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从主们见对手后者居上,立刻慌张起来,多数人开始叫嚷起让大主使用灵力。
“小轩窗。”我盯着沙漏里剩下的时间,轻唤了一声。
郁晚空被我这一叫猛然回过神来,抬头看向空中悬浮的两只怨菇。
我们可爱的小抖抖长到快有三尺高了,隔壁的傻大虐在灵力的催生下却超过了一丈,而脚下主方的灵力已经反超仆方,看来对手是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赢在头筹,毕竟第一局是大家最熟悉的开局,这一局的输赢会直接影响到后面两局。
小抖抖停止了生长,因为现在从主们没有一个人再继续施放怨念,大家都在集体高喊让大主使用灵力哎呀,这真是一群长了猪脑的凡人,最后就差一点点,你们倒是继续骂呀郁晚空似有所动,拈起手中斗花,我赶忙阻止他。
“不要用灵力,让台下的人继续喊,一会儿见你不动,他们便会把对你的怨气都发泄出来。”
这只是神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办法,却不小心参透了人心。
见郁晚空站在台上无动于衷,台下的从主们果然又开始骂了起来,并且这音浪一声高过一声,比之前诉说自己心中的怨气还要起劲儿。抖抖被这些激动的从主们吓得抖动更加厉害,生长更加迅速。
看来,人们心中最在意的还是金钱和财富。
转头望一眼沙漏,再看看抖抖的生长速度,妥了,坐等第一局大获全胜。
得了空闲,我竟然想着跟郁家公子攀聊起来,“郁轩,你为何不把心中的怨气发泄出来说出来会轻松许多呢”
郁晚空真的能听见我说话,居然与我答起话来,“我心中无怨。”
想来也是,这个郁大人出身贵族,父亲是终南府的御座,姑母是当今王后,自己又是少年成名,十八岁当选云间府首官,成了郪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御座,一路顺风顺水哪里还会有怨念呢。
可是,他深邃的眸子里总有一丝哀怨,虽然隐藏得很深,但却还是逃不过神的法眼。也许,那是他前世所欠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债吧。
砰
伴随着一声震彻全场的巨响,神筹谋且等候多时的胜利终于在最后一刻爆发了。
抖抖被骂到灵身三尺高时,开启了它的终极大招膨胀术
简而言之,就是三尺炸身,瞬间暴长,一下子填满所在的整个空间。
记得当年,我发现这个好玩儿的小东西后,还特意在东殿偷偷放了一只,让它吸收前来转世余念吐露的怨言。待到快及三尺灵身时,再把它送去冥君的寝殿。只多骂一句,它就会胀满整个十方常住,挤得冥君表情狰狞,嘴歪眼斜,我躲在门外笑得满地打滚。最后,虽然少不了挨一顿骂,但我还是玩儿得不亦乐乎,时常拿抖抖来戏耍冥君。
现在,可以想象一下,整个斗灵池里是何等景象。
噗唔砰呃啊唉
膨胀起来的菇灵无孔不入,将所有人挤压在一起,以各种姿态凝滞在那里。有破口大骂的,有皱眉撇嘴的,有人的手指无意间插进了别人的鼻孔,有人的嘴亲到了旁边人的脸上,还有那被挤得一瞬间抱住前面人的腰,脸贴在人家屁股上的,真是千奇百怪,形态各异。就连天上的浮沤月亮们也被挤得四下游走,互相碰撞,最后终于无处可逃,贴在法壁上定住不动了。
旁边那个傻菇虐虐则是稳稳地坐落在大仆头顶,远远看去一人顶个菇灵,再加上大仆原本挤在一起的五官被抖抖包裹起来显得更加拥挤,这哀怨的小眼神儿让整个人看起来凄惨得很。
全场所有人都不快乐的一瞬间,我真是开心得要飞起来了,强忍过许久才没大笑出声。
再看看我前面的小轩窗,果然是生来的美胚,轻锁眉头的样子都这么动人,你要是死了还这么好看,我便留你在悦梁山不下去可好
真没想到人多一起玩儿如此有趣,这可比我在山上捉弄冥君一人好玩儿多了。
我能不能动当然能因为我的灵身与这些人不在一个空间里,墨吞兽的隐身术最厉害之处就在于隐身之人可以支配自己去做任何事情却又不被对方所控,就比如我打你,你感到疼,但你反手拍在我身上,却什么都没有。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就只有挨打的份儿。所以,菇灵膨胀,禁锢了所有人的灵身,却唯独我和冥君逍遥自在。
不能浪费这么大好时机,干点儿什么呢
趁那丑怪物不能动,我去咬它尾巴如何感觉到疼却又不能甩,哈哈,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我翻身跳到丑怪物的尾巴根儿上,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就在那一瞬间,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金光,迅速漫散开来。胀起的菇灵随着金光开始缩小。呀,我得赶紧回去,这丑怪物能动了,四条尾巴甩起来可不得了。
我跳回到郁晚空肩上,方才看清,两只菇灵都被一个黄金钵收入其中,而托钵的正是之前从我和冥君手上逃掉的那只耳目怪。
它托着手中法器,收取场中的菇灵之力。就在完成任务即将消失的一刻,我看见冥君神不知鬼不觉在它身上插了一撮岁岁的墨吞灵绒。以外人的眼睛来看,都以为它是正常的闪身离开,而我看得真切,实则是冥君算准时机将它带入了墨吞世界。
抓到了冥君捏着大耳目的脖子,将它带到远离斗台的一个角落,我激动的跳了过去,一把抢下小怪手中的黄金钵。
“说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干什么”我有些兴奋,声音自然是大了,好在台上台下正在庆贺主方赢得首局,音浪早已盖过了我的声音。
“你收集这么多怨念究竟意欲何为快说敢有半句假话,立刻掐断你的脖子不对,摘了你的灵胆”我学着冥君平常的口吻继续训呵道。
大耳目蹬着四条腿,被冥君捏得说不出话来,只会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冥君,你下手太重了,它都说不出话来了”
“本来也没想让他说话。”冥君说罢,打开魂住将这小怪扔了进去。
“嗯为何不问个究竟”
“本君就是想抓它放在魂住里,省得岁岁回到里面,呆得烦闷。无聊的时候还可以拿它玩耍,寻寻开心。”
呃我真是无言以对,费力捉这小怪就是为了给墨吞兽当弄偶玩物
“你就不怕它把它吃了”
“不会,岁岁只喜欢玩儿,不喜欢吃。”冥君说着回到人群继续当起了看客,此时的墨吞兽已经贱到不能再贱,居然盘在冥君脖子上装起了黑裘皮领,连我的地盘儿都被它霸占了。真是天道不公,人不如兽啊算了,不与你计较,谁让我现在还仰仗着你的隐身之法呢。收起心中小小不平,我将黄金钵塞进怀中,转身回了斗台。
第二局刚刚开始,又一只浮沤被优撒捞了下来。外壳破裂,里面露出一只雪白的雀儿,却像冰冻一般,双脚被浮云托着,悬在空中纹丝不动。
“青眸白雀”我随口叫了出来。
别看我记不住法咒,但对世间精怪却十分通晓,只要见过十有八九都能记住。尤其是鸟类,那可是本神的最爱,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上辈子不是什么婴儿,应该是个带领群鸟翱翔天地,称霸四方的鸟王。
“第二局,雀舞。”优撒声音一出,场中顿时安静下来,“青眸白雀一雌配一雄,伴鸟死去,另外一只雀灵就会因伤心过度渐渐冰冻,永世不醒,默默消亡于世间。这只白雀乃为雄雀,雌雀早已逝去,第二局便是要双方共同唤醒白雀。”
嗨,人家的情鸟都死了,你们还非要把它唤醒,不觉得让它苏醒比这样冻着更残忍吗这个斗灵池的赌局还真挺会玩儿,灵局规则纷繁复杂,花样百出,可是它们如此大费周张复生一只白雀,究竟为了什么呢一时间还真想不明白。
“此局一共两题,由上一局获胜的主方先选。第一题为泪解,冰冻后的白雀喜泪,以凡人的悲喜之泪化之,便可令其冻身逐渐消融。第二题为喜舞,解冻后的白雀因羽翅僵硬,并不能飞,但若以雀舞诱之,让它以为雌雀复生,雄雀便能展翅。此局以耗时短者为胜,长者为负,第一题泪解可最多十人上台并同时以灵力相助,第二题雀舞只得一人起舞并且灵力无用。请主方先行选题。”
对面的大仆听完此局两题之后,面色十分紧张,看他那样子就是怕我们先选第一题,留下个第二题。相比之下,大家都会认为第二题太难,以雀姿诱舞,谁能知道这白雀如何舞蹈,还不能使用灵力,这样的题目必输无疑呀。
嘿嘿,不好意思,谁让有本神在呢,旁人不晓,我又岂会不知。这一局看祖宗如何助阵再赢它个漂亮。
“郁轩,你可会演舞”
“会。”
“那便选第二题。”
郁晚空听从神言毫不犹豫选了第二题喜舞。
白雀下方出现一个水坛,仆方上台十人,满脸怨相,一看就是爱哭之人。大仆手握斗花,静候开局钟声。
计时开始,仆方灵力输送至水坛,哭声四起,泪入坛中,阵阵热气上涌,白雀冰冻的灵身渐渐化解。最后,仆方用一漏半时间完成此题泪解。再看那台上之人个个哭得死去活来,比死了亲人哭得还凶,其中两人更是直接哭晕在台上,好不夸张。嗨,估计梦醒时候,你们一定会发现头下的枕布都被泪水浸透了。
上方白雀虽已解冻,却眼神呆滞,一副生无可恋之态。心死不过如此,那一刻我真的不想它被唤醒,再经历一次失去挚爱的痛苦。虽然说不出为什么,我就是有一种感觉,白雀苏醒,迎接它的不是新生,而是又一次毁灭。
“欢期,欢期。”郁晚空唤了两声,我才回过神来,“你是不是不想让它醒过来”
“这你都能猜到”
不得不承认郁晚空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凡人,对一个素未谋面的神都能猜中心思。
“那我便随意舞几下应付了事。”
“可是,我要帮你赢的。”我从他肩上跳下来,悬停在他眼前,就好像真的能被他看见一样。
“输赢无意。”
他的眼神似淡泊似坚定,淡泊的是这输赢,坚定的是我就在他面前。
也罢,反正第一局也赢了,这一局输输又何妨。
郁晚空还未等我告诉他雀舞之姿,便独自走到白雀对面的悬云之上,这便起舞。
小垂手,似情长,蜂腰柳姿丽人行,疑从前梦入魂来。斜曳裾,若悲伤,风袖低昂云起处,青眸眼底亦雌雄
此前,只道他第二个身份是伶人,戏腔曼音自然绝尘出众,他说会演舞,便也是学戏时曾练过一二。可是,如今见他舒臂展怀,婆娑起舞,我才知道小轩窗唱尽天下悲欢事,却也是舞绝世间离合情。
那一双丹凤流转,步步轻风莲移,真真是道无情,却有情,入得山神眼,再是难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