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郎西视线范围后, 杨景义脸上烦躁的神情不再克制,他接通电话“有什么事情,快说, 我很忙。”
“”
电话那头很安静, 安静得就像是杨景义在拿着手机自言自语一样。
又在搞什么东西
杨景义没有耐心,厌恶得皱眉“没事我挂了,下回有事直接短信告诉我。对了, 我今年一年节假日都没空回去,我说了我很忙。”
“”
沉默。
杨景义只听到自己的声音, 还有四周越发大的风声。
不过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也好,杨景义已经受够了那个女人丢人的寒酸样子,每次通话都那么几句话颠来倒去的重复着,什么找没找女朋友, 什么好好学习找个好工作赚大钱,既无知又庸俗可笑。
不等对面说话, 杨景义满不在乎的摁上了红色的挂断键。
手机却像是坏了一样,依旧显示着通话正在进行中。
他以为是自己没摁到, 又摁了摁。
通话仍然在进行中。
风声呜咽,寒意伴随着如刀的凄风刮在杨景义的脸上, 冻得他面色发白。
手机里那通挂不断的通话, 终于传出来声音。
“沙沙沙”
是树叶摩擦的声音,中间好像还夹杂着类似于藤蔓摩擦树皮的声音。
冷、好冷啊
上牙与下牙不受控制的碰撞着, 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风声越发凄厉,像是一只濒死的野猫在扯着嗓子哀嚎,它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用它那充斥着浑浊淤血的腐烂眼球注视着人。有着翠绿色彩的树木沉默的站在原地,脚下拖拽出一道道瘦长摆动的黑影, 一并投以冰冷的凝视。
他能闻到浓郁到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生机勃勃一词的草木芬芳。
杨景义低下头,发现气味最浓郁的地方,来自于他掌中的手机。
“沙沙沙”
他如触电般将手机甩出,疯狂掐诀唤醒阴瞳。
正常、正常、正常
每一个地方都再正常不过,包括地上的手机,气再匀称不过。
杨景义忽然一怔,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咬破了手指,带着血的手抹上了眼睛。
霎时,他全身颤抖起来,面如死人。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
难怪、难怪所有的气都这么匀称
藤蔓、全是藤蔓。
视线的一切都被黑色藤蔓所占据。
他想要眨眼睛,眼眶却快要被撕裂开来。他想要转动一下眼珠子,视线里的黑色藤蔓突然摇摆了一下身躯。
他的喉结滚动,一个破碎的字眼还没出口,冷风就顺着他嘴巴的缝隙一路窜进,如刀刃般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肉体与灵魂好像被分割开,杨景义突然意识到,那看不见尽头的藤蔓其实只有两条
两条以他的眼睛为土壤,遮盖住他双眼的藤蔓。
恍惚间,杨景义面对面看见自己万分熟悉的面孔,那张自己在镜子面前看了二十多年的脸。宛若触角的黑色藤蔓扭动着枝蔓,从眼眶里探出。
再往下,杨景义看到自己的嘴巴上扬,一点一点的调整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个停留在主界面的手机。
杨景义的这通电话打得时间好像有些久了。
也许是他开始不习惯一个人独处,青年竟感觉四周安静得令他不适。郎西走出宿舍,站在门口,踟蹰犹豫。
直到杨景义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他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放松的神情。
杨景义向他走来“走吧,我们一起去吃饭。”
郎西表情一顿“你不是要去楼上换衣服吗”
他紧紧的盯住杨景义上扬的嘴角,对面那人的唇角一点点勾起,上扬的弧度渐渐加深
然后,停住。
定格在了一个普通的微笑上。
青年吊起的心跟着落地,因为屏息而有些气短,视线一时找不到落点。
我是不是太敏感了
他想。
对了,自己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问杨景义。
杨景义笑着说“外面风停了,没那么冷,不用换衣服。”
他这一说,青年才迟迟的反应过来“好像是不冷了。”
似乎是从见到杨景义起,这几天一直折磨着他的寒意开始逐渐消退,到现在,他竟能感觉到久违的暖意。
思及此,他早就忘了先前想要问的话,忍不住又往杨景义那儿靠了靠,隐隐显露出依赖的模样。
“走吧。”杨景义自然的往前走了几步,侧着头望郎西,“我又找到了一家味道很不错的店,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的视线里,永远装着青年清隽的身影。他的速度慢下,走在郎西的身侧,与他保持着一臂之隔的距离。
青年心里生出了一丝难言的安全感,目光追随着杨景义。
这几日的天气一直没有大晴天,总是感觉雾蒙蒙的看不太清楚。好在今天的天气虽然也阴沉沉的,但没有要下雨刮风的迹象。
这就算是这几天来难得的好天气了。
天气好了,心情也好了,郎西吃饭也有了胃口。
来的店里头人很多,青年本以为要等上一会儿,没想到刚来就有人让出一桌。店家上菜的速度也格外的快,好像他们刚刚坐下没几分钟,他们的菜就上齐了。
店里的氛围很好,不像别的店,人一多,各种嘈杂的声音也跟着起来。大家都埋头吃着自己的食物,似乎很享受美食的样子,顾不上说话。
许是饿了,青年吃饭的速度要比平时快上一些。他一边吃,一边将视线留了一半给杨景义。
杨景义吃饭的速度也很快,一口下去,几乎没见着咀嚼的动作,喉结一滚,食物就吞下了肚子。
是饿着了吗
郎西拿了一杯水放到他面前“慢点吃,小心噎到。”
杨景义笑着点了点头,上下颚合动的频率加快,吞咽的速度变慢。
美食入腹,胃部传来沉甸甸的感觉,郎西眉宇间的阴霾都被拂去不少。一顿饭的时间,杨景义少见的没怎么拉着郎西说话,等到郎西吃完了饭,他突然开口
“你喜欢我吗”
青年一愣,然后吃惊的睁圆了眼睛,像是没想到多年的好友会突然问出这种问题。
“我、我”他有些无措,“对不起,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一直拿你当朋友看,没有别的意思。”
杨景义笑着“这样啊。”
他的语调很轻松,仿佛刚刚只是随口一说,这个话题就这样被轻描淡写的带过。
青年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他总觉得好友的话里有别的深意。因为美食而放下的神经再度绷起,他不受控制的去观察着好友嘴角的笑容。
杨景义歪头“怎么了我嘴角有东西吗”
郎西猛地收回视线,躲避一样的随口说了声没有。
两人结完账,走出店外。
走着走着,郎西落在了杨景义的身后。
他的思绪又开始纷乱起来,他捂住额角,感觉自己就像是站在虚假与现实的交界线上。
他再次询问着自己。
到底是我有问题,还是这个世界出现了问题
为什么每一个人都那么像、那么像
明明杨景义的笑容跟他们不一样,可就是那么一个瞬间
那种感觉
丝丝密密的冷意像蛛网将他囚禁,周围的声音远去,青年脚步渐慢,最终停了下来。
他半阖着眼睛,隐忍再克制,却还是阻挡不了破碎的倦意和茫然从眼尾流露出来。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却好像从世界中脱离而出。
他像是孤岛,像是蓝鲸,浑身上下充斥着因为易碎而更加惊心动魄的美丽,唯独不像一个人。
一个东西凌空飞来,啪的一下贴到了郎西的额头。
那是一张黄色符纸,上面还散发着带着微弱铁锈气息的药味。
郎西伸手揭下这张符纸,一旁有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惊讶道“错了”
他闻声看去,出声的是一个道士服打扮的中年男人,留着两撇胡子,此时一双眼睛瞪得滚圆,不敢置信的看着郎西
“不可能啊阴气都重成这样了不可能是个活人啊”
中年道士本是来查询x市近几日天气异常的源头,没想到走在路上,迎面而来一个阴气重到浑身上下像是被裹在一层黑色蛋壳的人。
他当机立断,掐诀布阵,将那个人与自己圈成一界,隔开普通人后便动了手。哪知他一道符贴上去,那个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青年手里拿着符,四周的行人像是看不见他们两人一样。他从这个道士打扮的人口中听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你是什么意思”
中年道士眯起眼睛,又试了好几道符,统统对郎西无效。他这才惊愕的确定,眼前站着的这个人,是个真正的活人,被骇人的阴气缠身至此还没有身亡的活人。
他表情更加严肃,做了个让郎西等待的手势,凝神细看。
看着看着,他额头上的汗就滴了下来。
越是细看,心越惊。
好重的执念
缠在这个青年身上的阴气,每一道都是由执念化成。即便中年道士只是浅浅一碰,那种疯狂扭曲的执念好像病毒一样迅速的感染了过来。
郎西看着面前突然抱着头表情狰狞的中年道士,上前一步“你”
中年道士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别碰我”
作者有话要说 :3」昨天鸽了一天,因为我被一家外卖放倒了。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一家豆浆连锁店能又贵又难吃,吃完之后还能让我立刻上吐下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