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习习, 夜卷袭着丝丝凉意。
听江无阴说买除妖粉是烧掉,裴慎也回想起细节来,自阿香买了除妖粉后, 他的确没见府里有谁用过。
阿香唤道:“阿慎, 王爷, 快来买莲花灯。”
阿香面前是个卖莲花灯的中年男人, 大江每年灯会都会售卖莲花灯,莲花灯寄托着人们美好的愿望,听说对着莲花灯许愿再放入河畔, 莲花灯便可以带着你的愿望去见神仙。
来买莲花灯的大多都是恋人, 他们买了莲花灯便欣喜地往长恋河走。
长恋河是大江有名的长河, 每到灯会这天,长恋河沿岸都会挂起漂亮的灯笼,似乎在为河上的莲花灯照亮前方的路。
中年男人摊前摆着许多莲花灯, 裴慎低头思忖, 选了一个,但这莲花灯旁边还紧紧地挨着另一个莲花灯,裴慎取出时, 另一个莲花灯从摊前滚了出来。
好在江无阴手快, 接住了这个莲花灯。
中年男人眨眨眼道:“公子, 这莲花灯可是有灵性的,它是认准你了啊, 就买走它吧。”
江无阴盯着手里的莲花灯:“”
看来江无阴是不得不买了。
裴慎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卖灯人还真会说话。
江无阴抬头, 刚好撞见裴慎的笑。
裴慎笑得很开心,烟花绽放的光恰好落在他的脸上,他微弯的眼里似乎有星辰跌落。
江无阴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摇。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笑得太过,裴慎敛了笑, 认真道:“我们去长恋河放灯吧。”
长恋河便有许多人,他们在河边对着莲花灯虔诚地许愿,然后再目送其离开。
三人找了一个人稍微少一点的地方,便将自己的莲花灯放在河里,江无阴拿着莲花灯,思索着自己该许什么愿。
他这一生,似乎没有什么特别渴求的,在那段阴暗无光的日子里,他早已经磨灭了所有的欲望。
许愿
他实在不知道许什么愿。
阿香小心翼翼地将莲花灯放进河里,再虔诚地许了愿,轻轻一推放走了她的小莲花灯。
裴慎低头准备许愿,瞥见旁边一言不发的江无阴,似乎是看破了他的心思,自顾自地将莲花灯放下:“其实人这一生,平安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平安快乐
江无阴琢磨着这四个字,裴慎已经低头在莲花灯前许愿了,他闭着眼,长恋河旁的灯光落在他微颤的睫上,像是夜里轻颤的蝴蝶。
江无阴忽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长恋河周围嘈杂,可江无阴此时什么也听不见,他在心里默念:
“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那就许这个愿望吧。
望着满池飘荡的莲花灯,裴慎的笑脸,江无阴心里忽然生起几丝愉悦的感情。
等三人的莲花灯都沿河飘走后,阿香满眼欢喜地站起来,却发现裴慎不见了,只剩他们王爷一人。
阿香疑惑:“阿慎呢”
江无阴淡道:“走了。”
裴慎方才准备站起来,结果突然变成了瓶子,阿香正在他后面目送莲花灯,裴慎一骨碌地往下面滚,眼看就要砸在阿香背上,江无阴将他抱了起来。
江无阴似乎是习惯了他如此反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好在他们选的这块地儿没什么人,不然明天京城又是另一个传闻了。
面对阿香的疑惑,江无阴也回答自如。
小瓶子方才一时着急,一骨碌地往里钻,江无阴皱了皱眉,按住他滑溜溜的瓶身,将他按进了怀里。
裴慎:
回到王府,江无阴将裴慎从怀里拎出来,低头打量着他。
裴慎乖乖地被拎出来:嗨。
江无阴看了他会儿,见他没什么反抗的迹象,便将他送回了房里,一个字也没说,放下便走了。
小瓶子偷偷看了江无阴背影一眼,钻回被子里去了。
昨日灯会余热未散,外面热闹得紧。
天已经亮了大半,裴慎起来给江无阴弄药,发现有几味药用完了,最近因为给江无阴恢复腿,药用得快,才买的很快又用完了。
上次去过天下第一药铺,裴慎大概记住了位置,出门便往外走。
天下第一药铺此时人还不是很多,裴慎进去抓药,顺便与伙计攀谈几句,一小丫头急急忙忙地冲进来:“对不起,我很急,这位公子,可不可以让我先买”
裴慎让了她,伙计便道:“小蝶唉,还是要那几味药吗”
“不,换几味补药”小蝶回道。
伙计:“怎么突然要换药了”
小蝶说着便含了哭腔:“我们家小姐”
“怎么回事”伙计惊讶。
“我们小姐如今沉睡不起,一睡便睡个好几日,用饭时叫醒过,但吃着吃着又睡着了,找大夫看过,大夫也没办法,说什么小姐的时日到了”小蝶愈说愈难过。
伙计叹气,裴慎听完便陷入了沉思,便问:“姑娘,若你信得过我,可否带我去看看你家小姐”
小蝶看向他,有些怀疑:“你是做什么的”
裴慎回:“我是大夫。”
听见这个,小蝶脸上又露出了失望:“算了,我家小姐得的不是病,大夫没用的。”
“你是陈太傅家小姐的丫鬟”裴慎问。
“是。”小蝶回。
裴慎心中愈发笃定,现在京城外面都在传陈家小姐被妖怪缠上,但方才听小蝶所说,这症状又不太像被妖怪缠上。
倒是很像曾经裴慎爷爷给他看过的一本奇病录里所记载的一种怪病。若是将这病治好了,京城关于妖怪的传闻方可以压下去。
那样子,作为瓶子妖精的裴慎不就能多活好几日了吗
裴慎道:“姑娘若信得过我,可以带我去看看你们小姐的情况。”
小蝶怀疑地看着他,眼前人看着年纪也不大,说是大夫,倒是更像那种世家公子,但瞧着他的眼神又不像骗人的。
但小蝶还是抽抽搭搭:“可是这位公子,我们太傅家可不是什么人说能进去就能进去的,你让我相信你,口说无凭我又该怎么相信你呢”
“姑娘不用慌张。”裴慎也不气恼,他这样别人的确难以相信他,只是问,“姑娘可知前不久皇上亲自在殿前赐了名民医治七王爷的腿的事么”
小蝶愕然:“这件事在京城引起的轰动的确不小我也听说了”
“在下正是此人。”裴慎说罢,拿出那日皇上亲自赐给他的令牌,“姑娘且信我。”
令牌亮出来后,小蝶大惊,旁边几名抓药的大夫也忙跪了下来:“见过裴大夫”
近日来,裴慎多在府中给江无阴治腿,因为害怕被人发现是个瓶子也少有出门,压根不知道,民间已经掀起了“裴名医的传闻”。
传闻大多是,裴名医将凝王江无阴的腿治好了。
裴慎:其实还没有。
有了令牌果然逼格都不一样了,小蝶忙上前拉住裴慎的手,也不抽搭了:“裴名医裴名医求求你救救我们小姐吧”
裴慎看着她,越发信心百倍:“你放心,你们小姐在我这里,包好。”
此事若是办好,莫说妖怪此事可以解决,他“裴名医”的也可以名声大噪一番,看以后还有没有人敢欺负他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小蝶便拉着裴慎走了,“裴名医”跟在小蝶身后,似乎胸有成竹。
京城街道很快炸开了锅。
有人还不知道:“怎么啦怎么啦”
有人回:“你不知道,陈太傅这次请了谁啦”
“谁呀”
“请了裴名医”
陆陆续续越来越多的人拥了过来:“可是不是说,陈家小姐中了妖邪,那个裴名医,当真有用”
有人继续谣传:“裴名医当然有用在前几日的宴会上,听说裴名医用一己之力,拯救了宴会上的所有人裴名医神通广大,据说可谓无所不能”
“当真有这么神奇”不少人惊异,“那宴会上出的事不是说是巫族干的吗这大夫也能打巫族”
“可不是么我听说有人说,裴名医举起手中大刀,一手一个巫族”
众人你一口我一口,说得越来越玄乎,无不相信裴名医无所不能,渐渐也越发觉得裴名医拥有能解决陈小姐身上妖邪的神招。
小蝶领着裴慎来到陈府,陈府里的下人都瞧不见几个,听小蝶说,有些下人听闻他们家小姐患病,都找理由离开了陈府,剩下的都是跟了陈家许多年的人。
裴慎低头思忖,这些人倒是跑得快。小蝶领着他来到了陈小姐房里,此时陈太傅还在宫中未归,陈小姐床前守着个妇人,见了裴慎面露疑惑:“小蝶,他是谁”
小蝶支支吾吾:“夫人,他是我在药铺遇见的大夫。”
“唉,大夫”妇人叹气,“大夫有什么用小蝶,你也知道,婉儿她不是普通的病。”
小蝶凑过来,对妇人小声道:“我也知道,可是人家可是裴名医。”
妇人愣神片刻,前几日宴会她并未去,但也听说过裴名医,她怎么也想不到,裴名医居然是眼前这个看起来还未弱冠的小子。
妇人欲探个究竟,却在看到裴慎腰间的令牌后恍然大悟,向裴慎敬道:“裴大夫,谢谢你今天能来。”
“夫人,这本就是在下所应该做的。”裴慎听罢,只走近看了看陈小姐,“夫人让我看看,小姐今日也未醒么”
“是,最近醒的次数越来越少,一直睡,如今已经睡了七天。”妇人回他。
裴慎上前查看,发现其舌质淡润,脉弱无力。裴慎问道:“小姐除了嗜睡还有其他症状么”
妇人回道:“没有,偶尔醒了问她哪里不舒服只是说想睡觉。”
裴慎陷入沉思,多眠与失眠,证情相反。阳盛阴虚,则昼夜不得卧,阴盛阳虚,则嗜卧不欲起可见,如此看来,陈小姐并不是被妖怪缠上了,只是阳气虚罢了。
但是也不排除陈小姐的阳气被妖怪吸食这种可能,可若真是吸食阳气的妖怪,那不应该吸男子
也许这京城里就没有妖怪。
裴慎转而一笑:“夫人,小姐并未是被妖怪缠上,我写几味药,服用再看。”
妇人抬头看他,略微震惊:“真真的”
小蝶拿来纸笔,裴慎落笔便写,小蝶接过药方,喃喃道:“党参三钱,生黄芪四钱,陈皮三钱,生麦芽三钱”
后面还有诸多药材,小蝶只觉眼花缭乱,这是只有几味药
裴慎极其认真地道:“陈小姐长期沉睡,中气运转之力必然虚滞。这副药可以先缓解一下,若有效,再来找我拿另外的药方。”
两人半信半疑,又见裴慎说得头头是道,也不免有些信,盯着药方发神。
裴慎却已站起身来,十分认真地道:“这世上怎么会有妖怪呢,夫人莫担心,小姐半月便会好。”
说完,裴妖怪慎还十分笃定地点了点头。
裴慎离开陈府,陷入沉思,曾经他爷爷让他了解中医,他没少看关于一些奇病怪病的书籍,对这些怪病有些了解。
他现在有一半肯定,陈小姐不是被妖怪所伤,至于为什么京城传她是被妖怪缠上也许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裴慎往王府走,忽然闻到股异味儿,紧接着有人捂住了他的鼻子,他欲转过头去,脖颈处却挨了一道。
随后裴慎只觉眼前一黑。
裴慎觉得脑仁疼,清醒后便听见门外传来的声音:“上面说解决屋里那小子么我瞧这小子细皮嫩肉的”
“不该问的别问。”
裴慎费力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绳子捆得紧紧地,还被可怜地扔在了角落。
这个房间狭窄,除了裴慎外,周围还有些杂物,破瓶破罐,像是城外的废弃房屋。
裴慎想动却动不了,嘴里还被塞了纸团。
门外谈话声终了,紧接着传来几道脚步声,裴慎心突然揪了起来。
难道他就要交代在这了吗
门外几人推门而入,裴慎看着外面渐渐黑下来的天,心中暗念快变成瓶子躲过一劫。
“嘎吱”门开了,有几个汉子推门而入,这几人四处环视后,竟并未发现半个人影。
却发现在地上明显被人解开的绳子。
这个地方是个废弃的瓷器房,他们将裴慎拖到这里来本应不会引人耳目,可是如今,裴慎还是不见了。
几人进来便见裴慎不见了,大惊:“那小子怎么不见了”
“按理说,他不应该跑出去,这屋前屋后都有我们的人把手。”
几人沉思,迅速在瓷器房里翻墙倒柜,这个瓷器房有很多瓶瓶罐罐,还有不少丑丑陋陋的瓷瓶。
“可恶这小子究竟跑哪儿去了”
那些个丑瓷瓶放在柜上,有人端详片刻,从中拿出一个仔细端详:“老大,这有个瓷瓶好眼熟啊”
凝王府。
天色已晚,江无阴盯着一桌未动的饭菜,终于忍不住唤来人:“裴慎去哪了”
“回王爷,裴公子今早出去买药了。”一人道。
“今早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江无阴有些坐不住了。
阿香急急忙忙地奔来:“王爷,王爷,阿慎出事了,我今天在买药的路上等了他一天了,都没等到他”
通常裴慎去买药,阿香总会在回府的路上等他,可是今天阿香等了一天都没等到裴慎人。
阿香说完,有一下人忍不住插嘴:“王爷,我今日还听到,他们说裴小公子去给陈小姐治病了”
江无阴似乎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他望着窗外树枝,眸色微暗。
裴慎去哪了裴慎怎么去给陈小姐治病了最近妖怪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这样不是自投罗网吗
此时天已黑了,江无阴转头看向阿香:“阿香,去房里找件衣服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他慌了他慌了
本章参考孟景春解析古今奇症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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