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纸人理所当然道“我想要他的眼睛里只有我。”
好难啊
除非带着痛苦的记忆, 否则姜画不会用真正充满感情地目光注视他,他应该明白,陪伴已是奢望, 他不该肖想。
他们走到今天,光是血和眼泪,都快把人抽干了。
如果他们之间能够有一个孩子, 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此吧
可惜没有如果。
他很后悔,至少“孩子”曾经停留在姜画肚子里的时候, 他没有亲亲它、摸摸它, 再告诉它, 它是他的一生挚爱,哪怕它无法降生在这个世上,至少姜画不会那么崩溃和遗憾
傍晚, 霞光和积云交织在湖泊上空, 森林中的树木被风吹得簌簌,风卷着云离去, 带走一日间的最后光明。
日魇一行人踩着黄昏的影子踏入姜画的领地, 他带来了约定的东西, 掌心两颗晶盈剔透,可透过表皮窥见果核的苹果, “愿望果,如假包换。”
姜画简直两眼放光,从老榕树根下的雪洞中挖出皮箱,毫不拖泥带水地扔给日魇,“这是你的了。”
交易的过程比日魇想象中简单顺利许多,老妖物们在一旁虎视眈眈, 姜画明明可以黑吃疫苗,但他仍然遵守约定,没有食言。
日魇检查箱中的物品,确认无误,这才将东西递给队友保管,自己和姜画攀谈起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想要它,不过以后我有机会得到愿望果的话,都留给你。”
“谢谢,不过”姜画举着一颗果子,对照晚霞,漂亮的橙红色光晕透过果皮,映在他的手上,心跳如擂鼓道“一颗果子就能满足我的心愿。”
“哎呀,别告诉他”小纸人坐在姜画肩膀上一拍手,阿画这么诚实可不行“一颗果子太便宜他了。”
“嗯”日魇迅速反应过来,抽了抽嘴角,“没事,以防万一多换一颗挺好,希望我们还能拥有坚不可摧的友谊。”毕竟能够从他的眼皮底下把东西拿走,实力不可小觑,在场的一众向日葵班大佬他都惹不起,只能露出模范微笑道“在达沃斯学院,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有需要你可以直接来找我。”
小纸人赶忙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向姜画耳语,“恶魔喜欢说谎。”
“我知道了。”姜画点点头,“昨天,我见到汉慕生和你在一起,他还好吗”
日魇的目光扫过小纸人,他感觉到一丝恐怖的上位者气息,流露出迟疑没敢多问,只答道“还活着。”
随后,和队友毫不留恋地离开,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关注一旁的小男孩一眼。
谁都能看出姜画实在太高兴了,无暇顾及其他,尽管他没有手舞足蹈,却蹲在湖边把果实洗了又洗,生怕不起作用地碎碎念道“保佑我实现心愿,上帝保佑,佛祖保佑,祖师爷保佑”
小纸人哭笑不得,摸了摸脸上的潮意,如果东西起效,万般皆是命,它也无可奈何。
姜画下定决心,咬了一口,愿望果清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他手中的果子也一并绽放出缤纷的光晕,但是光晕维持的时间很短,很快,剩余的果实像水一般从他的手心流逝。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姜画嚼了嚼口中变作空气的果肉,等待半晌,除了湖面的晚风,就连手心的粘腻也消失了。
“啊。”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仍旧没有获得问题的答案道“失败了我再吃一个这一次一定要保佑我成功呀”
一旁静静观望的小男孩忽然跑过来制止了他,“别吃了,没用。”
他话语落下,在场所有拥有思想的生物都同时望来。
阿橘简直寒毛倒竖,差点从湖边跳起,“你怎么知道没用你谁”
小男孩沉着脸道“我是境灵,愿望果实现愿望的概率为百分之七十,但只要我在这里,它就是百分之百。”他神色有些复杂,安抚一般拍了拍姜画的手,“你别难过”
姜画睁大了眼睛,里面漫过一线泪光,他摇头,背对众人蹲在湖畔,捡起一根小树枝搅了搅水,“没关系我不难过,我已经有心理准备啦。”
在食用这一颗愿望果实之前,他也曾使用过寻人的法器,几年前,萧柳还发动过社团成员大肆悬赏找寻,无一例外,都悄无声息地没有了下文。
宝宝毫无踪迹,他连宝宝长什么样都没有见过。
姜画杵着头心想,他真是一个糊涂爹爹。
小男孩坐到他的身边,不一会儿,水中的倒影骤然拉长,在扭曲的光影填充下变为一个绿眸金发的青年,身着湖蓝色绸衣布裤,叮叮当当的翡翠挂在秀丽可人的耳垂上,他长得很美,但这种美与姜画的雌雄莫辨不同,是一种如甘霖般的颜色,与他水绿的眼眸相得益彰。
青年安慰姜画道“往好处想,说不定是因为我的能力不够,所以才没能起效呢”
阿橘凑上前蹭蹭姜画的脚,“没错,都怪境灵不好好修炼给些什么没用的破烂奖励,阿画以后要比任何人都厉害,这样就可以找到宝宝啦”
青年咬牙向老猫竖了竖拳头。
老榕树枝不知从哪儿摘了一朵寒冬料峭下的小红花来送姜画,想要安慰他。
姜画被逗笑了,捏着小花花,心里的阴霾转瞬即逝,他好奇地问道“什么是境灵”
青年一怔,“你不知道吗”
“是这个秘境的主人。”阿橘道,“聚秘境之气而成灵,他可以主宰这里的一切。”境灵几十年未在秘境中主动现身,就连和毕狰毕院长交流也是通过虚无的秘境空间,它也是第一次见到境灵的实体,境灵对待姜画的态度十分亲昵。
“好厉害”姜画捧着脸,他已经习惯,也想得开,“大家别担心,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他转过身,然后发现地上躺着一张完全失去声息的小纸人,小纸人痛苦地皱成一团,不再动弹了,“司徒先生”
小纸人没有任何回应,与司徒偃明的控制完全切断。
另一头,苏式私人宅院中,司徒偃明脸色惨白地从太师椅上起身,一时间竟然有些头晕目眩,他扶稳旁边的柜子,因为长时间分魂,乍然清醒就会有些不适应。
剧烈的心神波荡也使得他无法再远距离操控小纸人。
他望着空旷的客厅,没有姜画,就完全失去了欢笑,如果连这清冷和孤寂他都不能忍受,他又怎么敢让姜画了解过往和真相
可是他怎么舍得他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寻找,再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他一步一步重新登上三层的阁楼,解开玻璃门的封印,弯身去捡前些日子姜画失手打碎的杯子,神龛桌上,油灯的烛光一直在摇曳,他原本已经向京西白云庙捐赠了香油,只等送盒子里的骨灰前去做一场灯仪后就能下葬
然而,再没有任何法宝能够比骨灰更能让姜画明白,有些东西,究其生生世世,都无法强求。
至于他卑微无望的爱,比起姜画的执念,确实无关紧要。
司徒偃明取下神龛内的古朴木盒,沉重地托在手上,忽地,他偏头望向玻璃窗外漆黑的夜色,莫名而来的阵雨打湿门廊,天空中出现雷电的闪光,乌云齐聚在山头,不远处依旧能看到清朗的月色。
“谁”他话音落下,一个黑色的鬼影便猛然现身,隔在玻璃门外,恐怖的气息一瞬间蔓延开来。
外面是没有顶棚遮蔽的露台,几个花盆被暴雨淋湿,但鬼影身上一个泥点也没有,他不是实体,却有着男人的身形。
鬼影死死地盯住了他,眼眸是两颗渗入的红珠,他声音嘶哑道“司徒偃明,你为什么要派特殊刑侦司和道协追杀我我只杀张家该死之人你凭什么阻拦你也想与地府十王殿为敌吗”
惊雷抽向黑沉的积云。
“地府十王殿”司徒偃明有一瞬间觉得这个鬼影的声音有些耳熟,他没有被吓到,依然镇定自若,“你是谁”
前些日子一直紧盯张家人不放的杀手他已经很少过问俗世,这些年来,更是因为失去姜画而昏昏沉沉,他曾经管问的案子都记不太清楚了。
男人凄惨地裂开嘴,牙齿里渗出鲜血,“你忘了果然,没有人会记得没人记得”他慢慢直起身来疯狂大笑,“没关系,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想起来的。”
他说完,身影像是渗透着墨渍的风一般膨胀,下一刻,精怪协会维护和平办公室、紧急行动队、特殊刑侦司都感应到了一股极其可怕的阴魂气息出现在京城某个方向。
鬼影以极盛的阴气膨胀出恐怖的姿态,彻底包裹了整座苏式宅院以及周边的山脉。
司徒偃明怔愣在原地,他抱着姜画的骨灰盒,一时竟然万般无奈道“脾气这么差我忘了就不能提醒一下”
再说,别人的事与他何干
他连自己的爱人都搞不定,哪有闲心去管别人他神情不动,丝毫不觉自己处于阴气汇聚的核心地带有什么可怕,他对发疯的鬼影道“你知道向我露出獠牙意味着什么吗你在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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