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川君万万没有想到,通过两个大男人八婆式的聊天,居然能获知这么多重要信息。
冥胎案,血叶人,水生怨煞,这一步接一步,一环扣一环的算计,皆是为了对抗冥君准备的前戏。
至于为何要如此大费周张,当然是因为我们冥君有万法在心,又是天下唯一不死之身,独立存在的菩提心没有任何法器能将其灭除,想要杀了冥君我想不出什么招数,从冥君手上夺权没有深谋远虑,步步为营,又怎能得偿所愿。
看来,在冷沦放的记忆中我还小看了当年那个叫童似的小姑娘。
虽然冷沦放与童夫人被扯进此事足够令人感到震惊,但眼下三王子和沈惊秋的安危才是最大心患。
好盼歹盼,终于等到张司军带着扇子回了浮沤。
这个充满怨气的法界真是能够影响心智,前一刻还在船上打牙撂嘴的胖司军一回到浮沤就立刻恢复了最开始怒气冲天,点火就着的状态。
看哪个悬着的小浮沤不长大了,随手就是一鞭子过去,将其打得旋转翻飞,与其说是助力,倒更像是在发泄自己的怨气。
昔川君放眼寻了半天,发现之前东北角的那个浮沤不见了,看不见半脸在哪里,更是不见冥君。
该不会出事了吧
应该不会,灵船受张司军掌控,若浮沤里真打起来,司军肯定会第一时间赶回来。
那却为何不见冥君身影难道那半脸未能通过灵试,随浮沤破灭时,冥君也
一向持重稳健的大王子再也兜不住心里的不安,他这一生都难见的急躁与慌乱偏偏每次都用在冥君身上。
若再不见冥君,大王子便是宁损魂身也要撞出归元扇了。
恰在此时,冥君神出鬼没的声音从其耳后飘来,“岁岁,该睁眼了,嘿醒醒”
呃这墨吞兽是被大王子的命令锁死了吗昔川君不发令它还真就一直死闭着眼睛,搞得冥君都回来了,任凭拍打叫唤,也绝不醒来
听到冥君的声音,大美人欣喜地转回身,轻唤了一声,“岁岁”,墨吞兽睁眼之时,那个让自己提心吊胆,忧心忧虑的少年便显身在眼前。
昔川激动地想要抱住冥君,却被岁岁扑了个满怀。
呃岁岁,你的叛变能不能不要这样明显。
冥君也算是很给面子了,若把眼前的大王子换成旁人,如此勾引冥君的灵宠,那还不得挨上个十几二十鞭才行。
“半脸余念怎么不见了”为了转移墨吞叛变可能引起的君心不悦,昔川赶紧回归正题。
“被本君抓了。”冥君拍拍自己腰间的魂住说道。
“可有看到欢期被谁所擒”
“没看到人,只见一道金光,该是件黄金法器。”冥君这是查验过半脸记忆后得出的结论。
“果然,与张司军所说一致。”
昔川君把自己跟着张司军的一路见闻说与冥君,不过他倒是留有余地,并未把冷沦放和郁晚空的事说出来。这件事还未得证实,郁晚空究竟是何立场犹未可知,总不能给自己最好的兄弟凭白扣上一顶反叛的帽子吧。
然而,仅是一个童夫人,已经足以令冥君震怒了。
这叫什么,老虎头上拔毛,狂逆胆子贼人心
一个人间小小的芙蓉庄宗主竟然在十方冥君背后动手动脚,掀起这般风浪,把所有余念聚拢到自己手中,不施净礼不教化,竟然用这种阴险的手段折磨它们。
世间的精怪余念可都是冥君的心头宝,不到救无可救的地步,冥君自己都舍不得杀灭一个,这个老太太倒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敢替冥君做起主来。
这就好比,冥君放火烧房,童夫人屠你满门。
呃这样说好像听起来都不太友好。但事实就是,冥君只烧房子不伤人,只送轮回不灭魂,而童夫人却是连人带房一起烧,什么优撒身上的寂离咒,葩惹身上的鞭笞灵试,总之什么狠用什么。
这样的事,冥君听来怎能不气,气得他呀心肝脾肺肾恨不得一起炸了
昔川君一直给冥君揉着胸口,恶气渐消之时,这才问道,“你可有印象在斗灵池里见过童夫人他们说当时欢期在台上暴揍了她。”
呃昔川君,可能你还是不太了解冥君,他怎么可能还记得在台上被我揪打过的红裙女子。而打人之时,我也不知道这个年轻女人竟然就是通过织魂术改变元灵容貌的童夫人,曾经在冷沦放的记忆中,我还一度将其误认为童夫人和冷沦放的女儿。
终于冷静下来,冥君的脑子也恢复了正常,“先把船上那两人送走,再想办法营救欢期。”
“可是,他们两个大活人,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离开纥罗号实在不易。”
依着大美人的想法,送走二人确实很难,但架不住咱们小鬼精有的是鬼主意啊。
“若让你把昔年和惊秋画下来,可能画得个七八分像”冥君在这生死攸关之时,居然抛出这样一个听起来与救人毫无关系的问题。
不过,这样问还真是太低估了大王子的画功,别说是七八分像,那可是十二分传神都没问题。
“十分像可还够用”昔川问道。
“呃,够够”冥君瞪大了眼睛,一半震惊,一半期待,他倒要看看大王子的画画水平究竟如何。
“可是,你要我在哪里做画画像可是为了救人”
“哎呀,本君让你做什么,照做便是。”冥君歪起脑袋盘算着,“这个老三吧,十分不老实,在东殿开花时都不安分,蹿来蹿去的,这件事若是让他得知个头尾,怕是比本君还要炸肺。先要给他下个沉睡咒,打死都醒不过来那种。那个沈惊秋怎么样,靠不靠谱”
“惊秋十分稳重,否则母后也不会放心把昔年交给他守护。只是他对这前前后后的事一无所知,一两句话也解释不清,若要说得明白恐怕也会贻误救人时机。”
“这个好办,本君给他下个一心一意咒。但叫他什么都不想,只一门心思护着昔年离开便是。”
“一心一意”
昔川又被冥君五花八门的法咒惊住了,这下你能理解我的苦处了吧,就说这些个七七八八的法咒,谁能记得住呀
好就好在,冥君不是个有大文化的人,加上自己记性不好,给这些法咒起的名字倒通俗易懂,很容易分辩。否则,若像那鸿蒙灵界一样,弄出一堆优撒葩惹之名,本神更是连鬼都记不住了。
“本君教你,你给他施法效果更好,毕竟昔年和你是血亲,就把你这做大哥的心念传于惊秋,他定会全心全意护着昔年。只是,要先把这个张司军引去上面才好,要救人必须用到扇子,而我们又不能让扇子自己长腿跑上去。”
“嗯,可不可以借昔年胎身再闹一场,把这个张司军骗上去。”
“哈这样可以,也还容易。一会儿我们用墨吞出扇,然后本君把你送到昔年身上,你就可劲儿折腾”
对于冥君这个提议,大王子不是很赞同。
“我觉得你更适合假扮昔年。”
哈哈,昔川君这句话当真让冥君没有任何反驳余地,让大美人又喊又叫,他怕是连嘴都张不开。可冥君就不一样了,举手投足彰显着满满的死神之力,让他骂人那就是在鬼叫魂。
商议妥当之后,昔川抱着岁岁,冥君插着墨吞灵绒二人出了归元扇,直奔船舱。
这么晚了染昔年还没睡,而是在桌上摆了一张大纸,跟惊秋探讨着行船路线。
“沈大哥,我总觉得行程不对,洛京,凉河,临津,这三个地方由三条河流贯穿连接。”昔年边说边在纸上画着,“从洛京到临津是直行,可拐到凉河再去临津,那就相当于一来一回双倍路程,况且他们又不是到了凉河就东行入寺,而是要反向西行去锦城卸货,且不算卸货耽搁的时间,就是一路船不卸帆,也不可能在明天早上赶到寺中。那个船长分明就是欺我们不懂,胡说八道。莫不是我们上了贼船,他们根本就没想把我们送到临津渡”
三王子虽是个火性直肠子,人倒是不傻,心思也还细腻。但是,为了节省时间,冥君不给他表现的机会了,直接自己来吧。
啪的一声,被冥君寄身的三王子抡起长枪,把桌子砸了个稀碎,连沈惊秋都吓傻在那里,半天没敢作声。
“人呢骗子给小爷滚出来”
看着冥君借个凡人之身发飙,虽是一段相隔久远的记忆,我仍不禁笑出声来。想起那时,我与冥君初涉人世,原来不止是我能闹出笑话,一向假装刻板的冥君也时常会做出些滑稽事来。
为了防止沈惊秋看出假昔年的破绽,昔川立刻将冥君传授的“一心一意”法咒用在了惊秋身上。
在冥君比三王子更胜三分的作闹下,张司军果然又借着船长之身被诓进了船舱。可是,才一进门,还未及言语,就被昔川提前准备好的法咒控了心神。
冥君从其身上搜出扇子,平放在桌面上,对大王子说道,“画吧。”
昔川一时愣住,看看扇子又看看冥君。
“啊,本君还没教你怎么画是吧。”冥君这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来,“嗯,要把这两个人画在扇面上,既要画得十分像,又要画得快,换成纸张需多大合适”
“与桌面等大即可。”被冥君搞得晕头转向的昔川君,此时说起话来都显得呆呆愣愣。
“好咧。”冥君说罢,一个扇诀就让扇子与桌面等大。
这个术法我曾见过,在鼓里村就是把扇子放大才收了斩灵剑的,可对于大王子来说,这又是头次得见的新把戏。
“还需要一支笔是吧,呃,本君的飘红弄影未曾带在身上。”冥君说着,直接把自己的冥王鞭塞在了昔川手中,“就用鞭子尖儿吧,你先试试,看顺不顺手。”
昔川君接过鞭子,在手上绕了半天,也没找到个适手的拿握方式。
“哎呀,本君怎么笨了,把鞭子缩短不就变成笔了。”
就这样,至尊至圣的冥王鞭被惨兮兮地变成了一支,画笔。
大王子挥起手中这支又奇又怪的鞭笔,有模有样地画了起来。
想不到,就在笔尖儿触碰到扇面时,当真生起了勾线。也就不到半刻之时,如同真人一般的染昔年和沈惊秋就被画在了扇面上。
在冥君的又一个扇诀之下,归元扇放大到与二人等身大小。
眨眼间,与昔年惊秋几乎一模一样的两具血肉之躯从扇子里被神奇地倒了出来。就像当初冥君将收入扇中变成画儿的斩灵剑重新放出来一样,只不过,眼下放的不是剑身,而是完完整整两个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