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想了想。
颜词应该不会出尔反尔的,只要等签完协议,她想把念菱给凌青保管。
她有点想回宁荷,那是父亲的老家,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没有湾洱繁华,但是依山傍水很漂亮。
“好。”许星答。
刚刚逛了一遍校园,丢失的校园记忆都已经浮现。陆月梨给了十个她有灵感的场景,让许星和颜词挑一个。
许星没说话,颜词挑了化学实验室。
走到半路,陆月梨突然想起来“词哥,实验室没钥匙哎,我们翻窗被抓到了会被骂死的吧。”
颜词脚步顿了顿,回头“今天秦老师在。”
秦添是他们高三时的化学老师,是个古怪的老头,讲课很好但脾气很差,最得意的门生便是颜词。
因为是高级教师,所以有专门的办公室。
陆月梨是化学差生,所以敲响秦添办公室门的时候有些忐忑。
“进。”
一阵苍老的声音传来。
陆月梨小心地推开门走进办公室,秦添眸光在陆月梨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又重新回到电脑上的论文上,他问
“有事”
陆月梨露出苦笑,向颜词投了个无奈的眼神。颜词点点头,走到秦添办公桌前,恭恭敬敬地唤了声“秦老师。”
看见颜词的那一秒,秦添面上露出微笑,皱纹层层叠叠的像是山峰“颜词,你小子,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我”
颜词笑了,说了声忙。
秦添的视线又落在颜词身旁的许星身上,他笑得更开心了“啊呀,你是颜词同桌小星星吧。”
许星有些震惊,因为她的化学成绩一直不算好,在班级里也算是个半透明人。
“您还记得我”
“当然,”秦添笑着说“当时我叫颜词给全班制备实验用的试剂,颜词刚配了一半就跟我说请假,等会儿晚自习再配,那还是他第一次跟我请假呢。
“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小星星摔倒,我当时还好奇天上的星星怎么会摔倒呢,没想到是你。”
顿了顿,秦添又补了句“算算这日子,你们在一起也有些年头了吧。”
许星只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
办公室里所有人陷入沉默,只有破旧的立式空调还呼呼地吹着风。
秦添也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老古董,他很快就明白了沉默的意思,他迅速转移了话题“颜词,找我什么事”
“哦,”颜词说“可以借一下实验室钥匙么”
颜词是秦添的得意门生,秦添当然不会不借,他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便将钥匙给他们了。
天中的校训是勤俭朴实,实验室则完美地贯彻了这个理念。高中更重视的是应试,所以实验室里的一些仪器都落了灰。
纯白色的试验台一尘不染,上方横架上摆着一些五颜六色的试剂。
陆月梨一边调试摄影设备,一边说“快,词哥,随便和许星做个实验,我拍几张。”
“行。”
近乎是一瞬间,颜词迅速调整好了状态,就像是真的在做实验一般。
“许星,”颜词从架子上拿了个大玻璃箱,说“拿着试管。”
颜词拿了瓶乳白色试剂,映着白色试剂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他将试剂盖打开,拿胶头滴管滴取一管放进试管。
如陆月梨所说,就算他们离得很近,许星也并没有感觉到害怕。
熟悉的檀木香圈住了许星,她心神有些不宁,手也跟着微微有些抖。她咬了咬牙,不断收紧握着试管的手,原先淡粉的指尖变得有些青白。
发颤的睫毛似乎可以昭示她一切的情绪。
“抖什么。”
颜词眸中泛出一抹笑意,唇角也微微上扬了些。
他将手搭上试管的上缘,定住了试管。
试管很短,两人肌肤相贴,男人的温度一分一寸地沿着皮肤传递进血液,许星垂眸,脸色有些红。
许星抬眼看颜词,他仍旧是神色毫无波动、认认真真做实验的模样,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人手贴在了一起。
她不露声色地将手向下移了一些。
颜词依旧没反应,他又从仪器盒里取出一只干净的胶头滴管取了一管碘化钾溶液。
神色认真,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许星撇开眼。
见女孩彻底打消疑虑,颜词的视线便正大光明地落在她的面庞。
被玻璃切割的灯光落在她的眉眼,五官棱角变得模糊起来,像是笼上了一层薄薄的纱。
乙酸铅溶液与碘化钾溶液混合在一起,变成了鲜明的黄色。
水浴加热沉淀彻底消失后,颜词将溶液倒进锥形瓶内,近乎是一瞬间,艳明的黄色溶液中现处一点一滴的金黄色颗粒,缓慢流动,像是雨。
实验结束。
陆月梨的相机里留下了一张照片。
实验室靠窗的位置站着两个人,少年穿着蓝白体恤,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女生也穿着蓝白色体恤,同色系百褶裙,裙子遮过膝盖,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腿。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上拿了瓶试剂,女生右手拿着透明的试管,两人贴得很近,女生看着试管,而少年的视线则落在女生身上。
“拍得特别好,”陆月梨特别兴奋“收工收工。”
许星松了口气,开始仔细清洗实验所用到的试管。
其实这算是一种习惯,许星是个实验废物,所以每次都是颜词将实验做两次,她就在旁边洗洗试管或者搭装置。
她正在水池里洗着试管呢,头顶突然传来一阵懒散的男声“你管子洗得越来越干净了。”
他以前也总是这么说,这简直就是侮辱。
或许是洗管子这项活动模糊了时间,许星下意识说“颜少爷,那平日里你嫌烦的蒸馏装置是鬼帮你搭的”
实验室一瞬间静默起来,只有不识时务的水还在哗啦啦地流着,冲刷着不锈钢水池。
许星淡定地洗完最后一根胶头滴管,将它放在仪器盒里。她抬眼,看见颜词唇角微微勾着,似笑非笑的。
她打算按照一贯的处理方式当作没发生过,来处理这个问题。
许星移开视线,刚准备挽上陆月梨的手,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懒懒的嗓音
“太久不做实验,我给忘了。你是说那个你总会把进水口和出水口弄反,最后圆底烧瓶差点炸了的那个装置么”
许星“”
那不是没炸掉么。
陆月梨挽着许星的手,语带笑意“当初没炸掉你不该感谢我”
许星想了想,说“确实。”
倒不是陆月梨过来提醒她进出水口反了。
而是陆月梨搭的蒸馏装置里的圆底烧瓶炸了,吓得老师让她们赶紧检查一下自己的装置,然后颜词就发现了。
然后嘲笑了她半年。
做完实验后,教学楼外的天已经是橘粉色的,绚烂漂亮。
颜词去找秦添还实验室的钥匙,许星和陆月梨在校园里闲逛,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等她们回过神来,发现已然走到了操场。
偌大的操场上,许多穿着天中校服的校友在中间的一片绿色草地上踢着足球,在这一瞬,大家仿佛又变回了曾经的少年。
“星星,你在操场有没有留下什么深刻回忆啊”陆月梨笑眯眯说。
许星点点头。
陆月梨来了兴趣“你别说,让我猜猜,是运动会还是篮球赛”
“你真的是我好朋友么”许星直接笑了“我真的参加过运动会或者篮球赛么”
陆月梨想起来了。
许星先天性心脏病,不能剧烈运动。
她性子又懒,所以根本不下楼,在每次陆月梨悲催跑步的时候,许星总是呆在教室写卷子或者看言情小说。
“那你对操场有个屁记忆啊”陆月梨不解。
许星仰脸,眸中泛起细碎的笑意“小秘密。”
微风拂过她的长发,有一缕不听话的落在她的额前,她自然将那缕发挪到耳后。
“说嘛说嘛。”
许星踮起脚尖,附在陆月梨耳畔道“不告诉你。”
“”
被许星耍了的陆月梨顺利炸毛,她一把掐住想要逃走的许星,语气不善
“好啊你,你都跟我有秘密了。算了算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啊,”许星轻轻说“等处理完这边的事,我想回宁荷,不想呆在湾洱了。”
陆月梨微微皱眉“为什么。”
“不买蛋糕,不看ed屏幕,打雷天就只能躲在家里,”许星垂眸,盯着脚下的红白色橡胶跑道
“这对我来说没什么,刚才答应你,其实是因为颜词说愿意将念菱还给我。我还是喜欢宁荷。”
“那念菱怎么办”
“我想给凌青,唔,我挂个名。”
多劝无益,陆月梨叹了口气“好,什么时候走,我帮你饯行。”
许星想了想说“等我把念菱的事情处理好,把欠林言的还完就走。”
“好。”
陆月梨和许星很多年闺蜜,她清楚地知道许星只是看上去好讲话,实际特别犟,她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既然许星已经决定回宁荷了,那她也只能尊重她的决定。
颜词还在秦添办公室里还钥匙,陆月梨就给他发了条微信,说她们先走了。
过了十分钟左右,颜词回了微信好。
时间还早,许星打车去了念菱博物馆,刚进门就看见站在那儿的凌青,她正拿着张宣传报扇风,原本可爱的女孩现在整个人都蔫蔫的。
看见许星,原先蔫蔫的凌青瞬间精神起来“馆长”
“青青,”许星淡声说“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好。”
凌青低着头,默默跟在许星身后。
走进馆长室,许星倒了两杯温水,递了一杯给凌青。
凌青接过许星递的水,眼泪啪嗒啪嗒直掉“馆长,对不起,真的,都是我搞砸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说到最后,小姑娘已经完全哽咽,再说不出来任何话。
许星被这突然的哭泣弄得一愣,随即她反应过来“青青,念菱没被收走。”
凌青的眼泪瞬间收住“真的”
她从大学毕业就开始在这里工作,说句矫情的话,念菱就像是她的另一个家。
“真的,”许星无奈重复,她说“颜总答应了。之所以找你,是因为我想让你当馆长,我要回宁荷了。”
顿了顿,她又补了句“我会经常回来,一定记得认真工作。”
“好,哦,对了,”凌青破涕而笑,她将刚才扇风的海报递到许星面前“馆长,我刚才出门吃饭,收到这个海报,我感觉你应该会感兴趣。”
许星看了眼海报。
是一个画展,举办人叫清梦。
下面罗列了清梦的所有成就,其中三年前所获得的“飞花奖”特意用红字标了出来,这个奖由颜氏集团赞助,是许多画家可望而不可即的成就。
许星将海报折起,淡淡道“我不太喜欢。”
“哎,不过清梦真的也算是江郎才尽,”凌青自顾自道“当年那幅惊梦真的有惊艳到我,后来就没什么好作品了,不过那幅惊梦也够她吃一辈子了。”
许星垂下眼眸,看不清情绪“是么。”
手机铃声恰好响起,她点开,微信底部通讯录上有一个小红点。
许星点了通过。
三秒后,那人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一对情侣拥吻着,而男生的面容她很熟悉,是说喜欢了她很多年的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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