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在雁城只有一个老宅子,府上只有六姑娘会时不时来小住,除此之外没有主子。一宅子的老仆。
宁楚珩是柳家的表公子,他来也是主子,但是他带上的这位姑娘,着实打眼,一路从城门到柳家,仆从们打量不断。尤其是抵达柳家,得知自家六姑娘在垂花门等候时,为首的老仆从更是苦着脸,看姜定蓉的眼神,十分复杂。
姜定蓉看得真切,什么表公子六姑娘的,再加上这老仆从的表现,她随意想一想就知晓是怎么回事了。
但是与她无关,此刻她心里更烦。
早先宁楚珩时不时就说些宁家的人或事时,她就已经有些隐隐不安的感觉。但只当是他与她找不出话来,随意说些家长里短。
只刚刚他说,要娶她为妻
开什么玩笑,他敢娶陶念念,难道还敢娶姜定蓉吗
而且,他敢娶她就敢嫁吗
不对,堂堂北楚少主,没有什么敢不敢的,只有能不能。
她肯定是不能和宁楚珩有欢好以外的关系。
绝对不能。
姜定蓉在心中再次叮咛了自己一次,收起心,表情更显得淡漠了。
她如今的性格表皮不过是伪装,稍微冷下脸来,常年身居高位杀伐果决的气息,又一次笼罩了她。
令人不敢直视的冷冽。
绕过照壁,宁楚珩回眸,将身后少女已然转变的气息看得真切。
他脚下顿了顿。
如今面无表情的她,与一路走来娇滴滴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在一瞬间,甚至有中嗅到了同类的敏锐感。
而这样自然含威的少女,忽然让他有了一种看得更清晰的感觉。
好像离她更进一步。
但是,她一路都好好的,用温顺娇气的外表伪装自己的反骨偏执,怎么就这么忽然,卸下了那一层皮相的伪装
当一行人穿过连廊,从外院走到内院,一眼瞧见垂花门口翘首相盼的纤细女子时,宁楚珩脚下一顿,而后顿悟。
他不得不说,心情有了一刹那的愉悦。
当着仆从的面,宁楚珩头一回主动地,胆大地,等着姜定蓉上前一步时,轻轻攥住了她的手。
嗯
姜定蓉一愣。她只不过一路有些恍神,怎么就被他握住了
主动的,握住她
两个人紧握着手,男人的掌心发烫,比她大一圈的手几乎圈着她,包着她的指尖。
“里面那个算是表妹,你喊她名就是。”
姜定蓉才想着他城门口时说的话,垂着眸挣扎了下。他握得紧,一时半会弄不开。
她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
“你的表妹,算我哪门子的表妹。”
宁楚珩好脾气地顺着她。
“嗯,你说不算就不算。”
姜定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男人很少这么温顺
平日里相处,他大多是由着她,顶了天就是纵容她一切,温顺两个字,和他宁将军不相符啊。
有古怪。
她抬眸时,瞧见门口似乎静静看着他们的一个姑娘。
姜定蓉顿悟了。
原来,合着是要见到表妹,心情好了
呵。
姜定蓉板着脸刚想强行挣扎开,可一瞬间,忽然想到。他什么表妹不表妹的,与她何干。
至于在意吗
显然是不用的。
对。她根本不用在意。
姜定蓉抿着唇,任由他牵着走近。
“三公子。”
守在垂花门的白衣俏丽女子,仿佛没有看见被宁楚珩牵着的姜定蓉,只含笑远远屈膝行礼。
“悦儿听说三公子来了,特来迎接。”
“辛苦三公子专门来接悦儿了,快些进来坐,暖一暖身子。”
白衣少女巧笑连连,温柔可人,侧着身,十分温顺。
又是温顺。
城门口老仆口中说的闹腾,可是半分也见不着。
姜定蓉眯着眼只打量了一眼这白衣少女,就移开了视线。
“嗯,收拾东西,我们即刻出发。”
宁楚珩应了一声,吩咐下去。
唤作柳悦的姑娘表情略显委屈,犹豫再三,细声细语说“三公子能不能等上天半天的悦儿不太舒服。”
“三公子身边的姑娘,大约知道,悦儿是什么不舒服。”
这是柳悦第一次正眼打量姜定蓉,明明是看起来很温顺的姑娘,这一眼中,却打量的人格外不适。
姜定蓉随她看。
至于她口中的话,她也懒得回应。
愿意应付宁楚珩,是她有所求,至于其他人,多看一眼,都是耽误。
没有得到回应,柳悦笑容微微僵了僵,而后更委屈地看向宁楚珩。
“三公子的同伴,是对悦儿有意见吗难道,这位姑娘也知道,悦儿的不堪”
这话一说,宁楚珩皱起眉。
“你多心了。”
顿了顿,低头问姜定蓉。
“耽误一天,可好”
姜定蓉好险没去看那六姑娘的眼神。
人家请他拿怜惜,他倒好,扭头来问她。
还真是不怕人家怄火。
不过,由于她有什么关系呢。
停留半日也不错,雁城有她的人,许久没有联系,去看看也行。
“好呀。”然后姜定蓉想了想,亲昵地掐了他一把,“你表妹问你,你倒推给我,坏死了。”
宁楚珩“”
好嗲。
浑身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冒出来。
但是这种嗲气,在那一刻过后,还有点刺激。
刺激过后,宁楚珩反思,她不对劲。
平日里就算故意耍娇,也没有这么说话的时候。
他立刻打定主意,抬头对刘悦说道“你休息半日,明日一早我们出发。”
八成是因为柳家六姑娘,赶紧出发赶紧分开的好。
早些回王都,早些定下来,他心里才能踏实。他家这个小坏蛋,太让人没有安全感了。
姜定蓉捏着嗓子这么嗲气,宁楚珩享受过后,甚至有点回味。
低下头小声跟她商量。
“等等,再来一次”
姜定蓉差点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这么恶心巴拉的语调,她自己都受不了,这男人居然还喜欢
果然有病。
柳悦被两人无视了许久,强行扬起笑容,让丫鬟带着他们入了内院。然后即刻把人分开。
作为表公子的宁楚珩,被分在了主院的厢房,姜定蓉被丫鬟领到一个偏僻安静的小院。
一路走来,姜定蓉几乎都是和宁楚珩形影不离,难得,在这里有了分开的时候。
老宅子看起来到也不是年久失修,只是有些年份的陈旧,处处都暗沉沉的。
她小休息了片刻,让石兰出去打探打探雁城的手下。
石兰功夫俊,几下避开府里的人,悄然离去。
姜定蓉才睡了片刻,石兰就又避开人耳目回来了,回来的同时,带了一封信。
“主子,王爷派人送了信,正巧人在雁城,属下一道带了回来,还给主子带来了一个消息。”
姜定蓉坐起身,拆信的同时,石兰低声说道“丁参将的小儿子不见了。据探子得到的消息,大约是王都有人动手了。少主要留心。”
丁参将年过四十才得了一个孩子,眼珠子似的宝贝,若是有心人绑了他的孩子,那丁参将不见得会为了孩子做出什么背主的事,但是的确是个麻烦事。
“传令下去,派人寻找丁家小儿,查清楚是谁动的手,尽全力营救。”
姜定蓉微微蹙眉,拆开信,粗略扫了眼,抿唇,心情更跌宕谷底。
父亲知道了。
她选定了宁楚珩。
信中开头只交代了几句关于姜召禄的事,王都有人悄悄和姜召禄在接触。北楚边境的铜陵关,近来有些不太平。
父亲希望她早日解决孩子的事,返回北楚。
信的最后一句提到了宁楚珩。
此子绝非易于之辈,利用他,怕后患无穷。
简单来说,就是父亲希望她换个人。
姜定蓉垂眸折起信,装入信封,重新封上火漆。
有点迟。她已经在宁楚珩这里投入太久。
也不算迟。
此刻抽身还来得及。
姜定蓉沉默着轻揉额角。
窗外阳光收敛,渐渐染上暗色。
事不过三,再给宁楚珩最后一次机会。
若是还不行,那就是他和她的孩儿无缘。
及时止损,即刻换人。
不久后,来了个丫鬟,说是请陶姑娘前去正院,六姑娘准备了接风宴。
姜定蓉也懒得开箱笼,没有换衣,只随意将宁楚珩的斗篷裹上,顺着丫鬟的指路抵达正院,堂厅中,还不到黄昏,已经点了不少烛台,灯火通明。
居正位置摆了两张小几,一高一低,摆满同样的美食。
白衣少女已经在主位落座,身边跟着四五个丫鬟,见了孤身前来的姜定蓉,随意笑着招呼。
“陶姑娘,坐。”
然后定睛看着姜定蓉身上的玄色斗篷,嘴角的笑意消失了。
姜定蓉一看这小几的摆放位置,她若是坐下,就在柳悦的下首,矮了半个身位。
她从小就没有在筵席中,矮过同龄人。
更别提她成为少主以后,筵席中除了父亲,就连兄长也是坐在她的下位。
她也不落座,扫了眼没有看见宁楚珩,直截了当问“他呢”
柳悦见她不坐,冷着脸。
“咱们姑娘家还是要点脸皮,未出阁的姑娘,要跟男人分开距离。同席同桌,你也不嫌臊得慌。”
姜定蓉听出味道了,也不气,环顾一圈,对柳家大约有了一个初步印象。
“倒是不知道柳姑娘的脸皮是纸做的,一戳就破。”她懒洋洋开口,“还有,少看点误导女子的破书,好好的人没毛病也看出毛病了。”
“同席同桌,是给你染了病,还是会吃了你”
在北楚,有她这位女少主,北楚女子大多地位偏高,起码不会做出作茧自缚的事情来。与男子交际上,大多平等。
姜定蓉也懒得和柳姑娘多待,转身就走。
应付一个宁楚珩就足以,他家的小表妹,自己去应付。
“你等等”柳悦没想到姜定蓉这般不给面子,站起身,“表兄不是外面不三不四的人,你这种下作的女子,狐媚别人可以,要是不要脸来狐媚我表兄,别怪我柳家对你不客气。”
姜定蓉站定,她数了数,这位柳悦姑娘说了不三不四,下作,狐媚。
哦,还威胁她了
啧。
姜定蓉从来不是一个受气的人,虽然不想跟一个明显拈酸吃醋的女子计较,但是她也不能真让人欺负到头上来了。
这位六姑娘,喜欢宁楚珩吧
“那就对不住了。”
姜定蓉回眸,眉眼弯弯,“你这位表兄,我还就媚了。”
“对了。”
她笑得无比恶趣。
“你表兄与我早就同榻共眠了,滋味不错。”
“接风宴你自己吃吧,现在,我要去狐媚你表兄了,柳姑娘,不送。”
走出堂厅,姜定蓉笑意微微收敛。
宁楚珩这个男人,还真是个麻烦。
还有这个表妹,多少有点烦了。
让人不高兴。
不高兴了怎么办
姜定蓉瞧着亮着灯火的东厢房,一提裙,直径走了过去。
自然是欺负宁楚珩,高兴高兴了。
她指节微屈,轻敲门。
男人仿佛就在门口,她手还抬着,门已经被拉开。
宁楚珩尚未换衣,看见姜定蓉,眼睛亮了亮。
姜定蓉冷哼了声,抬手把人粗鲁地推进去,反手锁门。
男人顺着她的力道退回去,很是顺从。
“怎么了,火气这么大”小姑娘一看就憋着火,有些不对。
“军爷。”
姜定蓉面无表情盯着他,然后抬手勾上他的脖子。
“今天我的火难熄,要怎么做,你看着办。”
作者有话要说宁楚珩牌灭火器,效果用了都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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