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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明光
    说实话, 那把弓如果能被称为儿童弓,绝对就是抬举它了。

    毕竟儿童弓虽然磅数小,但制式依然与正常竞技反曲弓相差不多, 只是给年龄不大的孩子练手用的。

    但面前的这一个, 弓身都是塑料的, 弦也就是根普通绳子,所配的那支箭的箭头甚至还是个吸盘

    四人集体

    密室逃脱不会有真弓箭, 他们对这一点完全接受良好。

    可是密室的整体氛围都这么严谨, 东西还被在这么精致的弓盒里, 为什么会是一把玩具弓

    谭岳不死心,拿着轻飘飘的玩具弓左看右看,终于叹了一口气。

    “我们就要拿着这这玩意儿把那个搞到靶子上”

    他对着这么一款小玩具,甚至说不出弓和箭两个字来。

    话音刚落,几束灯光亮起,这东西竟然还挺严谨,示意他们必须在一条距离靶子有五米的地方开始射箭。

    “看来就是这样了, ”关京华用一种无奈地眼神打量着这一切,语气几乎有点生无可恋。“那咱们赶快出去吧。”

    他们之前抱有的期待值太高,以至于拿到了东西,突然就没了什么兴趣。

    谭岳瞅了瞅手里的弓,姿势别扭地把塑料箭放到塑料弓上。

    他本来想像一般的时候那样拉开弓, 动作到了一半却戛然而止。

    塑料可比不上他们用的专业弓片,还没拉开多远, 那弓竟然就已经到了极限,再拉下去,恐怕都该断掉了。

    谭岳的动作僵了僵,一时不知道怎么才好。用了个极不标准的姿势把弓拉开, 勉强将箭射了出去。

    剩下几人看着那支箭有气无力,飞得晃晃悠悠,最终落在了墙上。

    小吸盘在上面粘了两三秒,接着就扛不住了。

    “啪”的一下落地。

    声音倒还挺清脆。

    谭岳

    这怎么都脱靶了

    盛恕在一旁看着,到了现在,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来。还非常努力地试图安慰他。

    “没事儿,不用担心,多来几次,一定能适应的。我们能不能出去,可就看你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谭岳更气了,也没有了耐性,直接把弓递给了盛恕“要不你来”

    “我来就我来,”盛恕也不扭捏,拿着那把玩具弓就走到了前方去。

    这把玩具弓拉距太短,根本不是正常弓的水平,他们用惯了竞反,一下子肯定适应不了。

    盛恕停了一会儿,调整了一下姿势。即使手里拿得是一把略显滑稽的玩具弓,但是少年身姿依然舒展,一个普普通通的玩具在他手里,似乎也有了属于真正赛场上竞反的气势。

    然而不好用就是不好用。

    甭管是姿势奇葩还是形容潇洒的盛恕,遇到这么一把弓,依然逃不了脱靶的命运。

    有了谭岳的前车之鉴,盛恕这一箭做出了调整,离那个靶子近了一些,但想要上靶,还是有点距离。

    姿势不标准,弓也完全不对头,在这种情况下除非歪打正着,想要靠着技术把塑料箭射到靶子上,可不是一箭就行的事。

    谭岳看着盛恕的样子,指着他大笑“盛仔,你可别五十步笑百步了,你这不是也没比我好到哪去吗大家明明都是脱靶”

    关京华拍了谭岳脑袋一下,但没忍住笑。

    反而是季明煦,看到那一箭脱了靶子,手立刻不自由地握紧,脑海中充斥着不愉快的回忆。

    很多人,包括郑君和盛恕的心理医生都不清楚,他分明心理素质强大,对射箭的爱超脱一切,生活至此顺遂无忧,也没经历过太大的创伤,怎么就会对很多东西产生tsd,从而影响到比赛状态呢

    这算是射箭队里的一个未解之谜,也是盛恕说不出口的东西。

    这世界上唯有季明煦知道,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脱靶本身严重吗

    或许并非如此。

    任何一个射击射箭运动员,都是从最开始拉不稳弓,箭上不了靶子开始的。

    即使随着技术的提升,水平渐长,也可能会有发挥失常的时候。

    但跟随场景变换,一支小小羽箭偏离靶心,甚至不是在什么最隆重的比赛上,也会对人造成毁灭性的伤害。

    就好像压死一匹骆驼的,永远不止是那最后一根稻草一样。

    “没有以后了。”

    季明煦记得很清楚,上辈子那场比赛过后不久,他去医院找盛恕,在提及射箭时,就得到了这样一句话。

    他的师兄躺在床上,手里捧着本书,目光却并未聚焦在书本上。

    明明距离上次见面不久,他却仿佛一下颓废了很多,身上有种日薄西山的无力感。

    “小明,这病是不可逆的,现在也没得治,你明白吗”盛恕笑着,季明煦却觉得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他说“我没办法再回去了,但你还可以。去比赛,去夺冠。奥运里我们一直缺一枚男子射箭的金牌,我拿不到了,你去吧。”

    语气很轻松,可是听得季明煦心一阵阵发疼。

    季明煦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回去的。

    他满脑子所想的都是这是两人相识多年以来,盛恕唯一一次说过自己不行,心一阵阵抽痛。

    那一晚盛恕没有睡着。

    他不知道的是,季明煦躺在床上,在他曾看过的天花板之下同样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他们此后再也没有提过一次“脱靶”。

    直到今天。

    塑料弓和塑料的箭矢,造成了这一次几乎注定的脱靶。

    即使在场只有四个人,这也不是什么大型的比赛,季明煦还是在那一刻迅速把目光投向盛恕,紧张地注视着他。

    但盛恕脸上没有任何异样。

    少年走上前去,弯下腰,捡起那支掉落在地上的箭。

    轻而又轻的塑料制品在他手里打了个转,盛恕转笔一样转着箭支往回走,重新把它搭在简陋的小弓上。

    “脱靶又怎么样”盛恕瞟了谭岳一眼,再次拉开了弓。

    “就算这一箭是脱靶的,我也总会射回到十环。”

    话里有一种难以抵挡的傲气和自信。

    小弓拉距很短,他的右手远未够到下颌正确的靠位,只能自己在空中寻找合适的点。

    他一箭一箭射出去,其它三人在旁边专心地看。

    谁都没有上前争抢,也没提到还有另一种可以解开密室大门的方法,只是看着在盛恕的努力下,箭的落点开始朝靶心靠近。

    从脱靶到上靶。

    从六环到八环。

    在盛恕不知是第几次拉开弓时,他手心都有了点汗,谭岳也适时的紧张地发问。

    “你这次到底行不行啊”

    盛恕没有回答,目光凝视着前方,在自己选择的最合适的地方拉开弓弦。

    “嗖”的一声,塑料箭支飞了出去。

    而黑发少年薄唇轻启,自己为自己报数。

    大门后面的机械机关在同一时间应声而动。

    “十环。”

    随着盛恕话音落下,一亮光出现在他们眼前。

    最初只是丝线般细微,后面越变越宽,越来越明亮。

    黑暗如潮水般退散,大量的光从逐渐打开的门缝中涌进来,照亮了站在正门前的挺拔的少年。

    盛恕轻轻吸了一口气,在门外接应的工作人员难以置信的目光里,把塑料小弓和箭重新放回了盒子。

    “出来了。”他说。

    密室虽然过程波折,但总体体验还算不错。

    几人又分别去玩了几个项目,并约定了在晚些时候到停车场集合。

    等关京华和谭岳两个人卡着点出了主题公园,太阳都快落山了。落日熔金,燃烧着一样的云层绵延开来,而盛恕和季明煦已经到了。

    盛恕靠在车门上,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拿着棒棒糖。他把墨镜架在头上,黑发被晚风吹动,脸庞的轮廓被落日的余辉镀上薄薄一层金。

    他和季明煦似乎在说些什么,眉眼间有浅淡的笑意。

    季明煦背对着他们而站,关京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肢体语言比平日历都要放松不少。

    于是他拦下想往车那边走的谭岳“小岳,你看今天的天。”

    谭岳果然停下脚步,抬着头和他看着晚秋高远的云。

    “其实也还好啦,”谭岳嘟囔了一句,“最近每天晚上的天都很好看,希望以后也天天都能看见吧。”

    关京华轻轻点了点头“一定会的。”

    他们赶着时间回了市队吃了顿晚饭,又要开始新一周的训练。

    燕京已是深秋,随着几场秋雨落下,天气也越发冷起来。

    时间依然走着,训练还要继续。

    在十一月初时,盛恕和其余几位同伴一起飞离了越来越冷的燕京,前往四季温暖的儋海。

    谭岳羡慕得要命,只恨自己还不够火候。好在他去不了,关京华和季明煦同样也走不了。

    毕竟盛恕是被推荐去参加射箭青训营的,而他们两人虽然水平够了,却不幸超了年龄。

    青训营将全国适龄的射箭运动员聚到一起,每支队伍根据在全国大赛上的名额推举不同数量的运动员参加。

    这些少年们聚在一起,将展开为期一周的训练,每项成绩都会被积分。

    到了最后,男女积分各前两名就会拥有世青赛选拔的资格。

    射箭这几年依然不温不火的,参加青训营的运动员数量其实并不算多,里面还有好几张熟面孔。

    他们见到盛恕并不意外两次全国大赛的个人冠军,团体赛前三,他就是如今华国男子射箭青年组当之无愧的一哥了。

    而现在世锦赛选拔报名时间已过,明年盛恕能够参加的也就只有世青赛了,他也必然会争取这个名额。

    盛恕入专业队时间晚,最好的获得选拔资格的方式就是在青训营里拿到前二。

    如果是之前,他们可能还会有一些异议。

    但现在,盛恕一出现他们心里就已经清楚,这次的前二人选大约已经定了,所不确定的,只是名次而已。

    至于名次

    施杨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和盛恕互相打了个招呼,“我跟沈雁回说过,我会赢你一次的。”

    “这次你想拿第一”盛恕问道。

    不等施杨回答,就提前给出了答案。

    “真不好意思,我也是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