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很安静, 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被放大了很多倍。猫耳兽人视线落在地上,耳边传来衣角摩擦的声音,空气中药味弥漫。
郎西等他自己上完药后, 就要离开。
维基“谢谢你。”他的声音清亮了很多。
猫耳兽人不说话,收拾好带来的东西,看也不看维基, 似乎是不想要和他有过多接触。
维基仿佛看不出他的意思, 接着说道“你受伤了吗”
“我见你走路好像有些不稳。”
猫耳兽人定了下来, 背对着他, 看不清他的神色。
维基又说“如果是因为我的缘故,让你受了伤”他的声音渐渐低去, 近似于呢喃,“这些伤口,真的很疼、很疼”
金发男人像是陷入了恍惚, 咳嗽了两下后回过神,“很抱歉, 我算了, 你走吧,以后别再帮我了。”
他笑了笑, 语气故作轻快“再见了。”
从头到尾只有维基一人的声音,当他也安静下来后,这个暗室突然显得太过于安静了。
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墓室, 里面绝望的死气萦绕着。
猫耳兽人站在原地不动,像是一尊雕像。良久以后,他转过身来。
“我不明白。”
他的声音中满是不解。
他奇怪的看着金发男人,“为什么你会以为我因为你才受伤,为什么我受伤了你就不要我来了”
“我打了你, 你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维基坐在地上,抚去挡住视线的血痂。他抬头与郎西对视“大概是因为你和那群星盗不是同一类人吧。”
“这群星盗以痛苦取乐,你会吗”
“我看到那天你是不愿意拿起鞭子的,对吧。”
“你是自己来到桑格纳里的吗”
猫耳兽人“桑格纳里”
维基“星际里最野蛮,最血腥的星盗团伙。”
“我这样的伤,算惨的吗”他突然问道。
维基没等回答,自顾自往下说“你见过被削掉四肢,挖去眼睛舌头还有鼻子,割掉耳朵,剥掉皮肤”
猫耳兽人的脸色越发苍白,几乎要吐出来。维基却没有停止,“然后,他还没有死。”
“我曾经见过那样的人。”
“他被当做玩具,玩腻了后变成了垃圾,随手抛了出来。搜救队找到他的时候,他的身上布满了蛆虫,血肉下埋着密密麻麻的虫卵”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金发青年极其细致的描述了那个画面。猫耳兽人猛地弯下腰,干呕了一下,用手死死的捂住嘴巴。
路显只在他面前展现过星盗的一面,维基将星盗更黑暗、更残暴的一面揭露了出来。
星盗就是彻彻底底的败类、渣滓,灭绝人性的野兽,他们干下的恶事罄竹难书,杀过的人尸体能堆成一座小山。
他们在发烂、发臭,同为人类,却肆意残杀同类,没有任何一丝心理负担。
“桑格纳里的首领是一个黑发金眼的男人,叫做路显。”
“我们的事,如果被他发现了”他叹息道,“所以 ,你走吧。”
“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吧。”
“或许就这么死了,还算轻松,也不用再搭上一个人。”他笑着说,“对了,我似乎还没有跟你说过,我叫做维基。”
金发男人的笑意像是空中漂浮的泡沫,轻快得虚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戳破,泄出底下酸涩的苦汁。
“兽人,要是有机会,能逃就逃吧。”
猫耳兽人弓着背,脸埋在双手中。纤瘦的背部蝴蝶骨凸出,像是未破蛹的羽翼。他的呼吸声非常的急促,似乎是在做着剧烈的挣扎。
他把维基的话全部听进去了,这个人类在让他快逃,他的脚却像是生了根,不知为何,一步也挪不动。
最后,他仓促离去,留下一句“我我还会来的。”
金发男人脸上的苦笑,似乎变得奇怪了些。
这个世界的任务总算是回到了正轨上。
系统万分感慨,几乎要热泪盈眶。它再一次感叹道
维基可真是个好人。
不仅不记仇,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一直替郎西着想。
它本来都以为这次的任务指定要完蛋了
不过它的程序好像又出了bug,任务进度一直停留在百分之六十左右。
这几天时间,路显似乎在忙些什么,经常早出晚归,暂时把这艘星舰停留在了一座荒废星球上。别的星盗也不见了踪影,郎西去找维基的路上一直很顺利。
维基每次都要在他过去的时候说上很多的话,郎西站着听久了腿麻,找了个地方坐下,藏起脸来打了个哈欠。
一边慢吞吞的在心里附和着嗯嗯嗯他是个好人。
派派啊,这个任务还差多少完成
系统犹豫的看了看静止不动的数值,含糊道快了快了,再过个两天应该就好了。
郎西垮起个小脸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他一直待在这艘星舰里,什么娱乐也没有,每天就那么来回的见两个人,早就不耐烦了。
生活总要保持点新鲜感,无趣的生活可真是太让他讨厌了。
系统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垂头丧气的说了任务进度条出bug不显示的问题。
啧。
系统好像听到自家宿士轻嗤了一声,嘲讽意味十足,这实在不像是它家听话乖巧的宿士会发出的声音。它有些疑惑的自检了一遍,难道它又出什么bug幻听了
下一秒,它家宿士的声音响起,依旧和往常一样又甜又轻,一听就让人心头发软出bug也不能怪你,但是再拖下去也不是事,他在这儿待着迟早会出事。
我们都努力了这么久了,任务总不能就这么失败吧,
系统连声应是,越听越觉得自家宿士说得对,嫌弃的把手里头那份屁用没有的攻略扔开。
唉,下回再也不信上头的鬼话了,关键时刻,还得靠它和宿士自己。
猫耳兽人坐地环膝已经许久了,维基与他相处了几天时间,兽人一直很安静,只偶尔说上几个字。大部分时间,他都扮演一个倾听者。
不过这样已经比最先给完东西转头就走好了很多。
兽人离他越来越近,对金发青年的戒备也肉也可见的消退了很多,不再一副随时要跑的模样。
到现在,他甚至会坐在维基的身边,听着他聊到以前的生活,微微失神。
维基说他有威严的父亲,温柔的母亲,友爱的兄弟,还有可爱的妹妹。每到他说到关于家人的美好回忆时,猫耳兽人的神情就会更加专注,像是在透过他想起什么。
他顶着被星盗发现的风险,在维基这里呆的一天比一天久。
他发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猫耳兽人突然抬起头来,一直萦绕在他身上的迷茫无措消失无踪,他看着维基,露出个浅浅的笑
“我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