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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偏执的叔叔(十一)
    “哒,哒,哒。”

    老宅在南方的沿海城市,是一幢三进的四合院。后来城里高楼逐渐建起来,除了这一街的四合院,前后都拆了改建新式楼房。秦家在前街也买了两幢别墅,地下配有现代化的车库和酒窖。

    车库里很安静,阿树只能听到身后皮鞋踏在地面,平稳有规律的撞击声。

    远处似乎有海浪拍打礁石,浪花飞溅落入水中,细微的响动被无限放大,似近似远,扰人心烦意乱。

    冬日夜色蔓延,南方独有的阴冷潮湿,从每一处角落渗透,爬上天花板,莫名显得顶灯有几分惨白感。

    很像恐怖片的开头。

    老宅的地下车库很大,有三十来个车位。

    阿树儿时听爸爸说过,爷爷年轻时也曾是个浪荡公子,性子暴戾,挥金如土,收集了十几台国外的豪车放在老宅车库里。觉得空间不够,他甚至还想把负二层酒窖也改成停车场。

    祖爷爷忍无可忍,把他扔进军队里历练。也是那个时候,爷爷认识了顾沉光的父亲,成为一辈子的至交好友。

    车库太大,就显得这段路格外漫长。

    只有风声在车库里回荡。

    压抑凝滞的感觉像一双手,从地里挣扎而出,缓缓卡住阿树的脖子,逐渐用力。

    无名的怪兽隐匿在黑暗的角落,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珠,一口獠牙的嘴张大喘息着,伺机而动。

    心脏怦怦跳的声音被无限放大,连血管都在鼓动。

    她忽然回头。

    一切奇怪的感觉都消失了。

    顾沉光走在她身后,也默默停下来。

    光影落在眼镜上,一时间无法分辨他的神色。

    算了。

    阿树肩膀一垮。

    明明是昨晚顾沉光莫名其妙发脾气,板着张生人勿近的脸,拒绝跟她交谈。甚至今天一天也没跟她说一句话,每次她想开口,都见他若无其事从旁边走过去。

    几次下来,阿树也很生气,还有几分说不清的委屈。

    她和唐宋做了什么,和他顾沉光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他们也没做什么。

    但远处熟悉又陌生的海浪声帮她找回了理智,她可不想再去体验被关半个月,提心吊胆的生活。

    任务,任务,好好学习。

    阿树在心中默念几遍,平复郁闷的心情。

    最终,还是她率先在这场无声的对抗中败下阵来。

    阿树妥协开口,说了从昨晚之后的第一句话,“我和唐宋没做。”

    说完扭头就跑出车库。

    柔软的麂皮靴踩在外面松软的雪地上,落下一串匆匆的脚印。

    顾沉光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面上神情依旧,似是没有听见阿树的话,也没有看出小姑娘有些恼怒的情绪。

    像没有生气的一座雕塑。

    半晌,摘下眼镜,抬手捏了捏鼻梁。

    目光缓缓落在手中眼镜。

    他今天换了一副新的黑色细框眼镜,镜架不太贴合皮肤,压在鼻梁上有点疼。

    或许,太勇敢地尝试新事物,并不是一件好事。

    顾沉光骨子里是一个很专情守旧的人,看中一样事物就不再关注其他东西。包括他最常用的电脑,他房间的装饰布局,他吃饭时最先夹的菜,也包括阿树。

    他的感情世界常年一片死寂,直到阿树闯进来。

    她对他一笑,脑海里一切杂乱无章的代码都乖乖听话,向她俯首称臣,任由她的意愿编写成任何程序。

    但本质上,他始终不是一个正常人。

    他不择手段,偏执又狂妄,折了她的双翼困在身边。

    阿树高中那三年,他过得幸福且快乐。但没想到一切不过是镜中虚幻,阿树其实压根不屑于搭理他的世界,总急不可待地想要离开。

    他一时心软,放任了她大学四年自由时光,甚至容忍她沾染别人的气味。

    因为那个人是阿树。

    他愿意忍耐到两年半后,她大学毕业。离家的小鸟儿终究要飞回她的巢穴,他可以耐心等待。

    事实上,他高估了自己。

    想到他的女孩嘴里念着别人的名字,用那双天真漂亮的眼珠深情凝视另一个人,甚至更过分,在另一个人的身下绽放她的美丽,被打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他怎么容忍

    阿树甜蜜的承诺像女巫熬制的毒药,许给他虚无缥缈的未来,迷得他晕头转向。只可惜小姑娘到底是天真了些,她的魔药效力有限,如今他冷静下来,忍着疼痛亲手撕掉烙印在他心口的美梦幻境。

    顾沉光联系了国外学校,直接以他的名义将唐宋强行推荐过去,并承诺接手两个大项目作为学校的报酬。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双方学校都不能提起他是推荐人,只要随便找个理由把唐宋弄得远远的就好。

    就算唐宋不愿意去,他还安排了几个教授去和他沟通。没想到阿树却亲自劝说他,三言两语就亲手将她的男朋友送出了国。

    有几分微妙,甚至还有几分诧异。

    阿树明明清楚,无论如何,她和唐宋只剩下两年半的相处时光,她不趁着这时间争分夺秒每天都在一起,竟然还同意了这半年的南北球异地。

    顾沉光在脑中细细回想,他半年来一直在暗处观察唐宋和阿树的相处,每每都是怒火中烧,或许忽略了什么重要的蛛丝马迹。

    阿树是真的爱唐宋吗愿意为了短暂的爱情,放弃后半生的自由,老老实实待在他的身边。

    还是这一切都只是她的借口。

    她只是想拖延时间,两年半以后,她还有新的方法逃离他。

    顾沉光一时想不出,他的小阿树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爷爷问你怎么还不来。”

    车库外探出来一个头,阿树去而复返,“就等你吃饭了。”

    “嗯。”

    顾沉光抬步走去,阿树站在原地等他。

    他想了想,还是将手中眼镜架回鼻梁上。

    或许阿树并没有留意,他这副眼镜和唐宋平日里戴的是同一副款式。他上个月给计算机系大二做演讲时,台下唐宋就带了这副眼镜,遮住了一双圆眼。

    台上台下,二人的五官棱角竟有几分相似。

    回家后,鬼使神差,他在网上下单买了一模一样的眼镜。收到货后,一直没有想到拿出来用。直到今天,他忽然从柜子里翻出来戴上。

    果然,别人的东西会让他不舒服。

    外面又开始下雪了,阿树反手从背后翻起羽绒服的帽子罩在头上,犹豫几秒还是说道“我大姑也在,你估计不会很喜欢她。”

    “但她是她,我是我,你要是又生气,就冲全部都着她去,不许再冷脸对我。”

    “”顾沉光有些许疑惑,但还是温和地答应了。

    老宅里冬天太冷,秦爷爷吩咐大家在新楼里吃晚饭。

    别墅里温暖干燥,灯光明亮,比起老宅有更多的生气和活力。

    秦爷爷他老人家年轻时出国受过新式教育,一直不喜欢阴沉古旧的老宅,但如今年纪大了,又把早八百年抛弃的祖训捡回来,捏着鼻子住在了老宅边上。

    进门后,顾沉光才明白,刚刚阿树打的预防针是什么意思。他答应会不生气,真是答应的太早太轻率了。

    原本以为接下来半年都可以不再听到的名字,时时刻刻响彻整栋新楼。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贵妇人坐在沙发上,穿着华丽保养得宜,但说出来的话却格外刺耳,全朝着阿树喷来。

    “几年不见,晚晚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听说你在学校找了个男朋友,叫什么来着,叫唐宋光天化日卿卿我我,闹得全校都知道你们的关系。大姑是过来人,我跟你讲啊,这唐宋就是专门骗你这种天真小姑娘,他表面上看起来成绩好,性格好,实际上不是什么好东西。”

    旁边她儿子秦琅和小姑都在拉她的袖子,试图让她闭嘴。

    阿树顾不得跟她拌嘴,顶着顾沉光冷冷压过来的视线疯狂摇头“没有,不是我,她乱说的,我一直很矜持。”

    顾沉光也不知道信没信,扯扯嘴角。

    管家上楼通报顾沉光进屋后,秦爷爷搀着奶奶一步步走下楼梯,也正好听到大姑的话。

    秦爷爷皱眉,“怎么说话的,这么难听。”

    大姑愤愤不平地告状,“爸,你可不知道,晚晚这男朋友心眼忒多,还抢了我儿子出国交换的名额,天知道他走了什么后门。”

    虽然这几年跟着顾沉光住,和秦家亲戚来往都比较少,但阿树还是认得大姑的儿子。叫秦琅,是唐宋的直系学长,今年大三,在他们那届名声也很响亮,能力出众,十分优秀。

    就是性子有些温吞腼腆。

    此时秦琅努力拉住大姑,低声无奈道,“妈,我说过了,唐学弟的名额不在竞争名单里,是系里直接指派的,他有别的任务在身。”

    却被他妈妈一把甩开手,怒其不争道,“他不在名单都能被选中,你呢系里多了个名额就应该顺延到第四名身上,凭什么空降一个唐宋他能有我儿子能力强”

    秦琅说不过大姑,偏头正好撞上阿树的眼神,尴尬抱歉的笑了笑。

    “好了好了,吃饭吃饭。”秦奶奶也不想管这些小辈的事,单手揉着太阳穴,嘟囔着“大妞,声音小点,你吵的我头疼。”

    “妈说了多少遍别叫我大妞”

    大姑本来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

    阿树强忍着没笑出声,为了不再引起战争,躲在顾沉光身后自顾自的笑。

    秦爷爷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慢悠悠感叹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看似对所有子女说话,眼神却落在顾沉光身上,观察他的表情。

    “爷爷说的对。”顾沉光迎着秦爷爷的目光,唇角含笑。

    秦爷爷眉毛一动,又缓缓舒展开,不再理会这边,专心扶着秦奶奶走到餐桌边,亲自给她拉开椅子坐下后,才回到主位上坐下。

    吃完饭后顾沉光和秦爷爷去了书房,小辈们都围坐在大客厅里聊天。阿树去库房翻出以前在无印良品买的两个软沙发,拖到落地窗前,舒舒服服窝在里面,边嗑瓜子边看窗外飘雪。

    “晚晚,对不起。今天我妈妈说的话,你能不能不要记在心里。”

    阿树摘下耳机,仰头看向秦琅,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像一个巨人。

    秦琅似乎也发现这个问题,连忙蹲下和阿树平齐,又认认真真道了一遍歉。

    “没事,大姑也没说什么。”阿树笑了笑,顺手抓了一把瓜子放在秦琅手上。

    她知道大姑的性子,作为秦家第一个女儿,从小娇生惯养,脾气暴躁得像颗爆竹,还禁不起逗,饭桌上秦奶奶总提起以前的糗事,猫逗耗子般笑眯眯地看她跳脚。

    但她性格没什么大问题,看自家儿子时有一层巨厚的滤镜,总觉得秦琅天下第一好。

    秦琅被猝不及防塞了一把瓜子,有些无措,不知道蹲着该怎么吃。但他又想和阿树继续说话,就顺手把瓜子塞进衣服荷包。

    他认真诚恳道“唐宋学弟真的很优秀,之前课上教授给我们展示过他的研究成果,思维独特新颖,值得我们学习。听说顾教授也很欣赏他,这次还专门联系了国外合作院校,特意拨了个名额给他。”

    “”

    外面雪太大,你说什么

    阿树眨了眨眼,觉得这个消息有点刺激。

    顾沉光这个大骗子。

    “顾教授应该也和你说过吧,毕竟唐宋是你男朋友。”秦琅挠挠头,笑得腼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是偶然听到的,那次顾教授打电话跟系主任说这件事,我正好在帮主任整理文件。”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但阿树也没多说。

    顾沉光做出再离谱出格的事,她都丝毫不意外。

    换了个话题“哥哥要一起看雪吗”

    她往旁边滚了滚,挪出一个空位,拍了拍沙发,发出热情邀请。

    秦琅眼睛里透出心动,但面上又有几分犹豫踟躇,等他终于想好了准备答应,就听后面一个带着温和笑意的声音“阿树,你们在聊什么呢。”

    秦琅一条伸到沙发上的膝盖又默默缩回去。

    阿树捂住脸。

    天知道这位大哥慢吞吞的性格像谁,反正肯定不像他妈。

    “顾教授。”秦琅礼貌地站起来打招呼。

    阿树继续懒洋洋窝在沙发上,悄无声息伸腿又将两个沙发都占满。

    “没聊什么。”她撇头看着窗外,伸手从一旁盘子里抓了把瓜子。

    但显然秦琅和她一点默契都没有。

    “刚在和晚晚妹妹解释唐宋学弟的事,我妈妈误解了他。我已经和妈妈解释过了,是您赏识唐宋,亲自推荐他出国的。”

    “”

    顾沉光也有一瞬间无语。

    百密一疏,这小子怎么知道的。

    他下意识看向阿树。

    小姑娘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连耳机都重新塞回去,显然拒绝交谈。

    顾沉光只好耐着性子和秦琅交谈几句,好不容易把他打发走了,径直盘腿坐在阿树身边,从她手里抓走一把瓜子,神色泰然自若。

    阿树皱眉“盘子里有。”

    她没来得及躲开,猝不及防就两手空空。

    顾沉光温声道“阿树手里的瓜子更香一些。”

    阿树嗖的一下爬坐起来,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关注他们这边的对话,才放下心来。压低声音强调“顾沉光,这是在我家。”

    “爷爷说了,这里也是我的家。”

    他手指修长灵活,说话间就剥好了一把瓜子,重新放回阿树手上。

    阿树看着手心一颗颗饱满香甜的瓜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扔掉。重新躺回沙发上,默默吃掉。

    顾沉光也不再说话。

    安静坐在一旁,动作流畅地给阿树剥瓜子。偶尔还探身从不远处茶几上拿几个橘子,仔细剥去白色经脉,喂到阿树嘴里。

    阿树先是不肯张嘴,但比不过顾沉光耐心久,想做的事一定要达到目的。几番下来,阿树担心被家里其他人注意到顾沉光的举动,只好嗷呜一口迅速吞掉。

    顾沉光又拿了瓣橘子,慢悠悠放到自己嘴里,“真甜。”

    作者有话要说阿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顾沉光那个老男人不应该和我亲爹是一个辈分吗

    粥粥等你嫁给他后,你爷爷是他爷爷,你爹也是他爹。

    阿树

    秦爹呸顾老狗

    昨天被举报了,吃了一个红锁。改了五次才通过。

    害,何必呢,大家看文快乐我写的快乐就可以了呀。

    那就从今天起,每章前十个评论十字以上送红包吧,没有时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