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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阿轲这个名字是主仆二人心中的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心中,平日里虽然没有感觉,但是一旦触及便是锥心刺骨,痛彻难忍。

    这个阿轲是府衙内厨娘的姑娘,虽然是个女儿家但是也跟着人学了几手拳脚功夫,因此上房揭瓦毫不含糊。

    与她们主仆二人的相遇是个意外。

    司明月从未上过正规学堂,她的夫子只有一位,那就是观青。后者教她习文断字,教她四书论道,也曾手把手教过书法。也正因为如此,懵懂时期的她身边没有朋友,除了沁墨也没有可以说话的同龄人。

    那天不愿做工的阿轲而出,却正好落在了司明月和沁墨的面前。

    “你是谁”

    司明月那个时候还没有沁墨高,却立刻挡在她的面前警惕地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人。

    “啊,这不是刺史大人的千金么,失礼了失礼了。”

    为了能够顺利跑出去的阿轲还弄锅底将自己的脸抹黑,看不出男女,再加上这调侃的语气,像极了府衙外的小混混。

    面对是闻其名而未见其形的人,阿轲也难得有了兴趣,本想攀谈两句,无奈远处已经传来了其母亲的喊声,于是留下一句“再会”就跑远了。

    这边是她们的第一次初见。

    三人有了交集,也慢慢熟络起来。

    那天之后,司明月的书屋多了一个假小子,每当司明月温习功课的时候便坐在窗沿边,叼着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草根,望着天空发呆。

    一开始司明月还觉得有些别扭,后来认出了她的身份也就默许了。只有沁墨,还当她是野小子,每次看见都躲在司明月身边,不敢探头。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直到某一天,坐在窗沿的阿轲突然问道

    “喂整日呆在屋中不闷么”

    司明月提笔之手不动,双眸看着白纸回答“书中自有天下,吾何须远行”

    一旁的沁墨赞同地为她添茶,阿轲看着这对主仆,无奈扶额

    “我说千金小姐,你见过天下么”

    一句话问倒了两个人,司明月不答,倒是沁墨难得鼓起勇气认真地解释“主子的课业重,不能出府。”

    “哈

    哈。”阿轲笑了,“今晚有灯会,想看么”

    司明月不为所动,沁墨却亮了眼。眼中闪烁着名为“想去”的光芒晃了司明月的眼。

    那晚,三人一行到了河边观花灯,灯火摇曳,点缀在河上,人来人往之间手中皆有一盏花灯。

    沁墨手提莲花状花灯,跟着司明月身后好奇地看着这一切。

    三人来到一间茶坊,里面人声鼎沸,热热闹闹。

    司明月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店小二眼尖地送上了一壶清茶。

    阿轲闻了闻就将茶杯推远,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个酒葫芦喝了起来。

    “喝茶寡味,还是喝酒好。”

    司明月不予评论,只是泯茶听着周围人的对话。

    允州本是一个贫瘠之地,但是自从新任刺史上任之后,励精图治,劝课农桑,替天子教化百姓。这才能有这日复一日的繁荣。

    这些夸赞的话语落在了司明月耳中,知道他们是在夸赞自己的父亲,面色微热。

    碰巧一旁的阿轲也听见了他们的话语,大笑三声说可惜自己是女儿身,不然一定给刺史大人做侍卫。

    话不过三句,酒不过三巡,她的酒劲也上来了,期间迷迷糊糊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司明月,非说这姑娘好看,要给她当护卫。

    司明月只当她醉酒,没想到之后身边真得寸步不离地跟着这么一个人。

    灯会之后便是夏忙,以往这个时候众人都在田地里忙碌,但是一场谁也想不到的天灾就这么降临了。

    一开始便是连日的倾盆大雨,在那之后随着一声“决堤啦”,洪水便铺天盖地般席卷而至,万千田亩被吞噬其中,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很快,街头流民越来越多。

    为了应对灾情,司如空每日带着刺史府众人和一些健壮小伙修补河堤,而司明月则是唤来府中其他人搭粥棚与民棚救济百姓。城中原有粮商还想借机出售私粮,最后都被一一清算。剩下的则是自发加入了布施的队伍,跟着官府众人在粥棚往返。

    只是这灾情来得毫无征兆,无论是刺史府还是粮商并没有多余的存粮,无论他们如何精打细算,粮库还是告罄了。

    可这暴雨未止,临时修补的河堤能不能撑住都是问题。

    发生如此大

    的灾情,司如空自然是要上报,可是每次都如同泥牛入海,了无音讯。无奈之下,只能带着司明月一起前往周遭求援。

    就在这样的危机之中,允州左右,江南道四府十二州,也跟着爆发了涝灾。涉及范围之大闻所未闻,这也使得一切原本答应粮食的州府不得不召回快要到允州的粮车。

    奔波数日,空手而归的司家父女回到允州后面对的就是一双双失去生机的眼睛。最后司如空咬着牙与府中人一起变卖物什,高价从北方商旅卖粮。期间他也想将司明月送回临安城,却被后者拒绝,并且拿出来了自己的不少首饰。

    当沁墨询问的时候,司明月是这般回答的“吾身为刺史之女,平日里受他们恩惠,如今他们有难,吾岂可弃之不顾”

    沁墨不懂,但是阿轲却笑了,直言她若是男儿身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说完就被飞过来的笔甩了一身墨。

    整个南部几乎瘫痪,这个时候朝中总算是有了动静,一纸令下,无数运粮车从临安城出发,朝着南方而来。

    这些粮食成为了最后的希望,所有人都盼着它们早早过来。

    可是那历经几月赶来的却是破碎的粮袋,散落的粮食,以及满是尘土的木板小车。

    这些粮食连一个月都撑不过

    见到这样的粮车,一直以来被镇压的不满终于是爆发了。

    “天谴这是天谴”

    这样的声音在允州各地纷纷冒出来,再也压制不下。

    终于再一次出门布施反被人袭击后,司明月被禁足在家。

    一旁的阿轲龇牙咧嘴,沁墨则是帮她包扎伤口。

    阿轲看着司明月额头上的渗血的伤口说道“小沁墨,你不去帮你主子处理伤口,怎么反而来我这了。”

    沁墨没有理她,反而是司明月开口“现在府衙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刚才你帮了我,日后出府怕是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这有什么呢。”阿轲毫不在意地说道,“大家不过是因为灾情在这样的,等一切过去后就好了。”

    “你不怕么”

    阿轲仿佛是听见了笑话般,摸了摸沁墨的头说道“安心啦。师父说过,侠者,除了扶弱外还要明理,你和刺史大人都是好人,

    我会保护好你的。”

    洪水依旧在泛滥,粮食也再次告罄。

    司明月不放心粥棚,于是带着沁墨和阿轲出了府。

    许久不见的粥棚周围已经为官兵接管,一切都看似无碍。

    可是在回府的路上却出了意外

    “咿呀,刺史府的千金,做人质的话就可以让刺史老爷开军粮了吧”

    三人被围在其中,贪婪的目光全部落在被护在中间的司明月身上。

    阿轲将司明月护在身后,示意她一会趁乱逃走。

    “你呢”

    阿轲笑得灿烂“好久没活动了,这群浑渣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自大的话语激怒了众人,也为司明月她们开辟了一条出路。

    待到司明月带着人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地的尸体,而那平日里活蹦乱跳的人,也倚着墙边倒下,奄奄一息。

    "呵都说说了,还不够我塞牙牙缝的。"

    这是她听见阿轲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那之后便是三天的滴米未进,彻夜未眠。

    之后城中谣言四起,布施的粥棚也纷纷遭到摧毁,分散的反抗者在谣言之中团结起来,他们瞧准了时机夺下了兵器库,解开了动乱的序幕。

    这场反叛就像是就像是点燃草垛的火苗,最后成功引发了四府十二州的叛乱。

    南部震动,朝中自然出兵镇压,考虑到北方正在战乱,两万精兵从皇城而出,最后来到了允州。

    与反叛者的战斗持续了两个月,就在这个时候领兵将领被杀,一直都被人忽视的允州刺史在这关键时刻站了出来,以阳城司家的名号重新整合军队,彻底平息叛乱。

    在这之后,原本属于军粮的仓库也被打开,彻底化解了允州危机。

    涝灾彻底结束的那天,所有反叛者都在广场上被斩首示众,其中就有当初叫嚣着要绑架司明月的人。

    再然后皇城传来诏令,允州刺史赈灾平乱有功,擢升兵部左侍郎。

    只是这道诏令从临安城而来,却最先到了司明月的手中。后者看完诏令,命人送去刺史府,而后面不改色地与沁墨将一切证据烧毁。

    如此一来,这场叛乱的真相以及幕后主使便随着火焰化为灰烬。司明月如此想着。

    离开允州的前一天,她一个人来到城中酒窖,

    喝了整整一天的酒。

    耳边传来得皆是“上苍开眼”或者是“老天慈悲”。

    司明月冷哼一声,打满了整整一个酒葫芦的酒,与来接她的沁墨慢悠悠地离开了酒窖。

    随后而来的无崖子扑了个空。

    三年已过,司明月如今坐在司府凉亭之中,手握木牌。沁墨坐在她身侧,眼圈泛红。

    仅仅是为了报复,就与楼主做了约定,投身后宫,这样的决定也不知道值不值得。

    想到这里,司明月突然开口问道“小沁墨啊,你说人心真的可靠么”

    沁墨摇头说不知道。

    凉亭外传来动静,司明月转头,一人逆光站在不远处。

    她忽地想起来,初入城时在歇脚亭,那个时候的少年也和现在一般,淡笑着看着自己,即使隔着很远,她也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朝气,以及那媲美骄阳的暖意。

    “有些耀眼呢。”她呢喃一句,收起了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