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重央多年的好友, 司命自然知道重央此人行事诡谲,但对感情却极其纯粹,觉得深爱一人便要与他合籍, 至死不离。虽然司命无法理解这种生死与共的执念,但他就是知道重央定有想过要与云渺仙君合籍。
听到司命问的这句话,重央才将手中的笔搁下, 凤眸映着眼前的烛火, 多了几分暖色,说道, “这个, 得看小狐狸的意思。”
若是以前的痴傻小狐狸,他还有几分把握, 而如今的小狐狸, 性情暴躁易怒, 对自己时常若即若离。他抓不准对方的心思, 也没有把握对方一定会答应与自己合籍。
其实自飞升大殿上, 云渺一身红衣, 款款朝自己走来,他便下了决心, 要以十里红妆聘他为后, 可如今他心里却没底。
司命见他这般眉头紧锁,有些惊讶,在他看来,近日重央和云渺之间的互动甚是有爱, 心中隐隐有几分好事将成的猜测,但现在才知道,原来重央并没有任何把握。不会吧, 他端那云渺仙君对重央也是有情的,不然自己怎会撞见那么多次他们亲昵,重央这人将人家的唇瓣都咬破了那么多次。
“重央,这种事还是得你主动。那云渺长得跟天仙似的,颇多人觊觎,性格却没你这般沉稳,年岁也小,自然不会想到婚娶之事。但你不同,你飞升帝位两百多年,后位始终空悬,多少仙君在为你干着急。你如今呢,就择一个合适的日子同云渺说道说道,看他是个什么态度。”
司命仙君果真是热心,说这么一长串话也不带喘气的。还没等重央回答,他便灵机一动,说道,“过几日不就是你的生辰吗这是个好日子。到时候你跟他提一提,听听他的想法。”
“没事的,”司命想着自己的好友这么多年孑然一身,终于是要有个伴了,眼泪都要落下来,“万事还有我呢,你先去探了云渺的意思,再给你出主意。”
重央却没有回答,面色冷沉如水,又想起了一些久远的往事,凤眸更加深邃了。他在凡间的时候,便想要与小狐狸成婚,但小狐狸却没有等到。他想到这里,浑身上下的灵气紊乱了起来,奔走不停,就连墨黑的凤眸也染上了血色。
“重央,你没事吧。”司命见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就算到时云渺仙君拒绝了你,我也会给你出主意的。”
重央没有回答,只将拳头紧握,薄唇抿得死紧。他已经失去了小狐狸一次,决不能再失去他第二次。往后的日子,不论付出任何代价,他都会守护小狐狸周全,就如同小狐狸当初保护他那般。
司命仙君本就是个热心之人,又因着和重央的好友关系,对他们二人合籍这件事便分外看重,颇有一种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感觉。他不能看着重央到嘴的媳妇飞走,于是他便来了藏书阁,不仅打算试探云渺的口风,也打算点醒这两个愣头青。
“是什么风把司命仙君吹来了”云渺刚从二楼下来,他今日穿了件苍青色的云杉,行走间微风拂动,有种形若杨柳的孱弱之感。
他一出现,司命便晃了神,回道,“今日不忙,便过来看看云渺仙君,藏书阁的事务可还处理得顺利”
云渺点点头,“谢谢司命仙君之前的指点,如今我算是轻车熟路了。”说着,他还冲司命颇为感激地笑一笑。
司命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去,尴尬道,“习惯了就好,习惯了就好。”虽这样说,却在心里犯嘀咕,这重央果真是艳福不浅,就云渺这样的,四海八荒倒是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绝色。
上次那三界第一美人摇星仙君来了,众仙君便都在嘀咕,说自己以前的眼光怎就会那般差,明明那摇星仙君还不及云渺仙君姿容一分,便得三界第一美人这个美名,甚是不公,后来听闻那摇星仙君触怒了帝君,魂飞魄散了也没几人叹息。唉,果真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司命仙君,这是从凡间寻来的碧根果,你可要尝一尝”云渺从抽屉里拿出一瓶密封的果仁,这碧根果脱了壳,个个都散发着浓郁的奶香味。
“碧根果”司命早已辟谷,如今见了这玩意,倒是挺稀罕,问道,“我没有记错的话,这碧根果应当是有壳的这是买来便是剥好的么这些果仁啥的,剥壳都甚是麻烦。”
他说着便将那碧根果扔进嘴里,果然奶香四溢,焦脆可口,让他有些馋了,“还有吗”
云渺将那一大瓶都放到他跟前,说道,“凡间买来的时候也是带壳的,这是帝君剥的。”他这样说着,脑中便浮现男人眉眼低垂,手剥碧根果的样子,一直挥散不去。
“什么”司命刚要往嘴里塞碧根果,听了这话,表情却像被噎住,万分诧异地重复道,“你说,这是重央剥的”
天啊,他这好友,究竟是有多喜欢这云渺仙君,这等杂事就不能让那成堆的伺候仙使做吗就非得屈尊降罪来做这等事他和重央皆是贵族之后,锦衣玉食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听到这件事,反应有些大。
云渺也很是不解,其实伺候自己这件事,那些伺候仙使就可以做得很好,但是重央不许他们伺候自己,剥虾蟹壳,剥核桃,剥葡萄皮,重央都必须亲力亲为。
他记得前阵子有一次,重央忙于公务,还没回到飞云阁,而自己刚巧洗了头发,便随手招呼了个伺候仙使帮自己擦发,而自己则是斜躺在软塌上,一手持着话本,一手捻起一串葡萄吃,甚是惬意。
但这样的舒适在重央回来后被彻底打破。男人似乎极不高兴,面沉如墨,那伺候仙使也极是害怕,被帝君的灵压压弯了膝盖,跪在地上一直磕头,喊道,“求帝君宽恕,小仙再也不敢造次了。”
而重央也没让他起来,脸色冰冷如冬日里的冰霜,目光沉沉地盯着一脸茫然的云渺。
云渺觉得那个小仙使应该是被自己连累了,便有些过意不去,只抬手道,“停下,别磕头了,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但他说的话不管用,那小仙使只抬起头来看重央的神色,浑身哆嗦个不停,云渺这才明白了,若是重央不放,那不论自己怎么说,他都不会起来。于是他转过头,看着那个面如罗刹,神色阴郁的男人,劝道,“是我使唤他给我擦发的,你若有气,便冲我来,不要为难一个小小的伺候仙使。”
重央听了他这话,也不看他,只阴恻恻地望着那个小仙使,寒声道,“自行下去领罚。”
“是。”那小仙使非但没有感到半分解脱,反而面如死灰地退了下去,云渺并不知那惩罚是什么,只是觉得十分愧疚,似乎是自己害了那人。
不一会儿,外头便响起了鞭子抽在人身上的闷响,那些叫唤分明就是刚刚那伺候仙使发出来的,云渺心底那些愧疚便如海浪般翻涌起来,快将他纯善的心淹没。
“你”他实在是坐不住,急急站了起来,问道,“你为何要惩罚他我都说了他是听了我的命令才”
他的话还没说完,男人微凉的手便落在他披肩的湿发上,执起一缕乌发,在手掌心细细研磨,随后又放在唇边亲吻。
男人虽没有言语,但云渺就是能隐约感觉他已然生气了,虽然他平日里也会这般脸色阴沉,但是甚少对自己的话置若未闻。相反的是,每每听见自己对他说话,总会带着几分温柔的回望,就像在鼓励自己往下说一般。绝不是像现在这样阴恻恻地寒着脸,一言不发,浑身的气场冷凝,如淬着冰霜。
见他这般,云渺也不知该说什么,一时也忘了将头发抽回来。
男人墨色的眸锁定了眼前之人,这人刚沐浴过,身上还有湿润的水汽和馥郁的花香,湿漉漉的乌发垂在两颊,显出他几分羸弱之态。
被水汽蒸得湿润的褐眸,泛着水光的唇,乌色的发,眼前的青年反而更像是从欲海爬出的妖艳水鬼,海草一般的头发更像是他勾魂的武器。
男人记得每次他湿发沾在云杉下的痕迹,勾勒出纤细的腰肢,每次给他擦发时,那节细腰都惹得自己口干舌燥,欲念难平。
明明这些都是自己乖巧的奖赏,小狐狸却轻易给了别人,那伺候仙使揣着怎样的心思,自己如何不知,打他二十鞭子,算是轻饶了他,小狐狸竟还觉得自己惩罚重了,所以,是看上那伺候仙使了吗
想到这里,他手上便不自觉使劲,万般懊恼自己今天回来晚了,才让小狐狸找了别人。
“你做什么”云渺见他脸上布满阴霾,便知道他又是犯了疯病,不想跟他计较那么多。他喜欢抓自己的头发也随他去了,却不知,这人竟暗中使劲,于是便忍无可忍地拍开了他的手,径直朝着梳妆台走去,拿上擦拭的巾帕,冷冰冰地下了逐客令,“帝君既无事,那便早些回去休息。”
话音一落,那男人却没有走,反而朝着他越走越近。
“还不走”云渺见他跟了上来,语气有些不耐烦了,“还没撒够气帝君真是威风,一来飞云阁,便惩治了那伺候仙使,刚刚又扯了我头发,现在呢是不是准备将我一并整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