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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
    片刻后,电话接通。

    贺俞前两分钟还在奇怪傅容介怎么会突然发消息给他,他一边点开音频,一边嘀嘀咕咕,“什么事啊,我不是道过歉了吗还送了两大袋狗粮,还不够”

    嘀咕完才认真去听那长达一分多钟的音频。

    “小鱼”倪一航对着手机说,狭长的眼睛却盯着傅容介,鹰隼似的凶狠。

    “嗐,都是说着玩的,你别当真啊,你知道我从来不搞兄弟家里人的。”

    “怎么你跟你哥和好了”倪一航假模假样地笑。

    电话挂断,二毛刚试图抢傅容介手里的手机被躲过去,现在又伸出手要扯他的胳膊。

    傅容介退开一步站定,问倪一航,“你叫什么名字”

    倪一航仗着自己人多,也不怕他手里有证据,让二毛坐下之后,语调轻佻,“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我问贺俞。”傅容介声音冷淡。

    倪一航嗤笑一声,“倪一航。”

    他伸着食指指着屋外,“好心劝你啊。你去打听打听,惹我是什么后果,然后好好想想,现在怎么办今晚还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回去。”

    傅容介垂眸敲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找救星了啊这是”二毛哼哧着笑。

    “这一片我航哥说了算,你找谁也不顶用你要是敢报警的话,那你这手指头就别想要了”黄毛放着狠话。

    “大伯。”电话接通后,傅容介称呼道。

    “您现在让袁叔叔到白石街旁xx烧烤店来接我。”傅容介说,“如果没找到人,那我应该是被一个叫倪一航的三中学生抓走了。”

    倪一航回头和二毛面面相觑。

    “这什么意思”

    “家里有人”

    “知道傅氏名下的博仁集团吗”傅容介挂了电话,偏过头看着他们。

    倪一航愣怔了一秒。

    那个淮临的巨头,以房地产起家,如今手下金融控股、国贸、物流、互联网等产业遍布帝都到东部沿海城市的博仁

    他记得他爸去年想找博仁物流的一家子公司谈合作,结果人家根本看不上。

    他在家没少听他爸烦这事。

    傅,博仁,他家的

    趁他们尚在震惊中回味反应,傅容介学着他威胁的话说“你去打听打听,然后好好想想,惹到傅家的后果。”

    “我劝你,淮临你已经不好待了,别连累家人。”

    牵着豆包回家的路上,傅容介捏了一下自己似乎吃的肉乎起来的脸,决定还是减少来这里的次数。

    到家的时候,苏妙女士正抱着袋果干看电视。

    看到儿子进门,苏妙吃完手里的芒果干,抬头,晃了晃手机问“你联系你大伯了”

    她声线很柔和,语气却不是那么回事。

    傅容介换了鞋走到她身边,“嗯,还让袁叔叔白跑一趟。”

    袁叔叔到了烧烤店,发现他还在慢腾腾地吃烧烤,一脸见到什么奇怪的事受了惊吓的表情。

    傅容介想请他一起吃,袁叔叔神色复杂地拒绝了。

    “听你大伯说,你在学校被人打了,所以前几天还让他去说说,加强对外来人员的检查。”苏妙继续道。

    傅容介毫无波动地点头,“他打个电话的事。”

    毕竟一中的图书馆就是他捐助的。

    苏妙语气不变,“嗯。遇到困难就找他们,不用跟傅成钢客气。”

    苏妙如今身体好了不少,说话中气也足了很多,不会说几句停一下或者咳嗽一声。

    “你爸过世后,管着的互联网子公司被你堂哥接手管理,结果呢几年就把他的心血霍霍完了,想起这事我就来气。”

    傅容介安静地听她叨叨完,才拿过她手里的果干,把豆包塞了过去。

    “晚上少吃点,我回屋了。”

    卧室内。

    傅容介坐在书桌前出了一会儿神,才从抽屉里摸出一个线装笔记本。

    他翻开一页,写上日期,笔尖顿了一下。

    他和傅成钢一家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几年,要说没有感情,那不可能。

    甚至在过去的许多时刻,他会觉得,傅成钢给了他很多代替父亲的、来自男性长辈的关怀。

    但爷爷病重,他被委婉地推出家门并不被允许看望爷爷的那一刻,心底就总拗着一股劲。

    傅容介原本想,母亲身体逐渐康复,他也不屑于家里物质上的补偿,不必跟傅家闹得不好看,那些东西他不去争就好了。

    因此连日常的联络,他都不再维持。

    但现在,他确实不足够处理面前的一些事情,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所以他才有了眼下这一步。

    一旦踏出去,他就不会回头了。

    落叶纷扬了一个多月,才终于零落成泥。

    萧瑟的风逐渐凛冽,拂过白霜未化的草地,蕴出冷峭的寒。

    贺堇正撑着头刷题,眼前萧明策忽然晃了过来,拿了手机往他脸上怼,“天气预报说今晚下雪中雪转大雪”

    贺堇拉了拉脖颈间的鸽灰色薄绒围巾,抬眼看他,“又不是没见过。”

    淮临虽然算南方,但冬天还是会下几场雪的,或小或大,全凭运气。

    萧明策显然被他这见过大场面的样子给惊了一下,“那我明天去操场堆雪人打雪仗,你可别去啊”

    贺堇挑起眉梢,“明天不是月考吗”

    萧明策丝毫不惧,“可以考完去啊第一场考试开考时间晚,早上也可以去”

    他正说着,突然发现自己的好友神情逐渐恍惚。

    萧明策不明所以地捏了下他僵住的脸,又按住他的肩晃了几下,“贺堇学傻了”

    他又一连叫了几声,贺堇才回过神,开始皱眉思索。

    “咳咳咳”

    萧明策推了身边人一把,“别咳了,感冒可离我远点啊。”

    梁泓抱着作业本无奈地扯了一下他的胳膊,让他看门口。

    萧明策一转过头,就看见班里的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回了原位,班门口赫然是韩毅炯炯有神的目光。

    萧明策一惊,急忙拉着梁泓坐回座位,用急促的气音问“什么时候来的”

    梁泓视线落在他拉着自己的手上,“早来了,我肺都要咳出来了,你当没听见,老韩搞不好还以为我有哮喘。”

    他们一落座,韩毅就抱着试卷进了门,“预备铃都响半天了,有的人,还在那嗨。”

    萧明策也不是头一回当这个“有的人”了,闻言翻开书假装认真。

    但没能得偿所愿。

    因为坐他身后的梁泓戳了戳他,前倾着身体小声问“你和贺堇,是不是走的太近了”

    “啊”萧明策扯着嘴角,“好兄弟不都这样”

    “哦”梁泓低了点头,手指蜷在胸前,“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班里女生乱磕”

    萧明策疑惑不解,但等上课铃一响,也就没心思想这事了。

    但贺堇此时压根没心思上课。

    他突然想起来,原文中男主回忆时间线的。

    似乎就是明天。

    傅容介有个从小一起相处的竹马,也是日后的男友,叫兰琮。

    两人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呢

    两人的母亲出嫁前就是好友,婚后来往频繁,主角c因此经常见面。

    兰琮刚上初中时,父母要去国外发展生意,因为不想和傅容介分开,兰琮没有跟着去,而是选择了在国内就读,由奶奶照顾长大。

    而现在这个时间点,兰琮的母亲在国外突发疾病身亡。

    兰琮的父亲会在今天深夜告知兰琮这个消息。

    傅容介明天一早也会因为这个消息,不顾月考,赶往兰琮的学校安慰他。

    要命的是,他刚到学校门口就出了事。

    同在实验东校的贺俞一大早地和同学在校外草堆里玩雪。

    玩急眼的时候,贺俞两手抓起路边的两块砖头就往对面抛。

    结果就砸中了路人。

    其中傅容介受伤最重。

    害的傅容介错过月考和之后的竞赛训练营不说,还因为受伤严重休学一年。

    这是两人正式结梁子的起始点。

    因为这件事,贺家花了很多心力给贺俞擦屁股,赔钱慰问当面道歉一样不落,将贺俞在傅容介面前骂了个狗血淋头。

    贺俞丢了面子,一直怀恨在心。

    也正因为傅容介休学一年,贺俞凭借家里上了一中后,两人成了同学。

    贺俞逮着机会就四处找茬,偏偏傅容介学业上各方面碾压自己。

    在几次撞见兰琮和傅容介在一起后,贺俞就起了抢走兰琮绿了傅容介的想法。

    贺堇双手交错扶着额头,脑子里有点混乱。

    他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原文里没有涉及到的时间线。

    他不知道会不会对之后的事有所影响。

    原定的剧情会不会有某种不可抗力,使得他不管做什么,都能以另一种方式进行下去。

    一旦想到如果明天的事真实上演,贺堇就愁到两眼发黑。

    路走到这一步,自然不能让自己之前的努力白费。

    事实上,贺俞如今也乖巧听话了许多。

    他会在放学后对着小花弹不成调的吉他曲,会在饭桌上聊一聊今天考试又进步了几名,老师夸他如何如何。

    本就是长个子的年纪,身高还蹿了两公分,挺着腰背的时候看着还是挺有范且阳光的一小孩儿。

    他自然相信贺俞现在不会做这种事。

    但以防万一

    贺堇低下脑袋,从桌肚里掏出手机,打字。

    三氧化二砷你想去三亚吗

    对方很快回了消息。

    魔鬼鱼啊

    贺堇挑眉。

    好家伙,上课玩手机。

    但贺堇现在也没资格说他。

    魔鬼鱼想去啊,怎么了

    三氧化二砷我给你买机票。

    魔鬼鱼什么时候

    三氧化二砷明天。

    魔鬼鱼明天明天下雪哎我和同学约好了打雪仗

    到了三亚不就只能玩沙子

    三氧化二砷明天周五,你坐一早的飞机,可以连着玩三天,我帮你请假,你和妈妈一起去度假。

    魔鬼鱼不行不行我都答应同学了。

    贺俞回复完,停了手里记笔记的笔,突然觉得自己现在特别有思想觉悟。

    他哥这八成是故意试探他。

    如果他答应,那就完了,一顶不爱学习的帽子就得扣他头上。

    还好他拒绝了,三亚嘛,什么时候去不行。

    贺俞喜滋滋地笑了笑,一直到放学都还挺乐呵的。

    今天他值日,贺俞正准备把书本卷子都给收进书包里,再开始打扫。

    刚收拾到一半,有人在外头叫他。

    贺俞往外看了一眼。

    是二毛。

    贺俞抿了抿唇。

    他其实有一个月没跟他们联系了。

    就因为上次傅容介传给他的音频。

    嫌别人多管闲事、所以要找这人麻烦这种事,贺俞跟在倪一航屁股后头看到过不少次。

    他以前觉得这些人活该,但当这事要发生在自己亲哥身上,那就不一样了。

    他上回听到他哥被他害的直接进了医院,找去医院的路上哭了好几回。

    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贺俞本来就不打算继续跟着倪一航混,一听还有这事,哪怕倪一航和他解释了,他也没全信,主动和他们划分了界限,让他们别来找麻烦。

    要是缺什么,看在过往的情分,他还是会帮忙的。

    但要真发生了那种事,那从此只能对立。

    这毕竟是他牵扯上的人,他现在知道要负责,当然得自己解决。

    这段时间,他看倪一航一直没什么动作,放心了不少。

    看到二毛找过来,贺俞没怎么犹豫,就跑了出去。

    “怎么了毛哥。”

    二毛平时看人看事眼光又尖又利,像时时刻刻在算计什么似的,但此刻却有点说不出的颓丧。

    他出声,嗓音压抑着,显得有点难过。

    “航哥搬家了,今天中午刚走。”

    贺俞一愣,“搬家了不是说明年才”

    二毛点头,“有一些突发情况,因为这事,航哥把我们解散了。”

    贺俞怔忪了好一会儿,有点消化不过来。

    他一直想,哪怕他走了,原来的兄弟还会过得有滋有味的,偶尔坐在某个深巷,抽烟喝酒打架,虽然不好,但对他们来说,也挺快活。

    他耳边不断传来二毛的声音。

    “我只能和你说,千万别惹那个姓傅的,他家不简单。”

    “兄弟几个都装没事人一样,我想说舍不得都怕矫情。但我想你跟我们那么长时间,总不能连这都不知道,就过来跟你说一声,以后估计也很难遇见了。”

    贺俞恍恍惚惚回了教室,班里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

    只剩下几个打扫卫生的。

    贺俞低头揉揉眼睛,花了两秒才重新聚焦。

    又因为一声扫帚倒地的声响吓了一激灵,彻底清醒过来朝那地方看。

    杨睦蹲在他座位旁的地上,手里拿着团黄色的纸,一旁的扫帚和堆起来的垃圾一起横躺着。

    “今天不是你值日吧。”贺俞往那走了几步。

    “刚刚我听别人说你跑出去了,一直没回来。”杨睦看着手里那张纸上的字,挤着眉头,缓慢地说。

    “所以你帮我值日不是吧纪委你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贺俞满脸不可置信,一时连方才的一些小情绪都散了个干净。

    “你手里拿的什么”贺俞继续靠近,好奇地问。

    随着距离拉近,他还看到他原本竖在椅子上的书包此时咧着口躺在课桌上,一些收进去的书露了半个脑袋在外面。

    杨睦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释“我刚刚不小心把你书包碰掉了,掉在地上的书我都捡回来了。”

    贺俞“”

    杨睦看他不高兴,却压根没有道歉的意思。

    他将手里的黄纸铺平了拿给他看,对着那张白嫩无辜的小脸说“这个是什么你书包里掉出来的”

    他一连串地问“什么符为什么写了我的名字”

    贺俞原本上翘又拉直了的嘴角陡然僵住。

    他看清了符纸,心里一咯噔。

    “解释一下。”杨睦继续道,“这上面这几个小字我还是认识的。杀鬼,斩妖,什么意思”

    贺俞慌乱地看向他,几乎在他眼镜上的反光里看到了某种恐怖的后果。

    “”

    贺俞惊慌失措地抱着书包跑出来,拦了车坐上去,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

    他想起来十月初的那件事。

    他当时找二毛要了两张符,本来打算周一上学就把另一张符贴到杨睦桌底下。

    结果他哥那事闹大了,他就给忘了。

    这符居然还在他书包里

    要换之前被发现,他肯定会毫无所惧大大方方承认。

    “怎样老子就是看你不爽”

    但现在,他跟杨睦那点记名字的仇,早消弭了。

    或许在他忘记带作业而不是故意没写的某个早晨,他解释两句,而杨睦信了没有记他名字那次开始。

    现在他好不容易不打算惹事了,结果事自己惹上身了

    贺俞压根不知道明天怎么面对杨睦。

    要说他就是买来玩玩,没想真用,他会信吗

    要知道杨睦也不是吃素的,他亲眼看过杨睦有一次在操场,当着他的面,把一个故意把他绊了个狗吃屎的外班男生手给拧成麻花。

    那男生痛叫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贺俞想了一会儿,擦了擦冷汗。

    他打开手机微信,给他哥发消息。

    魔鬼鱼哥,帮我买机票,我明天就去三亚

    贺堇回家后和安蓉说了一声这事,找了个贺俞最近学业太重心情抑郁的借口,订好了第二天一早的机票。

    或许是思绪太多,贺堇一晚上没睡好。

    半夜时窗外开始落了雪。

    起初是湿润的碎雪,很快就变成了飘扬的雪花。

    整朵整朵,盛放在深暗的底色之上。

    一大早,贺堇蓬乱着头发从床上坐起身,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去实验东校看一看。

    不然他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