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之刃的功法上提及, 两刀之后,白龙的身体会疼痛异常,浑身释放出嗜血的龙息, 非心上之人不得接近。若是旁人靠近,会被白龙身上流窜的龙气冲撞得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云渺没将这些说法放在眼里, 心中无畏无惧, 他为了今日筹谋多日,做了那么多的部署, 绝不可能因为怯懦而半途而废。
当他走到白龙身侧, 白龙似是有了感应,发出凄厉忧伤的龙吟, 那龙吟里没有半分杀意, 反而带了几分委屈。它昂着头轻轻靠过来, 试图贴近云渺修长的脖颈来汲取安慰。
云渺见他这般, 嗤笑一声, 白皙的手抚上白龙身上带着波光的鳞片, 不得不说,这白龙的鳞片透着丝丝冰凉, 摸起来十分舒服, 令他有些舍不得下狠手。
“重央,你可记得你之前做过的那些事”他将锋利的刀刃搁在白龙的脊背之上,看着那白得晃眼的如同水波般的鳞片,唇角的笑意揶着报复的恶意, 轻声道,“你可知你每次咬我的耳朵,倒着撸我的尾巴, 我是什么感觉”
他话音刚落,便用刀子割开了白龙身上的鳞片,冷白的手指沾满了鲜血,将那银白的鳞片撕扯了下来。
那白龙立刻痛得挣扎了起来,龙身不断抽搐,却还是舍不得离开他的身边,也不敢释放出灼热伤人的龙息,痛呼之后,白龙眼眶里布满红丝,龙须耸动,不断地抽气,那是痛极无法宣泄的呼声,明明已是龙的神态了,却还依旧透着帝君的倔强以及龙族的高傲。
听见那几声凄厉的吼叫,云渺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还多了几分报复的快感。
遥想起以前的自己,生杀予夺之权都因为盲目的爱意落在重央手上,重央要他生,他便生,重央要他痛,他便能立刻滴下泪来。
何其可笑。
他微挑的杏眸倒映着微微喘息的白龙,它身上被自己捅出了两个大窟窿,血流如柱,浑身弥漫着血气,鳞片被自己剥落了大半,自己每撕下一片,便带来它痛苦的呻吟和抽气声,却没有半分挣扎,就如同自己的囚徒,受尽折磨却依旧甘之如饴。
这多像以前的自己啊。
就因着那没有丝毫用处的萌动和依赖,便将自己的所有都甘心奉上给对方,就算对方踩踏碾压,也觉得无所谓。
自己,可真是活该。
白龙此时已经是足够狼狈了,龙须轻轻煽动,鼻息微弱,眼眶因为生理性疼痛而溢出龙血,但那双墨色的瞳仁还是不错眼地盯着眼前的青年,见青年终于停下了施虐的手,还是忍不住靠了过来,龙爪小心翼翼地搭在青年消瘦的肩上,那人终是没有反抗,它暗暗松了口气,却听到那人冷冷说道,“你该不会以为那痴傻的小狐狸真的喜欢你吧”
云渺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明明只要抽走龙血,拔走龙鳞,一切便扯平了。但是他却觉得还不够,源于小狐狸心中的求而不得让他不停地说下去,势必要击碎男人最后一丝幻想。
比起自己以前的锥心之痛,这些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若是重央曾经珍视过那个痴傻的小狐狸,自己何至于这般愤恨不平可就是,就是因为眼前这人从未将那痴傻的小狐狸放在心上,让他心有不甘。那些无止境的牺牲和退让,如同芒刺在背,刺痛着他每一根脆弱的神经。
于是他又开了口,开始撒一些谎来挽回自己当初的年少无知,“那小狐狸心智就跟稚童差不多,他说喜欢你,也不过是喜欢一个玩伴那般。”
“帝君这般神祗,该不会真以为那小狐狸喜欢你是爱慕之情吧”
他这般轻飘飘地说着,手摸上了白龙尾椎处的银灰色鳞片,那块鳞片颜色夺目,闪耀着异样的光芒,就连触感都跟其他鳞片不同,其他鳞片都是滑滑的触感,而逆鳞则有几分干涩。
那白龙并未注意他手上的动作,而是瞪着眼等着他的下文,逆鳞是白龙的要害之处,就如同九尾狐的尾巴,带来的疼痛和刺激都是加倍的,它却熟视无睹,只在意青年接下来要说的话。
云渺的手将那逆鳞抓在手心,另一只手持着陆行之刃抵在白龙的脊背处,他绝美的脸上蜿蜒着白龙的血痕,如同盛开的罂粟花,妖媚颓靡,令人望而生欲,唇角微微勾起,带着恶念,缓缓开口,“帝君,您的小狐狸从未喜欢过你。那句喜欢,不过是儿戏罢了,切莫当真。”
他话音刚落,手中的刀刃便刺入了逆鳞的附着处,将其连根拔起,白龙面上立刻失去了血色,龙尾开始挣扎起来,眼眶泣血,身上所有鳞片的连接处都渗出丝丝缕缕的血迹,看起来像是浸泡在血海里的龙,不像是白龙,而像是一条血龙了。
云渺将手中的逆鳞拔下,毫不留恋地扔到了地上,冷冷地看着那闪耀着璀璨光芒的鳞片在那瞬间失去了光泽,变成一片普通的鳞片。
他手中的陆行之刃散发着草木色的光芒,有无尽的力量从那发光的刀刃源源不断地流入他的身体内,他感到比九尾狐族的灵力更为充沛更为强大的灵力,这就是陆行之刃的力量。
陆行之刃开刃了
他冷冷扫了地上挣扎的白龙一眼,只见白龙的尾巴逐渐蜕变,变成了修长的腿,重央的脸又出现在自己眼前。他已经将想说的都说了,也将想做的都做了,也没有留在此处的必要。
将陆行之刃收入袖中,云渺没有丝毫留恋地转身离去,却听到身后传来男人虚弱干哑的声音,如同垂危之人最后的的倾述。
“你不是小狐狸。”
云渺冷笑一声,自己不是小狐狸,那谁是莫不是在重央心中只有痴傻的,才是小狐狸,真是可笑至极。这样想着,身后却传来声响,那是膝盖重重落在地上的响动。
不,不可能的,帝君那般高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
他压下心底的猜测,转过身去。
只见男人依旧穿着那身红色的喜袍,但他浑身都沾满了浓黑的血污,那是被自己拔出龙鳞之后留下的伤口,面白如纸,唇角残留着血迹,冷白的手上有天雷和血誓的痕迹,死死捂住胸前流血的大窟窿,墨黑的眸如同死寂的海,经不起任何波涛。而最重要的是,堂堂九重天上最尊贵无边的神祗,竟朝着自己弯下了高贵的膝盖。
果真是妙,高高在上的帝君,竟对着自己一个小狐狸行此大礼,云渺心中涌起快意,唇角爬上一抹笑意。
那人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卑微的祈求,“你能不能把我的小狐狸还给我”
云渺心念一动,目光灼热地落在男人脸上,那里并没有自己期待看到的怨恨,而是写满了追思和怀念。
好啊,将小狐狸还给他那谁又能拯救那只爱而不得最后身死的小狐狸这一切不都是因为面前之人造成的吗若是他当初能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温柔,自己又怎会落到这番田地兴许如今还是无尽之巅一只痴傻每天玩泥巴的小狐狸。
是重央让他知晓了情爱,又让他尝尽了苦楚,是重央杀死了那个痴傻的小狐狸,却又在这里假惺惺地要自己还他
着实可笑。
云渺想到这里,便俯低了身子,和重央平视,也真是奇怪,他自遇见重央那一日开始,便都是在仰望,就如同仰望灿烂的星辰,却不想,两人也能这般平等地互望。
重央的凤眸生得极是锋利,冷冷扫过来时总能给人极大的压迫感,但如今那墨黑的眸中失去了生机,只有无尽的哀痛。云渺的手轻抚上他俊逸的脸庞,话语落下,却如同锋利的箭矢,能将人的心刺个对穿。
“晚了,小狐狸已经被你杀死了。”
云渺话音一落,便饶有趣味地望着重央灰败的脸色,曾经高贵的倨傲的重央却像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希冀,就连挺直的脊背也佝偻了起来,如同垂垂老矣的老者,被抽空了所有生机。
真是奇怪,见了男人这般,云渺心中却没有涌现丝毫快意,反而心口有些发闷,发堵,他使劲摇了摇头,管他那么多,当务之急,是去黑海给父皇母后报仇。
他还没走几步,身后便猝不及防地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身体,鼻尖闯入了浓郁的血腥气,男人的双臂环绕着他纤细的腰,语气中透着祈求,“你别去,就算有了陆行之刃,你也打不过擒苍的。”
而云渺只是狠狠用陆行之刃将男人的手划伤,迫使他放开自己,“我的事,不需要你管。”他说完便将大门踹开,头也不回地往黑海而去。
那些守在朝晖阁门外的守卫都惊呆了,今日是帝君帝后大喜的日子,一切本来都好好的,现在刚好是洞房花烛的时辰,怎么就见到他们昳丽无双的帝后穿着大红喜袍便往南天门那去,他们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云渺借着陆行之刃带来的无上力量,一路飞驰,他从未想过此等力量会如此磅礴,就连他蹩脚的飞行之术也有了这么大的精进,他放倒了几个南天门的守卫,便御剑往黑海飞去。
不知过了多久,恨意让他忘了时间的流逝,他脑子里都是父母惨死的样子,让他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陆行之刃。
重央的话还响彻在耳边,的确是对的,就算如今他获得了陆行之刃的力量,也不代表他就一定能杀了擒苍,但是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他今日来了,就没想着活着回去,他,和擒苍,今日必须有个结果。
远处的海域和寻常海域不太一样,寻常海域都是碧蓝色的波浪拍打着岸边,有人鱼在碧波中畅游,充满了欢声笑语,就连海面上的波光也如同璀璨的星河。
而那远处的海域,黑色的浊浪翻滚,漂浮着大量鱼类的尸体,就连海中的活物,也不似别的海域那般唯美轻盈,而是长得奇形怪状,啃食着鱼类的残骸。天边的日光似乎也厚此薄彼,浓重的乌云遮住了晨曦,海面上散发着腐臭糜烂的气味。
云渺将长剑悬停在黑色的海域上方,见到远处礁石上“黑海”两个鲜红大字,确认了自己心中所想,才缓缓降落,从袖中拿出避水珠,那是重央生辰别人送的贺礼,他随手给了自己,没想到今日竟派上了用场。
他将汹涌的灵力灌输到避水珠上,朝着黑海深处走去。海水遇见了避水珠,都自觉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道路,四周的海怪都趴在避水珠形成的水墙上使劲拍打着,龇着尖锐的牙,云渺甚至能看到那些海怪残忍的杀戮,正是因为擒苍生性好斗,疏于管辖,此处才会造成这般混乱凶残的局面,但他管不了这么多,他只想好好跟擒苍打上一场,生死不论。
很快就行至黑海的入口,门口的海怪相貌丑陋,却目光贪婪地落在云渺身上,手中抓住尖锐的刀叉,凶狠道,“哪里来的小美人竟敢擅闯黑海”
云渺并不搭话,他手中的陆行之刃已然从一个匕首变成了锋利的长剑,上边的灵力汹涌,带着上古神灵的嘶鸣之声,不过抬臂的功夫,那草木色的灵光,带着凌冽的杀意,将守门的海怪斩杀于剑下。
接下来的情况则很是相似,一路上狰狞的海怪如同在给云渺练手,他从苏醒以来,从未杀戮,如今却杀红了眼,他胸中无尽的恨意藏匿在深处,隐而不发,而如今倒是有了宣泄的出口。
当他走到海神之殿时,身上已经沾满了海怪污浊的血液,那些海怪被斩杀时喷出来的血浆不是红色的,而是乌青色的,带着海底粘腻的沙尘以及令人作呕的粘液,令他不知觉皱起眉头。
“少年人,你还是来了。”
偌大乌暗的殿堂中央,端坐着一个玄衣黑袍的男子,他鹰鼻蓝眸,身上还披着一件油光滑亮的白狐披风,脸上有一道横跨的刀疤从鼻梁横穿而过,手指曲成拳抵住太阳穴,眼神里充满了审视,赤裸地落在云渺身上,片刻后,才道,“你和你母亲,长得更像一些,都透着一股漂亮的勾人味。”
他抖抖身上的银白狐裘,锋利的唇僵硬地扯开,“只是不知道你的皮毛,做成衣衫,是不是跟你母亲的那般保暖。”
“你”
云渺被激得浑身发抖,垂在身侧的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肉里,有血液从指缝中流出,他死死抿唇,杏眸带着滔天的怒火,恨恨盯着那个安然端坐在高位的男子,和他身上的白色狐裘。
母后的皮毛,竟被擒苍做成了披风他怎敢怎敢
思及此,他浑身上下泛滥着汹涌的杀意,就连陆行之刃也受到了感应,在他袖中不断震颤,发出尖锐的嘶鸣声。
而这嘶鸣声,吸引了擒苍的注意,他碧蓝色的眸子转动了下,从云渺的脸上落到了他的袖口处,讥讽道,“都是一帮贱骨头,死活不愿意将陆行之刃交出来,原来是打算留给自己的儿子独吞啊,这就难怪了。”
“少年人,你可知,你父皇母后为了守护陆行之刃,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如今你这样堂而皇之地带着陆行之刃送上门来,你父母在天之灵,可会安息啊”
“父皇和母后在惨死于你手中的时候便注定不会安息。”云渺收敛了心神,他知道擒苍这是故意在激怒他,试图让他灵力紊乱,然后才会有可乘之机。
他将袖中的陆行之刃抽出,摆出迎战的姿势,“我今日来,就是为我父皇和母后讨一个公道。擒苍,今日你我,必须有一人倒下。”
“哈哈哈,庶子竟如此狂妄”擒苍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大笑间还不断拍打着座椅,轻蔑之意油然而生。
过了片刻,他才收敛了笑意,脱去保暖的狐裘,露出黑袍下精壮的胸膛,冷冷道,“那便来吧,既然你都将陆行之刃送上门来了,我也不介意送你去和你父皇母后团聚。”
擒苍弹指一挥,便有乌青色的权杖落在他手中,那权杖最上方是个丑陋的头盖骨,萦绕着黑色的浊气,那是黑海的力量,黑海之神以整个黑海的暗黑力量为依托,源源不断地汲取力量,他振辉一挥,便有黑色的光球打到了云渺身前,“找个宽敞地方打吧。”
他们二人飞到了黑海之上的半空中,俯瞰着翻涌的海浪,擒苍擅长远战,权杖是他的武器,他挥舞着权杖便有无数黑色的光球喧嚣而至,光球上的黑气温度极高,又带着强烈的腐蚀性。
云渺身形矫健,不停地闪躲,他眉间微蹙,有些捉急,陆行之刃是近距离攻战的武器,如今无法近身,也没法伤到擒苍半分。
那些光球来得越来越快,云渺的闪躲也越来越吃力,他此时是轻盈的人形状态,肯定不及狐形来得迅捷,于是他心念一动,化作了一团火红色的狐狸,速度明显快了许多,不仅能预判光球落下的方位,还能快速闪躲,同时不断靠近,他的心中再次燃起希冀,就是这样,一步一步靠近,然后到了眼前再给他致命一击。
“还挺聪明,”擒苍见他化身为赤狐,眼中多了几分欣赏之色,又开口道,“可惜还是得死在我的权杖之下。”
云渺才不管他说什么,他只管往前冲,如今他也只有不断地冲,才能有一线生机,他踏着海浪,迎着凌冽的海风,身上火红色的绒毛被风吹成连串的水波,琥珀色的瞳仁带着汹涌的杀意,就差一点点了
“受死吧,擒苍”他举起陆行之刃,飞身而起,朝着近在咫尺的擒苍刺去,擒苍原本信心勃勃,成竹在胸,却没想过云渺竟能这么快就到他眼前,碧蓝色的眼瞳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又立刻拿着权杖回身来挡。
权杖上发出黑色的光芒,和云渺陆行之刃的草木色光芒相撞,这代表着黑海的力量和陆地上的草木之力火拼。
此处是黑海的地界,擒苍又是邪恶的黑龙化身,本就属于黑海,而陆行之刃在陆地的力量会得到更大程度的发挥,而云渺的九尾之身不似龙那般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两人僵持了片刻,云渺便感觉力不从心,他的气力越来越虚弱,而陆行之刃的草木之光也越来越微弱,快被黑海的暗光吞噬掉。
当陆行之刃最后一丝光芒耗尽,云渺怔怔看着暗黑色的光束朝着自己打来,闭上了双眸。也罢,自己早就料到了功败垂成的下场了,不是吗与其带着对父皇和母后的愧疚和对擒苍的恨意苟活于人世,不如这样痛痛快快地打一场,输了也就输了,自己也有脸跟死去的父皇母后团聚了。
但是他期待的黑色光束并没有打到他身上,他只听到一身熟悉不过的闷哼,便有冰凉的龙爪将自己擒在怀里,力量之大,快将自己逼得喘不过气来。
他睁开眼睛,便见到浑身血污的白龙挡在自己身前,硬生生扛下来了擒苍蓄力的一击,白龙身后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却没有回身去看,只轻轻将自己放在礁石上便重新回到了天上。
为什么重央会来云渺怔怔地望着天上缠斗起来的两条龙,一黑一白,有些不知所措。在他看来,重央欠自己都还完了,自己还说了那么多诛心的话,他更不可能出现在此处了,可是他还是来了。
为什么呢
很快他便无暇顾及这些了,天上的白龙明显是在逞强,它身上有两个陆行之刃捅出来的血窟窿还在流血,鳞片也被剥落得七零八落,就连身手也带着奔波的疲惫,从天庭到黑海,也有不短的距离,云渺能看到白龙身上明显的疲态和困顿,它发出尖锐的嘶鸣,和黑龙互相撕咬,身上又添了许多鲜血淋漓的口子。
忽然,白龙朝着自己发出了一声龙啸,云渺这才见到,白龙死死咬住了黑龙的脖颈,将他压制在云端,那声龙啸,便是对自己的催促,如今受了伤的白龙和黑龙正好打成了个平手,但若是加上自己手中的陆行之刃,局势将有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心头颤动,手中握着陆行之刃,腾飞而起,到了白龙身旁,那白龙尖锐的牙齿刺入黑龙的脖颈,此时黑龙浑身摆动,试图将白龙甩走,它身上的利爪也死死钳住白龙的脊背,在上边挖出了几个狰狞的血洞,手段极其残忍,但白龙却强忍着痛意,丝毫不退,死死盯着靠近的云渺,墨黑的瞳仁写满了鼓励,似乎在说,我会拿住它,别怕。
云渺脚步加快,匆匆来到黑龙身旁,他双手握住陆行之刃,将浑身的灵力都聚拢在手上,高高举起刀刃,那黑龙知晓了他的意图,一直在玩命挣扎,却被白龙发狠地遏住。
手起刀落,陆行之刃带着草木色的强光落入黑龙的咽喉处,一瞬间,那黑龙停止了挣扎,它钳在白龙背上的龙爪终于松开,黑色的龙身逐渐化成了一团黑色的迷雾,被风一吹,便飘散开了。
“父皇,母后,孩儿给你们报仇了。”云渺怔忪地看着那些消散的黑色烟雾,见它们随风飘散开来,才目光涣散地对着虚无的空气缓缓说出了这句话。
话音刚落,他便瘫软在地,自己不觉,却有滚烫的泪从他脸侧落入,直直落入他手掌之中,好久没有哭了,竟也忘了放声痛哭是什么滋味。
他身侧的白龙也脱了力,静静地在他身侧,见他落泪,伸出龙爪似是想给他擦拭眼泪。
云渺躲开了,宣泄过后的嗓子有些哑,却依旧坚定,被泪水洗过的瞳仁清澈明亮,褪去了汹涌的恨意,“重央,你我两清了。”
白龙似还想说什么,龙尾亲昵地将他缠绕住不让他走,云渺用了几分灵力才将那恼人的龙尾拨开。若是平日里,他肯定不敌,也肯定挣脱不开白龙的钳制,可如今重央身上的伤势过重,竟连自己有几分余力的攻击也招架不住。
云渺没有再回头,径直往前走,身后的龙似乎还想追上来,但没跟多久,云渺便听到扑通一声,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重央陷入了昏迷。
他给司命仙君传了个信,等司命从远处匆匆赶来时,才离开。如今大仇得报,他感觉到无尽的轻松,却又万分迷茫,苏醒之后,他就是为了复仇而活着,如今大仇得报了,却忽然不知道之后的路该怎么走。
他浑浑噩噩地走,竟还是回到了无尽之巅。
重新回到此处,他的心境却大有不同了。不远处便是以前栖息的洞穴,自己曾在里边吃鸡,吃果子,在洞口玩泥巴,受狐狸姐弟的欺负,如今想起这些,却没有丝毫恨意,时过境迁,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他还是踏入了那洞穴之中,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洞穴里竟然有人,白衣飘飞,面如观玉,不是秦白月是谁
自己为了复仇疏远了秦白月这件事,是云渺心中的一个疙瘩,如今见了秦白月,更是愧疚涌上心头,嗫嚅着嘴唇正要开口,却见秦白月和平日里大有不同,脸色沉郁冷漠,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没有了之前的温度。
不等他开口,秦白月便扯开唇瓣,勾出讥讽的笑,“哟,这不是帝后吗怎会跑到无尽之巅这种腌臜地方”
云渺不喜欢他说话的语气,但是想到自己有错在先,便没有发作,轻声道,“我与重央的婚约算不得数,不过是利益互换罢了。此前他迫我疏远你,才愿给出藏书阁的阅览机会,我为了复仇,的确委屈你了,白月,对不起。”
“这可是真的”秦白月冷沉的脸色都变了,有些激动地冲过来抓他的手,云渺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以前是他不懂,但是这段时日和重央在一块,重央几乎是身体力行教会了他一些只有爱侣之间才会有的亲密举动,比如碰触对方的手,便是爱侣之间才会有的举动。
“是真的。”云渺将手背到身后,点点头,“白月,你是我苏醒以来唯一的好朋友,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疏远你了。”
他这话一落,便惹来秦白月细细的打量,秦白月绕着他走了一圈,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几日不见,看来重央教会了你许多,就连朋友之情和爱侣之爱都能区分开了”
秦白月承认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他早就知道云渺对自己没有半分友情之外的情感,却又故意仗着他什么都不懂,占着他身旁的位置,以为终有一日,云渺会开窍,会看到自己。却不想,人家的确是开窍了,然后婉转地告诉自己,只想跟自己做朋友。这样想来,秦白月便觉得自己以前的期待,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所以,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我,对吗小狐狸。”
秦白月笑得有些苦涩,他觉得今日比那日重央带着云渺上门挑衅都还要痛苦,因为那日他知道云渺是在做戏,而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都是云渺心底真正的想法。
“白月,”云渺定定地回望着他,语气慎重而坚定,“我一直都只将你当成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长,其他的,我给不了,抱歉。”
“哈哈哈,好一个最好的朋友。”秦白月笑得苦涩,浑身都在抖动,复又抬眸看来,眼中有丝丝悲凉,“我才不屑做你什么劳什子的朋友。”
他说完,便转身要离去,云渺本能地想要去拦,却生生遏住冲动,感情并不是儿戏,白月想要的东西自己给不了,那就更不能以友情的借口将人留下了,那样的话,才是卑劣到连自己都感到不齿。
可是没想到,停住脚步的竟然是秦白月,他语气沉沉地问道,“尽管你心中只将合籍当成逢场作戏,但我还是想问,合籍大典上你可有和帝君一起向神树行拜礼”
“有的。”
“给我看看你的掌心。”秦白月听了这话,不由分说地抓起云渺的手掌,随后便怔楞住了,只见白皙的掌心中赫然有白龙的图腾,过了许久才冷笑道,“重央此人果然心思深沉,你二人既已在神树面前合籍,结为道侣,那便是命定的爱人,无限的生命里,都将相守在一起。”
他说到这里,桃花眼灼灼地望着云渺,带着十分的笃定,“小狐狸,不论你是否甘愿,这段姻缘,你是躲不过的。”
“无事,我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云渺将手抽回,才又问道,“白月,日后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他隐隐有种感觉,白月日后不会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了,自己以后又会是孤单一人。
“不能,”秦白月摇头,“我还没你想象中那么伟大,在我放下你之前,我们不会再见了。”
云渺怔怔地望着秦白月的身影从无尽之巅消失,天边的落日沉入地平线,一轮弯月爬上树梢,静谧的丛林让他的心迷茫且躁动,以后又是自己一个人了,自己该做什么,该往哪里走,都未可知。
他出了洞穴,已经在洞穴里呆了一整天了,准备到处走走,随后再想想之后的路该怎么走。
远处的溪流传来涓涓的流水声,礁石上有矫健的身影奔跑着,那一双双发着绿光的狼眸,让云渺想起了莫莫。
莫莫,还会在吗他落寞地想,肯定不在了,狼的寿命那么短。
“嗷呜”
一声骄傲的狼啸响彻天际,随后便有无数狼的跟随,云渺见到山坡上,那只为首的狼,四肢健壮,毛发光亮,脸上张扬着年轻意气,像是在告诉世人,本狼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狼首。
云渺想到这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可以肯定这狼不是莫莫,它比莫莫更年轻更骄傲也更顽皮,但就算不是,也不影响自己对它的喜爱。
“嗷呜”那狼见他笑了,微微歪头,绿眼睛很是困惑,从礁石上威风地落下,开始用狼头蹭云渺的裤腿。
云渺记得当初自己离开的时候,莫莫也是这样蹭着自己的裤腿,让自己不要走,自己也答应了会回来接它,但是如今自己回来了,莫莫却不在了。
他当初是害怕莫莫离开了这里,会适应不了,却没有问过莫莫的意见,如今他想法完全不同了,只要眼前的狼崽愿意跟他走,那他就会照顾狼崽一辈子。
“你愿意跟我走吗小狼。”云渺低下身来,和带着绿光的眼睛对视。
“嗷呜”那小狼绵长地叫了一声,便伸出湿漉漉的舌头来舔舐他的手掌,十分亲昵。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若你想跟我走,那明日早晨就来洞穴寻我,我活着一日,便不会抛下你。”
云渺摸着小狼的头,说得认真,若小狼愿意,他们以后便相依为命。
第二日清晨,和煦的阳光撒入洞穴,照得云渺脸上暖洋洋的,他才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便有湿漉漉的舌头在自己脸上轻轻舔舐,耳边还传来小狼斯哈斯哈的声音。
“小狼”云渺没想到小狼居然这么早就来了,有些失笑,莫不是怕来迟了自己跑了不成,掐着小狼两侧的脸颊肉,问道,“想好了吗以后就要变家犬了哦”
“嗷呜”小狼想是回答般地叫了一声,然后又开始狂舔他的手指。
“好了好了,那我们走吧。”云渺伸了个懒腰,望着郁郁葱葱的丛林,以及茂盛枝叶投射下的缕缕阳光,瞬间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前路茫茫,自己也要继续走,去寻找下一个温暖的瞬间。
这样一想,他便又充满了希望,带着身旁的小狼,离开了无尽之巅。他没有什么想好的路线,就是走走停停,一路观赏风土人情,偶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见到合适的地方,便停下来住一段时日,观赏完了就继续前行,不知不觉也去了许多地方。
这次他和小狼在流水潺潺的江南停下了脚步,这里的人都端着恣意的风流,腔调也十分婉约,他有些喜欢这里的风景,便问身侧的小浪,“小狼,想在这边住下吗”
小狼眼神亮了起来,灰色的尾巴摇晃得更加起劲了,兴奋地过来蹭蹭他的裤腿,云渺知道这是小狼也很喜欢这个地方。
既然小狼也同意了,那他也就没有犹豫,找了个僻静位处,租了个院落,小狼凶性未脱,还是不适宜住在热闹繁华的地方,以免惊着了一些行人,便不好了。
在这里的一切和往日都没什么不同,偌大的院落,撒欢的小狼,以及喜欢四处转转的自己,但云渺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他手心的白龙印记近日一直发烫,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当日重央在黑海昏迷不醒,自己叫了司命过来,便没有再管了,也不知如今是死是活,罢了,管那么多干嘛。
“嗷呜”小狼的声音从前院传来,云渺有几分疑惑,小狼是在告诉他有人来了,可是他刚来此处没多久,怎么会有人来找呢
他带着满腹的疑云走到了门口,便见昏暗的灯笼下,站着一个身形欣长的书生,书生长得俊秀,身上穿着白色的长袍,整洁干净,就是脸色很差,惨白如纸,似乎下一秒就要呕出几口鲜血来。
作者有话要说 13号凌晨的提前更了 完结预警马甲不会持续很久应该就几章那样,可能未来一两周就要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