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泥泞, 落叶堆在地上,层层叠叠,有的腐烂后和泥土混为一体, 有的尚且挣扎,剩下一半残叶。
漆黑一片的山林里,偶尔听得几声乌鸦乱叫, 除此外只剩下树叶被风刮得沙沙作响的声音。
藤蔓出现的痕迹很明显,寻着留下的痕迹, 一路朝着山林深处走去,深一脚浅一脚踩进泥土里。
苏格扶着旁边的树干, 抬头看向前方,忽然瞥见了什么,出声叫住卢一崖。
“等等, 前面好像有东西。”
卢一崖停下步子, 抬头往前看去,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 把苏格挡在自己后面。
“好像是个人。”
身形高大魁梧, 至少有一米九。
四肢奇长,而且站在那里的姿势不太像是人类, 反而与类人猿相似,两臂垂在前面。
魑魅魍魉化作什么都不奇怪,这些山精鬼怪最擅长的就是化作各种模样出现。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卢一崖习惯性地往后伸手, 想要去抓苏格,却发现抓了个空,愣了下才回头,发现苏格站在那里,紧盯着还未离开的高大东西。
苏格眼里的兴趣让卢一崖皱起了眉, 不由思索起来。
瞥了眼卢一崖,苏格摇头,“半夜出现在这地方的,要是人倒也是怪事,跟上去看看,说不定它们也等着瓮中捉鳖呢。”
卢一崖盯着苏格,握住他手腕拦住他,“太冒险了,苏格,我们没有别的武器。”
没有武器意味着如果遇上意外,那他们很有可能会丧命。
就算苏格不在,只有他一个人,卢一崖也不会这么贸然的跟上去,而是选择别的办法。
偏过头看着卢一崖,苏格抿了抿唇,“不追上去,怎么知道阴山村到底发生了什么”
“山里不只一个怪物,我们要找的是刚才跑掉的鬼婆藤蔓,那是它的原身,很有可能是从坟地因怨恨滋生出来的东西,导致它在村子里作恶。”
卢一崖直面苏格的目光,没有避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苏格,现在还有五个人在那间房里等着我们。”
又来了。
苏格听到这句话,像是一瞬间被拉回了半年前他和卢一崖争执的常态,永远都是在顾忌别人。
“天亮前,来得及,我也没有要抛下他们,但刚才那个东西很可疑不是吗”
苏格忍着脾气开口,“或许那玩意才是根源。”
“苏格”
“卢一崖,去不去”
看着苏格的表情,除了眼里带了一丝愠怒外,神色平静,完全没办法和生气联系在一起。
卢一崖无奈摇头,正要开口,就看见苏格背后一根藤蔓从树枝飞速窜出,直接缠住苏格脖子要往上拉。
顾不上开口提醒苏格,上前一步举起镰刀朝着藤蔓狠狠劈下去,看了断开的藤蔓缩回去后,才抓住身形不稳的苏格。
“走。”
卢一崖环视四周,侧耳听到了林间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有爬行动物正在游走。
是藤蔓。
山里密集的藤蔓就是最好的眼线,他和苏格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方监视着。
苏格猛地咳了一声,刚才被藤蔓缠住脖子的瞬间,窒息感瞬间炸开,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抓紧苏格手腕,卢一崖用镰刀开路,一言不发走在前面,追着刚才那东西行走的轨迹追去。
藤蔓遍布山林,地点太散,不利于他们找到对方的老巢,刚才那东西敢现身,不管是诱饵也好还是nc也罢,总之,是目前能追查下去的一条线索。
“对不起。”
苏格盯着卢一崖后背,忽然说了一句,“我刚才不是要和你吵架,我只是觉得那东西可疑,说不上来为什么,更像是第六感。”
闻言卢一崖回头看着苏格,笑了一声,“难得你道歉这么快,我还以为你要怄气到离开这个世界。”
卢一崖倒没什么,反而经历过刚才藤蔓突袭后,觉得苏格的考虑也有道理。
苏格闷闷应了声,跟在卢一崖后面,反倒是不怎么说话了。
卢一崖走了一段路,眼看着快要翻过这座山,不由得奇怪,难道山背后有什么
回头打算和苏格商量时,就见苏格低着头,心思显然已经飘远了。
等等,发生什么事了
“宝宝”
“干什么”
苏格下意识答应了一句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瞪着卢一崖,“你干嘛好好说话。”
卢一崖环顾四周,发现这附近的藤蔓少了一点,心里有了猜测,“这附近的藤蔓好像少了,我怀疑我们快找到地方了。”
闻言苏格收回心思,瞟了一圈,示意卢一崖松开自己,然后蹲在地上,用手捻起地上的一些土,放到鼻子前嗅了嗅。
土腥味里还带有别的味道,像是
血的味道。
“这土里有血腥气,应该对了,就在这附近,不过很奇怪,金粉没了。”苏格之前让林小小往鬼婆身上撒的金粉消失了,没有在这附近出现。
卢一崖听苏格提到血腥味,下意识地推断,“难道又是一个墓”
苏格摇头,“不太可能,我觉得可能是乱葬岗或者坟场之类的地方,你想,如果是墓的话,那怎么可能会埋得这么浅只有坟场和乱葬岗才会滋生那么大的怨气,从而生出鬼婆的原身,鬼藤。”
鬼藤是鬼婆的原身,出处不明,但也因为各个版本的民间传言不同而有不同的称呼。
就像是鬼婆这个名字一样,也有叫老变婆的。
上次他和卢一崖说起这个故事,合计了所有人听说过的版本,大致一样,但受害对象还有最后鬼婆的结局都有细微的差别。
“过去看看。”
“嗯。”
苏格点头答应,刚走两步,忽然想到什么,“我脖子有点疼。”
话音刚落,卢一崖就停下来转过身,伸手搭在他后颈,“伤到了我刚才没敢碰你,就怕我们往不同方向使劲,脖子会拉伤。”
苏格眨了下眼,“什么”
“破皮了,青了一块。”卢一崖皱着眉,摸出创可贴刚撕开给苏格贴上,“还疼”
苏格听出卢一崖语气里的懊恼,脑袋往前一靠,抵着卢一崖的胸膛,闷闷道“刚才你问也不问我,我还以为你真跟我生气了。”
卢一崖动作迅速,几乎在鬼藤缠上来的瞬间就被斩断,但粗粝的鬼藤在脖颈上擦过,苏格只觉火辣辣的。
还以为卢一崖会第一时间查看,谁知道平时他手指破了皮都紧张的人,一声不吭拉着他就往前走。
闻言卢一崖怔了下,抬手小心把人拥到怀里,“什么时候变成粘人的猫了”
“没有。”苏格矢口否认,“没有黏人。”
卢一崖反问的同时,警惕地留意着四周,“那是我粘着你”
苏格点头,“嗯。”
卢一崖眼神一沉,不对,怀里的人不对劲。
危险的气息倏然逼近,卢一崖眼神一凛,握住“苏格”双手,动作利索地往后反剪,用镰刀抵着他脖子,“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是苏格,你不认识我了”
“别再装了,你不是他。”
卢一崖将镰刀往“他”脖子上的皮肉靠近,划开一条口子,立即有绿色的液体往外渗出。
果真不是苏格。
从他抓空的那一刻开始,一路上跟着他的人就不是苏格了,而是眼前这支鬼藤。
绿色的液体滴落在镰刀上,握住的双手逐渐显出原形。
鬼藤试图缠上卢一崖,却被反应敏捷的卢一崖用镰刀狠狠斩断,断成几节落入泥土,随即融化。
几下功夫解决了鬼藤,卢一崖站在密林间,四处望着,心空了一片,不又开始担心苏格那边的情况。
该死,竟然中招了。
苏格道歉的时候他只是觉得奇怪,再到他喊出平时两人笑闹时的昵称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直到刚才苏格向他撒娇的时候,他确定眼前的苏格是假的。
从一开始他就该意识到不对劲的,苏格是个稍显任性的人不假,但绝对不会是非不分,甚至不分轻重。
山林里出现的任何东西都有可能是圈套,而唯一可信的就是苏格自己用过的道具金粉。
顺着金粉就可以找到鬼藤最后的藏身处,根本不需要去探究其余的事情,或者该说,就算是再有谜题,苏格也不会贸然行动。
更何况,苏格对“宝宝”这个称呼半点不抵触更不害羞,理所应当得能拿出给别人说道,以至于林小小对他的印象从高岭之花变成了外冷内热的形象。
苏格不爽,第一时间就会朝他发难,根本不可能等到几十分钟快一个小时候。
卢一崖压下心里的燥闷,清楚他只能冷静下来才有可能找到苏格,或者说和苏格会合。
鬼藤不会只针对他一个人,中招的可能还有苏格。
卢一崖眼神冷下来,现在的苏格,会在哪个方位
“丑东西,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苏格打了个哈欠,靠在树上,手指上转着一根线,泛着一层柔和的金光,“这点小把戏也在我面前卖弄,啧,倒是我高看你们了。”
掀起眼,瞧着四周一圈蠢蠢欲动的鬼藤,藤蔓扭动,不时伸出一截,又怕被苏格斩断,畏缩不前。
“不陪你们玩了。”
苏格站直身子,敛去笑容,微抬着下巴,从口袋摸出一张符,看了眼咒文,挑眉道“运气不错,可以”
眼神一凛,双手结印,缓缓吐出两个字,“结,灭。”
霎时间,符纸分出幻影,飞向四周鬼藤,火光顿时照亮了周围的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