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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魑魅
    没多久,外面果然下起了雨,雷声轰隆隆的,打过一轮之后,沉寂了许久,又闷闷滚动起来。

    赵庭坐在案前,埋头吃饭。

    他从未经过男女之事,从小到大,一直在乡塾中读书,家中管教甚严。故而无论旁边的美人怎么劝,他也不肯喝酒,只红着脸吃饭。

    而李玮虽比他年轻,却显然更懂得享乐。

    身旁的美人劝他喝酒,他来者不拒,一口一个“姊姊”,还说起笑话,将那美人逗得合不拢嘴。

    “今日这天气,当真是坏。”李玮听着外面的风雷之声,道,“才三月,竟像是要入夏了一般。”

    坐在赵庭身旁的柔姬闻言,笑了笑“李郎莫非怕打雷”

    “我怎会怕。”李玮道,“这天下怕打雷的,不是做了亏心事便是妖精。”

    陪他吃酒的美人巧笑一声“如郎君所言,这雷总在我等头顶徘徊不去,那岂不是说,宅子里的人不是做了亏心事便是妖精”

    “有无人做亏心事我不知道,”李玮唇角微勾,“不过妖精么,若是生得似姊姊这般,定然连上天都不舍得打”

    女子娇笑起来,轻推他一把“李郎嘴真甜。”

    看着对面那两人的亲昵之态,赵庭愈加面红耳赤,吃饭愈加快。

    柔姬抿抿唇,对李玮道“李郎这位兄弟,怎似不高兴可是妾惹了他”

    李玮喝一口酒,笑道“他头一回出远门,又未经人事,自是不惯姊姊们的盛情。”

    “哦”柔姬看着赵庭,目光微亮,倏而一笑,“怪不得这般羞涩。赵郎,常言出门靠朋友,要交朋友,便少不得玩乐,赵郎可要多学学李郎这样才是。”

    这话让李玮很是受用,他略带醉意,对赵庭道“赵兄,你也喝一杯。”

    赵庭道“我不饮酒。”

    李玮不以为然,不由分说地给他满上一杯,道“赵兄不是说你父亲送你去扬州,曾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见世面长本事么。这便是本事,喝了。”

    赵庭一路受李玮照顾,不好拂了他的面子,犹豫片刻,只好拿起那酒杯。

    从前在家的时候,赵庭也喝过酒。

    不过他们家境况不佳,都是些自酿的米酒。而这杯中的酒则很是不一样,入口就辣的很。

    他勉强一口干了,而后,就咳嗽起来。

    李玮搂着身旁的美人,哈哈大笑。

    那酒的力道很猛,赵庭坐没多久,就觉得头脑发晕起来。

    堂上的气氛愈加放纵,歌伎唱着些风月场里的艳曲,不少酒醉的客人已经搂着身边地美人,摇摇晃晃回房去。

    赵庭甚至看到,不远处一个客人正抱着美人亲了起来。那美人衣衫不整,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膛,娇喘连连

    他实在不惯待在这样的地方,越坐越不自在,又吃了几口饭菜,便说要回房歇息。

    而后,他摇摇晃晃地起身,往后院的厢房走去。

    李玮也不阻拦,见他离开,继续听曲吃菜。

    旁边的美人道“李郎,可想去歇息了妾来伺候李郎”

    话没说完,她探入他衣襟的手忽而被摁住。

    李玮看着她,醉眼带笑。

    “姊姊,”他低低道,“这般急不可耐么,嗯”

    外面,狂风大作,却没有下雨。

    廊下的灯笼被吹得摇曳,一晃一晃,将四周的树影照得诡异。

    赵庭脸上的酒气被带走了些,却仍然觉得头脑混沌。

    一阵疾风吹来,竟将他待得有些踉跄。

    赵庭连忙扶着旁边的柱子,稳住身体。

    他晃晃脑袋,一刹那间,忽而发现四周变了样。

    只见这里到处是断壁残垣,一派肃杀之气,几团鬼火漂浮在空中,像灯笼一样飘忽不定。

    阴森森,教人脊背登时发寒。

    赵庭吓一大跳,连忙又晃晃脑袋,再看。

    自己仍站在廊下,头顶上,精致的花灯仍在风中摆动着。

    方才是幻觉么

    赵庭定了定神,继续往自己那上房走去。

    然而那酒着实是劲大,他越是往前走,越是觉得身上没了力气。

    当他终于软倒的时候,突然,一只手将他搀住。

    “赵郎怎走得这般快”柔姬笑盈盈道,“也不等一等妾。”

    说罢,她贴过来,要扶着赵庭一道走。

    她的身体又香又软,尤其是那高耸地胸脯,顶在赵庭的身侧,教他一阵慌乱。

    赵庭想躲开,无奈自己已经连迈步的气力也没有。

    此时,他心里终于感到不对劲,那酒

    赵庭正要强撑着自己走,无意间低头,看到了柔姬的手。

    那并非一双女子该有的手,而是青紫发黑,末端的指甲长而锋利,煞是吓人。

    一股寒气从后背蹿起,赵庭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气力来,猛地将那柔姬推开。

    这时,他终于看清了柔姬真正的模样。

    她的脸不复美艳,似树皮一般皴裂,一双猩红的眼睛下面,嘴如同裂开的瓜一样,却又覆着厚厚的脂粉,勉强化作人的模样。

    赵庭惊恐不已,登时浑身瘫软,跌倒在地。

    突然,他感到自己身后碰到了什么东西,倒了下来。

    回头看去,又是一惊。

    那是一具干枯的尸首,脸上的皮肉已经萎靡凹陷,皱巴巴地包裹在骷髅上。而尸首身上的衣裳,赵庭认得。

    这正是不久前他邻座的客商,他清楚地记得,此人搂着一个女子离开了。

    而周围的景象也已经大变。

    那漂亮的宅院又消失了,重新变成断壁残垣的模样,头顶的飘摇的灯笼又变成了鬼火。腐臭传来,那些墙根和草丛下面,竟露出许多尸骸。

    赵庭已然魂不附体。

    “你”他望着那妖怪,颤抖不已,“你是”

    柔姬笑起来,声音也不复温柔,磔磔刺耳。

    “郎君,”她说,“郎君阳气精纯,我在百里之外便已经闻到了。好不容易盼来,郎君切不可让妾失望。”

    说罢,她突然身形暴长,手脚像老树藤一样伸出无数枝条来,如同蚕茧一般将赵庭包裹。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道光劈来,将缠住赵庭手脚的妖枝全都斩断。

    赵庭喘着粗气,睁大眼睛望着前方。

    只见那是个女子,看模样,竟是玉娘。

    她虽然仍生着人脸,身体却不复人样。手变成白色的毛爪,身后九尾,竟是一只狐妖。

    “你”赵庭不可置信,话没说完,便昏了过去。

    看到玉娘,柔姬似全然不意外。

    “我道是谁。”她冷笑,“原来是只狐狸。你已经炼出了九尾,今夜我等头顶上这雷,想必就是专为你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