物什落在云渺身上,他渐渐平复了气息,慢慢地睁开了眼,只见一簇一簇的火树银花在空中绽放。而自己刚刚听到的惊雷之声,就是那些烟花绽放的声音,他嘴巴微张,脸上映着斑斓的花火,痴痴道,“好,漂亮,啊。”

    重央对烟火兴趣缺缺,他低下头便能看到少年漂亮精致的脸蛋,他此时穿着鹅黄色的云衫,这些浅色轻薄的衣衫极其适合他,将他衬托得出尘绝艳。

    少年的睫毛随着烟花绽放而煽动,嘴角上翘,褐色的瞳仁像个剔透的玻璃球,映着漆黑夜空中的璀璨烟火,重央没有看天空,只静静看着他眼眸中的绚烂之景。

    烟花逐渐落下帷幕,云渺扁扁嘴,有些意犹未尽,到了此时他才感觉到有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抬眸便见到男人幽深如墨的凤眸。

    那双凤眸平日里都带着几分凶悍,但此时,那眼里却没有了平时的狠戾,反而带着几分温柔。

    云渺揉揉眼睛,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却被重央误以为他困了,将手覆住了他的眼睛,“困了就睡。”

    “睡了,一会,怎么,回去”云渺眨巴眨巴眼睛,脆生生问出口。

    重央感觉掌心下方那睫毛的煽动,就如同自己用手困住了一只蝴蝶,那几下扑朔就如同轻轻碰到了自己心上,不仅仅是心,连带着掌心也发烫起来。

    “怎么来便怎么回去。”

    “哦哦,”云渺乖巧地应声,最后又没话找话,“可是,我,现在,睡不,着。你能,跟我,讲,故事,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子就冒出这样一句话,他脑子里残留的记忆里,便有人会在他睡不着的时候,轻声在他耳边讲故事,只记得朦胧的一些片段,其他的若要再细想,便觉得头痛欲裂。

    重央将手挪开,环着他腰肢的手微微使劲,薄唇掀开,露出一个寡淡的笑容,声音低沉冷淡地开口,“从前有一美貌女子,她本是王侯贵族之女,娇宠矜贵,受尽万千宠爱。”

    “但好景不长,她家中败落,沦为罪臣之后,辗转被卖到了青楼,开始了她辗转的一生。”

    云渺听到他这番话,浑身僵住,这是,这是重央他母亲的故事,他欲要阻止,身后的男人却神色冷淡,继续往下说,仿佛故事里的人跟他毫无瓜葛。

    “那女子入了青楼,却依旧骄傲,只卖艺不卖身,直到遇见了一个才情出众,相貌出挑的公子,才芳心暗许,两人春风一度,许下山盟海誓。”

    “歌姬以为自己凄苦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谁知那公子竟早有妻室,所有床榻上的诺言皆不可信。当她珠胎暗结时,那男人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还是生下了这个孩子,带着屈辱以及恨意,每日以折磨他为乐,因着受到了男人的欺骗,歌姬便荤素不忌,再也不复往日的清高,开始接客。”

    “那孩子,从出生便得不到丝毫宠爱,却成了女人不如意时的发泄工具。女人将他如同一条狗般养在暗室里,给他的脖颈戴上狗链,将下人吃剩的饭菜喂给他吃,教他犬吠,不教他人语,一个不高兴便是拳脚伺候。”

    云渺紧紧捂住嘴巴,不住摇头,这是重央小时候的故事,却被他用这般平静冷漠的语气说出。当时他是多么绝望,却被他轻描淡写地说出。

    他不敢表现出自己知晓了此事,只用力抓紧了男人的手臂,久久没有松开。

    男人并没有看他,深邃的眼眸望着远处的星空,陷入往事的回忆当中。

    “那孩子就这样逐渐长大,歌姬也逐渐变老,性情越发乖戾,她自幼便受尽了吹捧,无法接受衰老,恩客现实,她虽是徐娘半老,任余风情。但恩客永远只喜欢年轻的,于是她便失去了所有的尊宠和富贵,日渐失去了神智。”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将微凉的手覆在云渺的手,轻轻握住,像是在汲取力量,接着道,“没有了恩客,便没有了生活来源,每日哀嚎的歌姬终于将主意打到了自己儿子身上。”

    “她这儿子虽是男子,却继承了她和俊秀公子的美貌,颇得一些恩客的垂涎。”

    他手指逐渐收紧,逐渐将云渺的手抓得很疼,他不敢吭声,只抬头看到重央的神色冷酷,周身萦绕着汹涌的恨意,徐徐开口,“她竟让自己的儿子代她去接客。”

    “他自然是不肯,本就是怪物生的孩子,狠辣程度非同一般。那夜他假装乖巧,轻声应是,却当场将那恩客杀死。”

    “随后,”他眼睛闭了闭,呼吸乱了几分,复又说道,“他放了一把火,将歌姬住的阁楼烧了。那歌姬因为自己的儿子愿意接客,终于少见地对他温声细语,却不想竟被活活烧死在阁楼之中,连一具全尸都没有。”

    云渺的手被他攥得生疼,抿着下唇忍耐,却忽得被擒住下颌,男人的呼吸在咫尺之间,他的脸色笼罩在夜色当中,显得阴翳诡谲,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问道,“你说,这个儿子,是不是个畜生,连自己的母亲都杀”

    他的话语轻轻落下,带了几分漫不经心,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有杀人之势,他胸腔中翻涌着浓烈的情绪,那情绪如同过头的海浪要将他吞没。他不知道自己跟少年说这些干什么,兴许是想要少年憎恶他,亦或者是想要少年可怜他。

    但少年没有憎恶他也没有可怜他,他的眼眶泛着红,有泪珠从脸颊边滚落。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撑起身子,将颤抖的唇印在自己死死抿紧的唇上。

    当那温热的触感传来,重央有些怔住了,少年的唇软且湿润,如同一朵花落在自己唇上。他原本紧绷的身体都松懈了下来,甚至也松开了对少年手腕的钳制。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少年已经离开了他的唇瓣,杏眸湿润,眉间微蹙,却一脸认真地说,“不是,他的,错。”

    “不是,他的错”听了这句话,重央忽然笑了。

    他从未跟任何人提及此事,所以也没有人这般认真地跟自己说,不是自己的错。他犹记得世人谈起这件骇人听闻的事,都是充满了惊骇,大呼怪物。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怪物,没有感情,甚至享受战场上血腥的杀戮。

    但是眼前这只小狐妖却这样说,就如同被世界孤立许久,终于黑暗中破开一丝微光,神明终于朝自己伸出了手。

    周围一片静谧,有微风吹动怀中人的衣衫和发梢,带来了清冽的皂角香气。

    少年胡作非为地亲了自己一口之后,反而有些怯懦,圆圆的眼睛微微瞪大,有些仓皇地望着自己。

    就这么怕自己吗既这般怕,为何又要来招惹自己

    可知,既入了自己的怀抱,那便是自己的人,自己便再也不会放手,任他哭求讨饶,自己也不会松开他半分。

    “你,生气,了吗”少年咬着下唇,怯生生地开口,小心地打量自己的神色。

    重央没有回答自己是否生气,只用浓黑的眼瞳看他,问道,“你为何亲我”

    云渺在心里暗暗腹诽,重央一定是生气了,可怎么办他就是喜欢,便不自觉亲了,于是他嗫嚅着嘴唇,缓慢开口,“我,喜欢,所以,便亲,了。”

    男人带着粗茧的手指碾过他泛着水光的唇瓣,淡淡嘲讽道,“你一个傻子也知道什么是喜欢”

    明明万分痴傻,却总是做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来扰乱自己心中的一湖春水。

    听到恶意满满的话语,少年脸上失去了光彩,只垂下眼睑,羽睫遮住了泪湿的眼眶,一滴泪滑落,便如同烫在了重央心上。

    男人不置可否,只将他的头按在胸口处,眯起凌厉的凤眸,望着漂浮着无数花灯的河流暗暗出神。

    七夕的习俗,便是会将心愿写在河灯之上,然后放入河中漂流,便是向天上的神明传达自己的愿望。

    “你可想放河灯”

    云渺这才顺着重央的眼神往下看,只见蜿蜒的河流中,漂浮着无数莲花形状的灯,如同点缀在银河上的灿烂星辰,美极了,于是他短暂忘却了刚刚受到的那些委屈,只点点头,说道,“很想。”

    他话音未落,便被带着飞起,飞云踩雾般时间顷刻过去,随后便落于河流旁边。

    重央将他头上的帷帽整理好,淡淡道,“你在此处等我。”

    没过多久,他便带了两个造型精致的河灯回来,手上还拿着笔,递给云渺,“将你的愿望写在河灯上。”

    “你不,写吗”云渺一边写一边拿眼睛看他,见他双臂环胸地站在一旁,不由问道。

    “无事可求,”男人冷淡开口,将另一个河灯也递给他,“这个也是你的,可以多写一个愿望。”

    “哦哦。”

    等少年写好了,两人便款款走到河边,那流水声潺潺,河流上不仅仅有漂浮的花灯,还有无数造型精致的画舫,歌女把弄着瑶琴,唱着轻慢的艳曲。

    云渺蹲下身去,衣摆沾上几许污泥也没有反应,只伸出莹白柔润的指尖,将两个花灯缓缓放入河流中。

    他头上的轻纱被风吹开了些,精致的脸,映着波光粼粼的河水,昳丽如同美貌的水妖,重央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便将眼神转向那两个花灯。

    只见花灯上两排娟秀的字迹,郑重其事地写着,“希望重央高兴”,两个都写了一样的祝语。

    明明自己给了他两个花灯,那傻子却执着地只写了这个愿望。每思及此,重央落在少年身上的目光便柔和几分。

    少年今日也算是玩得开怀,但是他近日身体没有跟之前那般康健,竟是到了后边便有些昏昏沉沉。重央背着他回来,将他放到榻上时,已经睡得香甜,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丑狐狸玩偶。

    修长的手轻轻磨挲着鼻尖上的小痣,他将少年的手都揶入被里,才轻轻走了出去。管家就等候在门口,等待他的差遣,见他出来了,也跟着进了书房。

    “将军今日可玩得尽兴”管家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早已见到重央面色缓和,才敢这样大胆发问。

    “尚可。”重央点点头,回道。

    “那便好,那老身就退下了。”管家也觉缄默无语,相顾无言,不想在这里碍眼。

    “慢着。”

    “将军还有何事吩咐”管家抬起头来,脸上有几分疑惑。

    “这婚娶的习俗你可了解”重央从书案中抬头,那双凌厉的黑眸映着书岸上跳跃的烛火,反倒显出了温柔之色。

    管家从事多年,自然没有不知的道理,万分惊喜道,“可是将军要娶妻”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静,须臾过后,重央才淡淡开口,“去准备下正妻之礼,不必过于铺张,只在府内办,不得声张。”

    既是这样说,那便是将军要娶妻了。管家从未见过将军和任何女子亲近,便心生疑惑,还是问了出来,“只是不知将军要娶的是哪家的小姐”

    而他口中的将军,听了他这话,便用一种明知故问的眼神看他,透着一股嗜血的杀意,“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