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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湾洱市,傍晚。

    乌云压过半边天,细细密密的雨珠顺着风一点点坠下,打湿了花瓣和枝叶,天色模糊又朦胧。

    丝丝缕缕的寒气顺着窗檐渗透进来,许星瑟缩了下,她瞥了眼外头暗沉的天气,又重新低头完善这副图的最后一点细节。

    马上就结束了,就可以回家。

    突然,一阵尖锐的女生的笑声传入许星耳中,她手中的笔晃了下,一道本不属于这幅画的线显现在纸上。

    许星皱了皱眉。

    “咚咚。”

    “进。”

    吱呀一声,木门缓缓打开,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可爱女孩缓慢挪到许星旁边。

    许星放下手中的笔,抬头问“青青”

    声音轻柔温和,像融在了这暖黄的灯光里,莫名让人心神静下来。

    “馆长,我害怕,要是搞砸了怎么办”

    凌青眼底漫出水雾,白皙细嫩的手指紧紧捏着裙摆,深蓝色的讲解员职业裙被汗濡湿了一大片。

    “资料背完了么”许星站起身来,从身后的木色书架里抽了一本书,随意翻了一页,

    “考你一个,介绍一下清明上河图”

    凌青条件反射开始背书“清明上河图画卷,北宋风俗画作品。传世名作、一级国宝”

    “背得挺好的,”许星抽了张纸巾,轻轻拭去凌青眼角的泪珠“别哭了,妆都要花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剩下的就是听天命。”

    顶上暖黄的灯光淡淡划过,勾勒出她的身形。鸦羽似的长发垂在腰际,纯白色连衣裙刚刚过膝,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小腿。

    凌青点点头。

    “时间快到了,”许星抬眼看了下挂钟,时针即将划向七“我们出去准备一下。”

    刚出馆长室,许星耳边便全是嘈杂的声音,像针一样,扎得人脑袋密密麻麻发疼。

    “今晚念菱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念菱博物馆是许星奶奶留给她的产业,因为开在湾洱市郊区的一个巷子的阴暗角落,所以一向是没有人的。

    可是,今晚展厅嘈杂的声音,甚至连她这儿都能听到。

    “哦,”凌青一拍脑袋,有些懊恼“馆长,你看我又忘了,昨晚颜氏财团通知说,这次来念菱参观做决策的除了经理还有颜小少爷。”

    许星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一阵笑声打断。

    她抬眼,看见一群穿着华贵礼服的女孩,正朝她们这走来。

    其中一个女生笑着说“你这样也太明显了吧,谁参加博物馆还穿高定的,啧啧,这项链未免太华贵了吧,我快被上面的钻石闪瞎眼了。”

    穿着车厘子红曳地礼服裙的女生抱怨道“还说呢,这博物馆也太偏僻了,司机饶了好几圈才到。今天还下雨,青石板上全是泥,我的裙子都脏了,心疼死了。”

    旁边穿着白色礼服、长发齐腰的女生安慰

    “行了行了,能搭上颜词这一切都还是值得的。呜呜,听别人说,颜词喜欢穿白裙子、长发齐腰的温柔女生鬼知道我接这个头发在理发店里坐了多少个小时。”

    听到这个名字,许星稍怔。下一秒,女孩们从许星面前走过,曳地纱裙拂过她的脚踝,留下了点点污印。

    许星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你哪里来的小道消息”女生瞥了眼许星,随即移开了视线“颜词最讨厌的便是这样的女生,哦,还讨厌画画的你看到刚站我们旁边的,肯定也是得到了假消息。”

    “那他来博物馆干嘛呜呜,那我没机会了。”

    “鬼知道啊。”

    女孩们的声音渐渐远去,许星弯腰擦拭了脚踝上的污泥。

    南方的湿气太重,从门缝里跑出来,钻进皮肤和血液里,到最后连骨骼都透着凉意。

    静默几秒,凌青小心翼翼地开口“馆长,你要不去换身衣服颜家少爷肯定不知道你画画。”

    她怎么感觉,颜家太子爷讨厌的人就是照着她家馆长说的。

    “不必这么麻烦,”许星垂眼,静静开口“青青,我不太舒服,我跟颜氏经理张喜说一声,你一个人讲好么”

    其实哪有什么最讨厌的类型,左右不过是讨厌一个具体的人罢了。

    最讨厌么,也好。

    凌青咬了咬牙“好,馆长,我一定会尽力的”

    凌青站在展厅靠近门的位置,脑海中一遍一遍回放着资料的内容。她太紧张,手心里已经全是汗珠。

    这次讲解关系着念菱的命运。

    一个月前,颜氏决定收回念菱这边的地皮,但不知为什么,颜氏又决定给念菱一个机会,颜氏派一位经理来参观,做出关于念菱的决策。

    “叮。”

    墙上古老的摆钟摇动,时针分针秒针重合在七的位置。

    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

    凌青抬眼,一道身影映入眼帘,带着外头新鲜花草的香气。

    为首的男人穿着件纯白体恤,外套松松挎在手臂上,耳机线弯弯绕绕垂在胸前。宽肩窄腰,手臂线条流畅。

    面部轮廓利落分明,身上的桀骜和恣意掩也掩不住。

    后边是一群西装革履的人。

    凌青松了口气,她之前看过很多颜词的新闻。

    具体的有些记不清了,大抵就是说他手段狠戾,在利益方面毫不让步的。但想想也是,若是不狠不戾,又怎么可能年仅二十五就让所有的股东心悦诚服。

    她还以为颜家太子爷会是冷酷的西装革履的类型呢,现在看来应该还挺好说话的,念菱应该也可以保下来的吧。

    她赶紧迎上去,面带微笑道“这位就是颜先生吧。您好,欢迎来到念菱博物馆。我叫凌青,今天由我负责给您讲解。”

    颜词垂眸看了眼凌青,皱了皱眉“你们馆长人呢”

    音色疏懒好听,并不带半分压迫,只尾音带着点点不易察觉的疏离冷淡。

    他身旁西装革履的男人赶紧解释“刚才许馆长给我发微信,说今天不舒服,让凌青带我们参观念菱博物馆。”

    颜词低嗤一声。

    “不舒服”他眉眼稍显冷戾,语气也沉下来“那就等她舒服了再来,或者直接签协议”

    和方才稍显冷漠丝毫不同,这话可是说得一点也不客气,漆黑的眸子压下来,只压迫得人窒息。

    凌青白了脸。

    她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开口“要不您先听听讲解”

    “对呀,颜总,”旁边的男人附和:“我们来这不就是来听讲解的小青,快讲,快讲。”

    “好好,”身上肩负着重担,凌青眼泪都快被逼下来,她强硬忍住眼泪“大家看左手边,这是清明上河”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懒懒的声音打断。

    “我给你一分钟,”颜词双手插着裤袋,垂眸看着那幅假的清明上河图“一分钟,她再不来,念菱直接收回。”

    凌青到底是没见过这种场面的,眼泪从眼眶中滑落,打湿了精心画好的妆容。

    她想着不能丢了念菱的面子,于是擦掉眼泪,又挤出一抹微笑“颜总”

    我马上去找馆长。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懒散声音打断“半分钟。”

    站在展厅里那些原本打算和颜词搭讪的女孩们都屏住了呼吸。

    那个穿着白裙的女孩低声扯了扯身旁人的袖子“这念菱博物馆和颜词什么仇什么怨我印象中颜词不会这么咄咄逼人的。”

    “不知道啊,我擦,我有点害怕。”

    凌青跑着去找许星。

    颜词没再倒数了。

    半分钟很快便到了,旁边有人提醒“颜总,过了半分钟了。”

    “哦,”颜词瞥了眼说话的人,语气听不清情绪“你晚上有事”

    那人结结巴巴地回“没有。”

    颜词周身的戾气悉数散去,又恢复了懒散的模样

    “那就等着。”

    许星刚刚画完线稿,就看到哭哭啼啼的凌青朝她这边跑过来。

    “馆长,”凌青双手撑在桌上,语气里哭腔明显“你快去展厅,展厅”

    呜咽地太厉害,最后几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出不来。

    许星一愣“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讲。”

    “来不及了,馆长,你快些,”凌青强忍住泪意“颜总说您半分钟不出现就要收回念菱,不行,我跑太慢了,是不是过了。”

    凌青抬眼看了下挂钟,已然过去了五分钟“对不起,馆长,都是我搞砸了。”

    “没事,我们去展厅。”许星淡淡道。

    “可是时间过了。”

    许星拉开椅子,又抽了两张纸递给凌青“没关系,他会在那里等着的。”

    颜词啊。

    又开始吓唬人了。

    大厅里静默无声,大家都安静如鸡,生怕发出什么声响惹怒了这位今晚明显心情不好的颜家太子爷。

    “颜总。”

    不知是谁唤了一声,紧接着是小高跟和瓷砖触碰的哒哒声。

    颜词怔了一瞬,但也只是这一瞬,他转过身去。

    从博物馆里展出的素色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个穿着白色纱裙的女人,黑发似鸦羽,耳垂上是精致的珍珠耳饰,眉眼都温和到了极致。

    步子不疾不徐,安静坦然。

    原先安静的大厅里响起一些窃窃私语。

    “我擦,白白,这人怎么跟你一样蠢,齐腰长发白裙子,是馆长么,这馆长还挺年轻的。”

    “你别取笑我了,我下次就穿红裙子。”

    颜词只站在原地。

    左手自然垂着,右手放在裤袋里,所以谁也看不到他手背因为过度用力而暴起的青筋。

    面上的倦懒被打破,漆黑的眸子染上了淡淡的情绪。

    浅淡,却明晰。

    良久,颜词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

    她走得这样慢。

    不过是确信他会等她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大吉,带着颜小少爷与星星和大家一起度过夏天的尾巴

    希望大家可以喜欢这个故事

    预收坠落

    初遇时。

    许沐白跟着母亲在孤儿院做志愿者,一眼便注意到角落里那个漂亮少年。

    听阿姨说,他叫沈韫,因为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所以被父母丢掉。

    院里的小孩都很怕他。

    可许沐白不怕他,偷偷给他递了很多糖果。

    后来,她离开的那一天,湾洱下着暴雨。

    少年追了她几个街道,递给她一个玉坠,说这玉坠可以保平安。

    他浑身是伤,雨水混着鲜血滴落在她的白色裙摆上,她说“沈韫,你以后别打架了。”

    少年亲手为她戴上玉坠,颤抖着说好。

    后来,她才知道,那对她来说不算值钱的玉坠,是地下拳击一等奖的奖品。

    几乎是用沈韫的命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