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房内一片静谧, 桌上红烛默默燃烧着,烛芯炸开发出细微声响。
阿树依依不舍地将杯中最后一滴水喝完,仍低头捧着杯子, 手指慢腾腾地摩挲着杯壁,企图拖延着打发完整晚的时间, 不用和眼前的男人同床共枕。
顾锦之嘴角噙着笑, 看起来温柔无比“还想喝水吗”
阿树默默摇头,似是鼓起莫大勇气似的抬起头, 慢慢将手中茶盏递给他。
她身形单薄细弱, 露在外面的锁骨瘦削精巧。婚服繁复精美,宽大的腰封将她的腰掐得无比纤细, 不盈一握。
室内暖光氤氲, 几乎将她一团融化。
她坐在床上仰起一张小脸, 看起来无比单纯无害, 又脆弱无依。
只不过
顾锦之接过茶盏, 垂了垂眼帘, 试图不去看阿树的那一双眼睛。
太平淡了。
阿树的眼睛极美,瞳孔晶亮纯粹,笼罩在薄薄的水雾里,比晨星更让人沉迷。
而清澈的眼睛往往过多的映射一个人的内心, 他的小公主还是太年幼,一整晚努力装作青涩不安的模样向他示弱,但眼神却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没有他设想中的嘲讽怨恨,甚至没有远嫁他乡的惶恐不安。
她透亮的眼珠里只有安静地漠视, 仿佛在看一场不相干的折子戏。
阿树并不知道她的眼神暴露了,还在努力地想着,该如何表现出三分羞恼、七分紧张的模样。
一想到今早王后娘娘专门派宫女送了一本春宫图来, 阿树表演地更卖力了。她知道此刻敌强我弱,顾锦之今晚要是真想把她怎么样,光是想到哥哥还在他手上,她就无法拒绝。
她摆出公主架势扬了扬下巴,道“明早我要去摘星楼看日出,所以我现在想睡觉了。”
顾锦之瞧着她虚张声势的模样,不禁莞尔。
他明白阿树的意思,也不打算强迫她。他的女孩还小,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如果此时不愿意,他可以等。
更何况她身体虚弱,初来北境几日,尚且不知会有什么不适的反应,此时不宜受孕。
“好。”我等你心甘情愿。
阿树知道她得到了他言下之意的承诺,悄悄松口气。
但她一口气还没完全呼出去,见顾锦之竟然当着她的面解开了婚服腰带,露出白色亵衣,惊地往后一缩“你”
“叫凌霄进来,我要沐浴。”阿树试图用眼神把他赶出去。
“后殿有一处温泉,我想带你去看看。”顾锦之将脱下的婚服仔细收到一旁矮塌上,又拿起侍女准备好的墨色锦衣穿上。
他折回床前,牵起阿树的手,将她拉起来。
“你身子弱,太医说泡温泉对你的身子大有裨益。”
“我”不。
阿树的拒绝还没说出口,抬头迎面撞进顾锦之的眼中,烛光里幽蓝色的瞳孔散发着荧荧光辉。她忽然怔忪了一瞬,神色恍惚,脑海里似乎有海浪追逐浪花的哗啦声音,空灵旷远,无尽回荡着。
阿树面容木愣,木偶似的任由顾锦之乖乖地牵出了婚房。
通往后殿的长廊有厚厚的幕帘遮风,挡住了大都夜晚格外寒凉的空气。但室外终究比房内冷一些,阿树早已适应房内温暖,骤一下变冷,下意识小小地瑟缩了一下,思绪也逐渐恢复正常。
“顾锦之”
顾锦之竟然敢明目张胆催眠她
阿树甩开顾锦之牵着她的手,停下步子瞪起眼睛,气得恨不得咬他一口。这个男人现在被她揭穿了鲛人族的身份,就变得肆无忌惮,在她面前任用他蛊惑人心的能力,简直卑鄙无耻。
“阿树想不想也有这个能力”顾锦之看似好脾气地哄着他的女孩,但又不顾阿树的躲藏,牵起她藏在衣摆里的手,五指微微用力扣牢,不容她再次挣脱。
“我又不像你是个”阿树到底是不愿用“怪物”两字来恶意形容顾锦之,她潜意识不愿意去思考一个问题究竟是因为畏惧他发怒后做出不理智的行为,还是单纯不忍心用刺人的语言伤害他。
阿树鼓了鼓嘴,不愿意再搭话,索性伸直手任他牵着。
“只要我渡一口灵气与你。”顾锦之自顾自接话。
这么简单
阿树有点心动。
在现在这个任务里,她的系统毛团无法给她任何帮助,甚至为了节省营养液还暂时切断了与她的联系。
若是她真的可以拥有鲛人蛊惑人心的能力,虽然肯定不能用来迷惑顾锦之,但如果能迷惑其他普通人,对她的任务也有极大帮助。
“怎么渡”阿树忍不住询问。
顾锦之笑吟吟地看着她,目光故意落在她的唇瓣上,眼神逐渐幽深。
阿树这才反应过来他在逗自己,想着方才自己仰起脸傻乎乎又十分期待的模样,涨红脸再也不肯张嘴,任由顾锦之换别的话题,她也不接话。
这个男人和原先在大昭国的时候,性格变化简直是天翻地覆。阿树甚至有些怀念当初骄矜寡言的琴师,虽然看起来很难接近,但起码比如今这个强势又恶劣的男人好对付多了。
穿过后殿回廊,有一处人造的露天温泉池。
顾锦之拉起回廊尽头的竹帘,侧过身让阿树先进去。阿树趁机甩开了两人相牵的手,快步走在前面。
迎面扑来带着潮意和淡淡硫磺味的水汽,温热的白雾袅袅飘散。温泉边还准备了小碟点心和酒水,一旁的玉榻上铺着一张毫无杂色的白狐皮,无处不精致。
顾锦之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似是不经意地提起一个话题“我曾经听说,你们南方有三日回门的习俗,如今阿树远嫁而来,路途迢迢。正巧你兄长暂居此处,到时候我们夫妻二人邀请兄长一起吃个便饭,好不好”
顾锦之的脸皮可真厚,他比燕朝桓大了快十岁,还能一脸坦然地称呼他为兄长。
阿树的身形一顿,没有转过头。
“谢谢。”她犹豫了一下,掩在斗篷下的手捏了捏袖子,看着面前漂着花瓣的汤池,低声问道“我听说我的哥哥的腿似乎受伤了,他现在伤势怎么样”
她确实先前向凌霄询问过燕朝桓的近况,但他双腿中毒的消息却是胖桃先前告诉她的。因此阿树不能直接询问哥哥的伤势,只希望顾锦之能主动告诉她。
今日婚宴礼成时,全城同时燃放了盛大的烟花。在一片嘈杂声里,阿树坐在轿子中,隐约听见燕氏皇室暗卫特有的信号弹的声响,混杂在热烈的烟花炸响中,并不明显。
她猜测,应该是三森已顺利将营养液给父皇服下,父皇醒来后派了暗卫精英潜入轩辕国,营救他的两个孩子。
阿树相信迟早会有人来救哥哥和她的,但她担心顾锦之派去看管燕朝桓的人觉察出不对,耽误暗卫们的计划。故而她刻意不提起去看燕朝桓,希望顾锦之也能忙得晕头转向,忘记派人监视他。
但此刻他主动提起燕朝桓,阿树不能避而不谈。
顾锦之没有立刻回答,他走至她身旁,隔着斗篷精准的牵住她的手腕,轻巧往自己的方向一带,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阿树被拉的一个踉跄,她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强忍着避开的想法,又问了一遍“我哥哥还好吗”
顾锦之沉默着不说话,却伸手去解她肩上的狐皮斗篷,垂眸专注于她脖颈处的丝绸系带。将斗篷随意扔在了池边地上后,他又接着开始解她婚服上的盘扣。
阿树无法再忍,伸手紧紧握住他愈发得寸进尺的手腕,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仰起脸直视他,固执的同他对视。
顾锦之微微垂头看着女孩,终于在她的眼底看到了一丝真切的慌乱。
他道“兄长前日已经可以站立了,我担心他大病初愈不适合长途跋涉,才多留他几日,等你我成亲后,再派人送他回大昭。”
说话间,他感受到阿树冰凉纤细的手指在隐隐颤抖,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落下一吻,唇齿间缠绵温柔地哄着“别害怕,我的小阿树,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阿树闭了闭眼,撇开头不再说话。
顾锦之勾唇,缓缓地褪下她身上精致的婚服,只余一件正红色绣着凤鸟的肚兜。他轻巧地横抱起她,稳步踏入温泉池水中。
至水位浸没胸腹的位置时,他放下阿树,单手搂住她的腰防止她滑倒,另一只手拉住她脖颈后系着的红色带子,轻轻一拉,彻底褪去她仅剩的蔽体之物。
温热的水包裹着身躯,水面白雾蒸腾,微波荡漾,柔软地摩挲在肌肤之上。水面波纹一圈圈晕开,泛起渐层涟漪。
阿树浑身微颤,一直低着头,紧紧咬住下唇,闭眼努力忽视咫尺之内男人放在她身上的手掌。
温泉池内雾气浓郁,女孩满脸水痕,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雾水。
顾锦之吻了吻怀里女孩的发顶。
目光中是阿树涨得通红的脸,格外局促和不知所措。
顾锦之知道,他这样做势必会引得阿树更抗拒他。可如今两人婚礼已成,阿树真真正正成为了他的妻子,迟早有一天要面对男女之事。
虽然他说过,愿意等她心甘情愿。可他也知道,或许终其一生,他也等不到那一天。
他已经如此不堪和无耻,索性不如做得更彻底一些。
一点一点的,将真实的自己展现给阿树。
顾锦之贪恋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更贪恋阿树此刻全部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的模样。
没有爱又如何呢
她永远是他的。
哪怕她再厌恶他,抗拒他,她也再不能够离开他了。
顾锦之咽下胸腔中升起的淡淡涩意,手法熟练又轻柔的给阿树清洗按揉,动作轻缓而不色情,指骨依次按压过身上经络穴道,让她长途跋涉月余的身体放松下来。
两盏茶后,他用细绢一点点擦干阿树的如瀑长发,取了一件新的狐毛披风裹住赤裸的她,抱回正殿塌上。
顾锦之将阿树放回榻间。
正当他俯身要将她身上披风散开时,一直安静任由他动作的阿树抓紧了披风系带,不肯松手。
她蜷成一团,背对着他,声音细弱蚊蝇“不要,我冷。”
床上的女孩皮肤泛着漂亮的粉色,脸颊通红,额边隐约有细汗。她刚从温度偏高的温泉池中起来,直接进入炭火烧得极旺盛的房内,怎会觉得冷。
顾锦之笑了笑,用指腹轻轻擦拭她额边的汗珠,不直接揭穿她的谎言。
但他深谙温水煮青蛙的道理,他要让阿树一步步习惯他的触碰和靠近,而不是始终隔着千里之远。他无比珍重他的小公主,但有些时候,总是需要一些强权来促进两人的关系。
他道“乖阿树,夫君抱着你睡,不冷的。”
阿树不肯松手,埋着头当听不见,努力往床内侧挪。要不是她浑身上下只裹着这一件狐裘,她现在都想跳起来跑出门去。
顾锦之明明是温柔带着笑意的模样,却愈发让她感觉畏惧和害怕。
“或许阿树还想做些别的”顾锦之笑吟吟问道。
“顾锦之”阿树听懂他的言下之意,又羞又恼,气得扑腾了几下,但她无力的发觉,要是比无耻无赖,她根本比不过他。
最终,阿树磨不过顾锦之,只能不甘不愿松开手,任由他脱掉她身上仅有的遮掩。
夜色昏暗宁静,她服软,主动询问“明早要一起去看日出吗”
“乐意之至,我的公主。”
补一章。
凌晨时,天色还没亮,顾锦之将睡得迷迷糊糊地阿树抱上了马车。
阿树裹在厚厚的兽皮毯子里,半梦半醒里,万分懊悔。
找什么借口不好,为什么自己非要折腾自己,说要去看日出。轩辕国这么冷,安详地躺平在温暖柔软的床上睡觉,多好啊
她困得实在睁不开眼。
就连净面、更衣和梳头,都是顾锦之伺候她完成的。还好阿树最后清醒过来了,不然顾锦之还兴致翩然的打算给她描妆。
他一边柔声哄着阿树“再睡会吧,不打紧的。”
一边在妆奁台上挑选胭脂。
阿树坚定的拒绝,随意捡了盒口脂涂抹在唇上,敷衍了事。
到了摘星楼,刚到楼顶,大祭司就遣人来请王子前往一叙。
顾锦之本想拒绝,但阿树在一旁乖乖地承诺不乱跑,就在楼顶等他。他才犹豫了片刻,转身匆匆离去。
侍从和宫女都不能进入摘星楼。
待到顾锦之随着祭司离开后,整个楼顶只剩下阿树一人,等待着不久后的日出。
阿树鼓了鼓嘴,有些百无聊赖,想找胖桃聊聊天。
她试着在心里联系胖桃,但叫了半天,却无人应答。
不是吧
小胖鸟这个系统到底靠不靠谱啊。
眼见着没有人能倾诉,阿树叹了口气。
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都让她无比抗拒。
但阿树却咬着牙,忍了下来。
她知道,身为大昭和亲公主,她没有抗衡的资本。
凛冬将至,燕朝桓还在顾锦之的手上。
若是他不肯放燕朝桓回国,大昭此时根本来不及调配充足的军队,打入轩辕国这一片陌生且极度寒冷的土地,救回他们的太子和公主。
但阿树也十分清楚,她真的太弱太幼稚,遇事不知该如何应对,在顾锦之面前毫无招架之力。她本来打算学着话本里说的,主动示弱装乖,让顾锦之放松警惕,但万万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如此厚颜无耻,仗着她心存顾忌,得寸进尺占尽了便宜。
气死她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猎鹰落到了摘星楼顶的屋檐处,一声鹰唳直直刺破天际。
与此同时,第一缕阳光从城外旷野尽头绽放。
初阳缓缓自天边升起。
临近冬日,薄金色的阳光浅浅的覆盖在整座都城的额砖瓦上。从摘星楼顶层俯瞰整个都城,仿佛芸芸众生都在脚下。
光芒万丈,有如神降。
阿树觉得,此时的太阳,与她曾经十多年光景里在大昭看到那轮太阳,仿佛没什么不同。
但又似乎截然不同。
她靠在雕花栏处,静静地看着远方,目光没有落到实处。
或许,太阳还是那个太阳。
但她再也回不去当时年幼的模样,爬上金銮殿正殿的龙椅,坐在昭阳帝膝上,远眺大殿外初升的朝阳。
她默默瞧了一会儿,伸手揉了揉眼睛,掩着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夜色余温未褪,大都的清晨格外寒冷。阿树在栏杆边站了一会儿,就冻得受不了,折回室内,将挂在屏风上的兽皮雪帽戴在头上。
顾锦之还没回来。
阿树已经看完日出,现在只想回到温暖的被子里躺下睡觉。
当阿树正在犹豫,是径自下楼回府,还是老实地在楼上等着时。顾锦之从外面进来,掀起隔间垂帘,出现在她面前。
“我的阿树真乖。”
顾锦之站在光影交界处,单手背在身后,长身玉立,笑意融融道“为夫回来晚了,没有陪你看日出,该罚。”
“”
阿树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
顾锦之近日来愈发奇怪,不论是他此时的说话腔调,还是先前在驿站时试图送她的那团雪雕。
他和她之间本就不是两情相悦的关系,何必这幅惺惺作态。
顾锦之将背在身后的手放在阿树眼前,缓缓展开五指“想不想吃糖,很甜的。”
他的掌心放了一小块油纸包裹的糖,清甜的香味隔着油纸飘散出来。
糖果闻起来格外诱人。
阿树有些心动,她眨了眨眼,微微翘起两根手指,从顾锦之手中捏起油纸包装的系带,不愿意碰到他皮肤。
她逐渐习惯了顾锦之片刻不移的目光,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又变回从前那个目无下尘的公主模样。
毕竟阿树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普天之下没什么足够让她害怕。
因此,要先自己变得内心强大,才不会一直被顾锦之掌控,甚至沦落到恣意逗弄的地步。
阿树拆开油纸,将糖放入口中。
甜意在口腔中化开,带着淡淡薄荷的清凉,冲淡了她脑中混沌的困意。
“好吃。”
阿树弯着眼,主动提道“后日回门,我们去看哥哥。”
“好。”
轩辕国的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寒冷。
顾锦之带着去看燕朝桓的那日,天色格外昏沉阴暗,辰时三刻还不见阳光。
外间有细碎响动。
阿树迷迷糊糊地睁眼,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以为时辰还早,头晕脑胀想翻身继续睡。
余光撇见顾锦之下朝归来,在外间由凌霄侍候着更换常服。这才反应过来,时间已经不早了。扶着额头,晕乎乎地从床上爬坐起来。
“外面是要下雨吗”阿树声音软软的。
往常在大昭清和宫的时候,每逢下雨前,天色都会格外昏暗,室内要是不点烛灯,她都看不清床前小几上的茶杯。
顾锦之回道“今日或许会下雪。”
从宫中回来一路寒凉,他在炉火前烘烤,打算驱散周身凉意后,再进屋去叫醒阿树起床。此刻听到她在内间说话,他暗自催动灵力,快速温热了四肢,折身绕过屏风,走到床前。
“大都会下雨吗”
室内炭火温暖,阿树睡得脸颊通红,饱满的面庞娇嫩可爱。她拥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寝衣袖口宽大,露出一截白皙皓腕。
大婚那夜,顾锦之态度强硬,没有同意她穿衣服。阿树事后想了想,这该是他给她初来乍到的一个下马威。毕竟自此以后,她是真的没敢故意冷脸对他。
他可以做出不要脸的事,她做不出来。
为了让自己在异国过得更好一些,阿树努力回想往日里父皇后宫里那些娘娘,想试着模仿她们的言行举止。可没一会,她发现自己压根做不来,捏着鼻子也装不出温顺体贴。
索性放弃。
反正顾锦之同她相处也有一年之久,早就清楚她平日里的脾性了。
装模作样最没意思了。
阿树直截了当地要求日后要穿着衣服睡觉,顾锦之也没再继续阻拦。他退让了一步,只说她未来的衣服都必须又他亲自安排。
随便他。
喜欢做这些侍女的事,那就任他做。
顾锦之似乎对凤凰图样有着特殊偏好,就连阿树的白色寝衣上,也绣了九头凤凰。凤鸟用柔软的白羽线绣成,乍看与整件寝衣融为一体,细细摸去,才能发现不同。
阿树不太喜欢这件衣服。
在大昭国,只有她的母亲薛皇后,才有权力使用凤凰的图样作为衣饰装点。哪怕她是最受宠爱的公主,除了朝服上破例纹上凤鸟,其余首饰衣服都只能用孔雀或其他花纹。
轩辕国的文化风俗很多都与大昭不同。
这让她格外想念故土。
顾锦之侧坐在床沿,伸手将阿树抱入怀中“轩辕国从不下雨。”
阿树靠坐在他膝上,面色如常,看起来已经习惯了顾锦之时时刻刻的肢体接触。她扭了扭身体,主动挑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有些不解道“可是轩辕国会下雪呀”
“因为太冷了,雨水还没有落下来,就凝结成冰。”
“好奇特。”
阿树偏着头想了想,又问道“可是我以前看书上说,北国常年干旱荒芜,很多土地寸草不生。如果会下雪的话,为什么还会干旱呢”
“很多书册都不尽准确的。”
顾锦之用指腹摩挲着阿树的脸颊,薄唇凑近,轻轻贴了贴她的额头。
温热的呼吸擦过皮肤,阿树微微一僵,很快放松下来。
顾锦之似是没有觉察,又将她抱紧了些。
他解释道“我在大昭时,也看过那本书。作者应该只到过轩辕国偏东侧的一两座城池,就凭着想象写了全书。轩辕国的确有部分地区常年干旱,从不曾下雪,土地干涸贫瘠,颗粒无收。但境内大部分地区一年中只有半年无雨雪,另半年会经常下雪,天气也尤其寒冷。”
“哦”阿树停顿了一下,一时找不出什么新话题。
凌霄去外面为她准备洗漱用具,到现在还没回来。顾锦之喜欢亲自伺候她洗漱更衣,阿树觉得她这样像个布偶似的,格外别扭。她想拖到凌霄回来后再起床梳洗,找个理由把顾锦之支出去,指定凌霄来伺候。
顾锦之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腿,笑着问“小阿树,想不想看看我的真身”
阿树惊讶的抬起头,眼睛睁圆。她张了张嘴,刚想说好,突然想起他上次刻意逗她,又闭紧了嘴,片刻后谨慎询问道“你有什么要求”
“阿树这么乖巧可爱,这算是奖励。”
阿树在脑中自动翻译这位顾王子的怪腔怪调我免费给你看个大宝贝哦
“”好无语。
终于等到凌霄推门进来,阿树暗自松了口气。她推了推顾锦之,从他怀抱里爬起来,拍了拍衣服。
寝衣布料柔顺,一丝褶皱也无。
阿树目光澄澈,笑意盈盈道“凌霄留下来伺候就行了。清商,你帮我再仔细对一下哥哥的礼单,好不好我先前多挑了一箱东珠,不知道侍女们有没有添进去。”
回门礼早在昨日就全部准备好了,凌霄还领着阿树亲自去看过。如今又说起这件事,只不过是找借口打法顾锦之出去而已。
顾锦之当然也知道,但他哪里舍得拒绝阿树
只要他的公主愿意露出笑容,他就被迷得七荤八素,恨不得将心都捧给她。
于是点点头,应道“好。”
大都的室外真的太冷了。
出门时,阿树穿了两件夹袄,用斗篷的兜帽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袖笼里揣着小紫檀手炉,裹成一团大红色的火球,看起来胖软胖软的,像年画里的福娃娃。
顾锦之原本为她准备了诸多轻薄且御寒的衣物,各种珍奇异宝塞满了王子府的库房。
但阿树觉得,只有软乎乎的皮毛才让她有安全感。她宁可裹得多一点,也不想为了所谓的美丽窈窕,冻得分不清东西南北。
但裹成球以后,阿树也变得行动不便起来。她抬了两次腿,都没能成功跨过高高的门槛,气得鼓了鼓嘴,动作慢腾腾地像只乌龟。
顾锦之本在听下属汇报朝中事宜,落在了两步之后。
他吩咐了几句,偏头正巧看见阿树笨拙可爱的样子,忍俊不禁。顾不上继续同下属商讨,快步走上前,从身后一把捞起阿树,稳稳的抱坐在自己臂弯里。
真正把女孩抱在怀里,才惊觉她身体轻飘飘的,像一团抓不住的柳絮,随时都可能从指缝漏走。
十四岁的小姑娘身量还未长开,再加上常年疾病缠身,愈发消瘦脆弱。
此时她只身独赴异国,迢迢路途颠沛。
顾锦之担心她的健康,一直用灵力温养着她的身体。
然而如今看来,似乎没有什么起色。
顾锦之下意识皱了皱眉,脚步顿住,一股不安和恐慌隐隐在心尖散开。
阿树不明所以,侧脸看过来。
他很快眉目舒展,展颜笑着道“让为夫抱着小阿树走,好不好”
阿树的脸蛋藏在兜帽内细密柔软的兔毛里,格外娇小可爱。方才凌霄为她细细描妆,抹上胭脂和口脂,又在眉心贴了花钿,眉目流转间灵动娇俏,格外鲜活真实。
“大家都看着呢,怪不好意思的。”阿树为了能坐稳,不得不半搂住顾锦之的脖子。她把脸往兜帽里藏了藏,声音软糯糯的。
顾锦之凑近她耳畔,笑吟吟道“你是我的王子妃。”
我恨不得昭告天下所有人,你是我的。
又怎会在意他人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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