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律舟省蝉声已挂树梢枝头,间鸣不断地蝉叫回响在乌瓦灰墙的长巷当中,光影斑驳的路口影影绰绰地跑出一抹小身影,那身影颠颠在路口外探头探脑的,脖子上还挂看了个印有猫和老鼠的粉色小帆布包。
顾桥今天要离家出走,去市区找他哥。不过他都没出过比较远的门,走出这条长巷,站在路口外望着来往的车辆行人,颇有几分傻眼。
小孩儿站的时间实在有些久了,旁边挂着摊子卖凉粉的中年男人看着他,笑说“小娃娃你杵在原地等谁啊”
等那小孩儿转头,摊子老板嚯了一声,才发现眼前的孩子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一个,眼睛又灵又有神,像只狡黠的小狐狸似的,皮肤嫩得像快豆腐一样,太阳晒几下,就弄得一张小脸泛红,汗水哗哗往外流。
摊子老板说“出来怎么不戴遮阳帽或者撑把伞,来伯伯这边等,好歹有个地方乘荫。”
顾桥抿着微微干涩的唇,走到摊子底下,得了伯伯递来的一碗白色凉粉。他睁大汗湿的眼睫抬头仰望人,伯伯就说“请你吃的。”
顾桥若有所思,把粉色小帆布包的拉链打开,从里头拿出一个小手机,还有一卷用橡皮筋绑起来的钱。
他看着伯伯“我能付钱,不白吃东西。”
摊主伯伯笑乐了几声“一碗凉粉能值几个钱,现在太阳毒得很,别在外头待太久,中暑了没有大人在身边就麻烦咯。”
顾桥皱起精致的眉头“可是我想去找人。”
摊主伯伯“找谁啊”
顾桥“我哥,我哥叫黎空,伯伯,你知道新街口怎么去吗”
摊主伯伯说“市区有点远哦,要转车,先坐环城1线到奶场站,再转7路车在新街口站下车吧,奶场站那里有好几个到这个站的公车路线,我就记得7路车也过去,你识不识字,认识的话就看看站牌。”
顾桥抽了一张钱放在铺面上,略微点了点下巴“认识一些,新街口三个字会写。”
顾桥把凉粉喝干净放下钱就离开了,他知道车站怎么走,找到环城1线的站牌后,等了七八分钟就来车了。按投钱提示顾桥投了一块钱进去,在后排的空位置上坐下。
环城1线的路面有点颠簸,顾桥昨晚没睡好,抱着粉色小帆布包没一会儿就开始晃脑袋,昏昏欲睡的眯了半路,听到奶场站口到了,连揉眼睛都顾不上,急急忙忙地走下车,站在车站牌下找到好几路都通往新街口的公车,两分钟后上了一路公车过去。
辗转一个半小时,顾桥在新街口走出去,繁华的新城区跟他所住的老街区完全不同,他有些发憷地停在原地没动,望着附近林立的高楼,不知道他哥是不是住在其中一幢楼里。
顾桥想着有些烦,拿出小手机,按了快捷键给黎空打电话。昨晚他本来都给对方打过几次电话了,可是打不通,现在总算打通了。
顾桥噘嘴“哥,晚上你都不来看我。”
顾桥的委屈来得快,因为黎空昨晚食言没来看自己,导致他都没能睡好觉,现在看什么都是摇摇晃晃的。
“你骗我哦,我就自己来找你了”
黎空那边一顿,掀开被子下地,短暂的眩晕感褪去后神色如常。
“你过来了”
顾桥点头“是啊,我现在就在新街口车站牌,哥,你家怎么走呢”
黎空严肃交待“站在原地别动,我过去接你。”
顾桥在位置上坐下“哦,那你快过来。”
黎空穿好衣服下楼,昨晚他高烧差不多四十度到半夜,在医院打了点滴早上才回来。家里保姆见他要出去,忙着追问这时候去哪里,身体不好应该需要多休养。
黎空说“去接个人。”
保姆说“叫司机过去不就好了啊,你身体都没恢复呢。”
保姆被黎空看了一眼,憷在原地没再出声。
别看黎空才十三四岁,这少年少见的沉着冷静,好像身体里住了个大人似的,有时候保姆跟他说话都不敢发表太多意见。
黎空开口“我能处理,先出去了,阿姨你准备点冰槐粉,奶油小布丁,娇娇喜欢吃。”
保姆哎了声应下,等黎空走出大门,才自言自语的“还是个女孩子小公子早恋了啊”
黎空很快在新街口的车站牌接到顾桥,他刚下车,就见那小身影炮弹似的往他怀里冲,十岁不到的小少年发育一般,个子只及黎空下巴。
他把顾桥半搂半抱地带进车内,一摸顾桥的脸,脖子和露在短袖短裤外的手脚,汗津津的。
黎空皱眉,正要说话,不过身边的人比他提前发火,拳头并不用力地朝他肩膀砸了几下。
“你昨晚怎么不来看我,电话也不接,骗人骗人”
黎空给顾桥砸高兴了,才用干净毛巾一丝不苟的替他擦汗,让吩咐司机把车里的空调打小一点,别太冷。
“昨晚有点事,没接电话是我不对,可是娇娇一声不吭地跑出来,也不对。”
顾桥得理不让人,还是有点气,瘪瘪嘴,声音带了点委屈“哥还好意思怪我,我一晚没睡好,你看我眼睛,黑眼圈。”
黎空仔细把顾桥的脸端在面前观察,湿润透亮的狐狸眼有些泛红,黑眼圈倒没看见。
他先低下声音“以后不会了,娇娇也要保证不能乱跑,明白吗。”
黎空在顾桥面前的时候该道歉都会道歉,所以顾桥干巴巴哦了一声,火气自然消下去了。他本来就不是要生黎空气生太久的,气半天就够了,好不容易见到人,应该多抱一抱或者玩会儿游戏。
顾桥抓住他哥的手,发现人有好像有些烫。
“哥,你昨晚为什么不来看我呢,还不接电话。”
黎空沉默,顾桥见状,立刻爬到他怀里,面对面的坐着。
“哥你告诉娇娇,”顾桥等啊等,突然问,“你生了病”
黎空抱着他的后背不让人乱动,怕他撞到哪里喊疼。
顾桥气愤地开口“为什么生病不告诉我呢”
黎空看顾桥气得想咬人,才主动解释“不希望娇娇担心,别生气。”
顾桥委屈,觉得自己不能和病人生气,又追着问“哪里病,感冒还是咳嗽,发烧”
黎空“发高烧,在医院输液的时候没带手机,就没接到你的电话。”
顾桥心疼,他最怕吊针,每次针孔戳进血管都能让他叫半天。
“你都是个大人了,要好好照顾身体。”
黎空嗯了声,顾桥有些心疼他哥,一路上念念叨叨好几次,到了黎空家里后才把嘴巴合起来。
他第一次看到黎空家里原来这么气派的,还有电视上才会看到的佣人保姆。
顾桥像只刚到新环境好奇心爆棚的小猫,因为有黎空在他并不算怕生,在客厅被黎空喂了一碗冰槐粉后,又要了两份牛奶小布丁,就跟黎空上楼。
顾桥的衣服来的时候都是汗,黎空找出自己以前的衣服给他换上,小孩兴奋得脸红扑扑的,刚才跟保姆说了点话,嘴巴比小布丁还甜,逗得保姆一直笑,都不知道黎空从哪里认识个那么漂亮会说话的小孩。
顾桥被黎空换好衣服,手脚也洗了一遍才在床上滚来滚去。他原本有些倦意,一到黎空的家就抖擞起来,光脚跑去摸黎空的游戏机和电脑,还有好多模型,最让他震撼的是黎空的房间里有一面非常大的书墙,上面的书都放满了。
顾桥望着他哥的目光钦佩仰慕,一把抱住黎空的手“哥,你怎么要看那么多书啊”
顾桥觉得这些书是他一辈子都看不完的。
黎空摸了摸他的脸“来回半天累不累,可以先睡会儿。”
顾桥摇摇头,问“哥累不累,你都生病了,我们要一起休息才行。”
黎空不跟着睡的话顾桥也不会休息,于是两人并肩躺下,顾桥睁着狐狸样的眼睛,过了会儿,倦意上来就忍不住挨着黎空入梦了。而黎空大病初愈,有顾桥在身边安心许多,渐渐地也沉入睡眠,
许言柏回来时就听保姆说家里来了位小客人,还是黎空的朋友。黎空从来没带朋友回家里,这让他不免好奇,问了保姆,保姆说小朋友人长得漂亮又精神,嘴巴还特别甜。
许言柏心定了定“是个男生”
保姆点头“是的哦,长得比女娃娃还漂亮。”
许言柏因为自己跟妻子的事和黎空感情一直不好,连他认识哪些同学有什么朋友一概不知,现在黎空愿意带朋友到家里,当父亲的似乎松了口气,这是否意味着父子关系能有缓和的机会呢。
结果可想而知,许言柏想多了。
黎空带着睡醒的顾桥下楼吃饭,基本没给许言柏任何脸色,许言柏问顾桥相关的话题,一个字都不搭嘴。
顾桥脑袋是个机灵的,他跟黎空永远站在一伙儿,知道自己哥哥不喜欢他的父亲,连带着他也不喜欢,所以许言柏转头和他说话时,顾桥就眯着弯弯的狐狸眼笑。
许言柏看出来两小孩当着自己的面拉帮结派,不过他一个长辈不好教训他们,一顿晚餐,黎空不时给顾桥夹菜喂几口,顾桥同样给黎空添几筷子,完全把许言柏这个长辈当成隐形人。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黎空把顾桥送回家,顾桥刚走出车门,立马折回去,站在车门外不动。
黎空无奈“娇娇,听话,再不回去阿姨要担心了。”
顾桥说“你就不能在这里睡一晚么哥,我都没跟你待够呢,半个月不见我也不想我。”
黎空下车,替顾桥把他弄乱的粉色小帆布包整理好,想了想,牵着人进去,回头和司机说“我在这里住一晚。”
顾桥欢呼,抱紧黎空的脖子“哥最好了。”
黎空背着顾桥进了顾家的门院,见到顾妈妈之后,沉静的开口“阿姨,今晚又打扰您了。”
顾妈妈开心的说“没事,本来就留了你的位置,娇娇念你念了一个星期,你来了正好。”
顾妈妈并不知道自家小孩怎么跟眼前这位气质不凡的少年认识的,不过黎空没有富家子弟惯养那些气性,相反的教养特别好,人很聪明。
如果不是她冠了个顾桥妈母亲的名头,这几年都十分怀疑顾桥是不是由黎空一手养大了的。明明黎空也才十三四岁,可性子沉着冷静得很,照看顾桥得心应手。
黎空看着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长大有了变化的小少年,摸了摸顾桥的脸“去洗澡,然后睡觉,不许再熬夜。”
顾桥赖在黎空肩膀,还想再玩会儿,可是同样很想跟他哥肩并肩躺在一床上里睡觉。
他都不知道怎么选了。
黎空只好说“再玩十分钟,然后我给你读个故事,读完就睡。”
顾桥笑眯眯地说好,躺下后目光润亮的追着黎空转,脚丫子被塞进毯子里,他蹬了蹬,直到黎空进了床用腿压着他,才老老实实的躺平。
“哥,我都快过生日了,你准备送什么礼物呢”
黎空平躺在另外一边,说“娇娇想要什么。”
顾桥想不出,因为他想要的黎空都给他好多了。
绞尽脑汁后,顾桥问“小裙子可以吗”
黎空“可以。”
顾桥“会不会好浪费钱啊,哥你的钱够吗”他都觉得他哥好像给他买了不少东西了,他自己就没那么多钱,不过如果黎空需要,顾桥会把自己存的钱全部献上。
黎空转过来,把顾桥悄悄掀开的毯子盖回去“够的,养娇娇够。”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喜欢的竹马番外
待修错字,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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