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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43章
    “我拿树枝压住了捉的, 不危险。”杨睦轻描淡写。

    正在一旁大肆描绘当时危急险恶情形的贺俞噎了噎,磨着后槽牙看过去。

    十分钟前,那蛇实打实地离他的脚脖子只有一尺远, 得亏他反应迅速躲开了,而杨睦又救得及时。

    他其实挺庆幸感激杨睦那时就在身边,但又实在不满对方过于松弛的态度。

    这显得他大惊小怪,还很怂。

    不符合他平时树立起来的勇猛形象。

    “如果不是你突然跳起来,那蛇原本可能没有攻击你的打算。”杨睦还嫌不够似的, 继续云淡风轻道,“它应该只是在树下纳凉。”

    贺俞受不了了, 从小墩子上站起身, “按你这么说, 还是我吓到它了”

    他一贯爱戴首饰, 花哨的像个孔雀,这一下动作使得耳边银饰直晃,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皓白的光, 更衬得脸颊恼得发红。

    杨睦原本还打算说什么,看到他的反应愣了下, 稍扬起眼角, 不再说话了。

    他想起一些过往, 发觉贺俞生气时候张牙舞爪的秉性倒一直没变过。

    看杨睦不出声,贺俞抬脚踹飞了脚边的石子, 向从方才起就拿根枯枝戳捣蛇身仿佛有研究意图的贺堇说“哥, 这蛇中午炒了吧。”

    “一会儿埋了。”贺堇驳回了他的提议, 手里的枯枝改戳为挖,几下就在地面刨出一个小土坑来,“人没事就行, 野生的最好还是不要吃。”

    傅容介试图接过他手里的枯枝,“我来挖吧。”

    贺堇没给,站起身拍了拍衣角,将那一截枯枝递给贺俞,“你来埋,我去洗果子。”

    傅容介自觉地提起一桶饮用水跟过去。

    路上,贺堇兜着那小半袋果子,回头看了一眼。

    埋蛇的活儿果不其然落到了杨睦头上,贺俞站在一旁的小土堆上指点江山,更显得杨睦很老实好欺负。

    又小心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杨睦是心甘情愿的,没有半点反抗情绪,贺堇才放心回过头。

    他先前还有点担心贺俞仗着债主身份奴役人,杨睦会抵触不满,继而针对贺俞报复点什么,毕竟在原文里,他就不算善茬。

    好在现在看来,应该可以打消这方面的顾虑。

    现在有什么全写脸上的贺俞实在让人升不起费功夫对付他的心思。

    根本不需要耗那个神。

    “贺堇。”

    被唤的人回神,手里下意识地一颤,满袋子红黑相间的果实滚动。

    傅容介搀住了他,“在想什么”

    “没什么。”贺堇说。

    “是么”傅容介放下桶装水。

    明明一脸顾虑。

    贺堇应着声,视线飞快扫过吵架的小情侣和贺俞两边,确定没人注意,才极快地在傅容介侧脸处啄了一口。

    他有个说不上坏的习惯。

    撒谎的时候,会做点转移对方注意力的事。

    他以为这样就不会让傅容介继续追问,却听见傅容介轻飘飘地问了一句,“哦,在想亲我”

    “”

    “还是说,这就是你对那个称呼的回应了”傅容介接着说。

    “回应”贺堇反应过来,迅速反客为主,“你想要什么回应”

    “算了。”傅容介缓缓收回注视的视线,眸光闪烁了一下,“在这里确实不方便。”

    贺堇假装听不懂,搬来食材交给傅容介,继续转移他的注意力。

    另一边,贺俞蹲下身,拿了条细长的青绿草杆划拉地上堆起来的土,游手好闲地监督杨睦的进度。

    斑驳树影下,少年细腻精致的鼻唇下颌处镀着一层薄薄的虹光。

    杨睦从眼尾斜瞟了他一眼,手里慢吞吞往回填土,徐徐开了口,“你怕蛇”

    “狗屁我就是没注意吓一跳”贺俞杵着草杆说。

    他本来是没觉得有什么的,吓到他的这玩意儿好歹是条毒蛇,他反应大点也情有可原,偏偏旁边有个杨睦做对比。

    他说完,又实在好奇,“你不怕”

    杨睦将土堆实推平了,才说“我有个叔叔,他养爬宠。”

    只是接触的多了。

    贺俞“哦”了一声,“怪不得。”

    杨睦看他垂眉低眼的,想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怕也正常,这蛇有剧毒。”

    “我都说了我没怕”

    “还好没咬到你。”杨睦低着头继续道。

    贺俞怔了下,手臂搭在膝盖上团着,有点不适应地回怼,“我跑得快,怎么可能咬得到我。”

    但他当时惊恐之下并没有跳开多远,如果没有杨睦,说不定真被追上咬一口。

    “而且。”贺俞继续半开玩笑地说,“万一我被咬死了,你不该高兴你就不用还钱了。”

    “”杨睦手里的枯枝停在那,半晌,被插进了那土堆,歪歪斜斜的,落着扭曲的长影。

    “烧也烧给你。”杨睦拍拍手,站起身。

    贺俞察觉他的语调突然降了好几度,冷得瘆人,不明所以地瞥他一眼,“烧就算了,万一你烧的时候还求我保佑你,我不得烦死。”

    他说着就想扶着膝盖站起来。

    直起腰的那一刻,小臂突然被拉扯了一把,贺俞被连带着拽了一个趔趄,但很快那力道就将他扶住了,强按着迫使他站直。

    “那你得好好活着,你要死了我准每天烧一张,边烧边念篇论文烦你。”杨睦宽大的手掌抵按在他肩头,又抽回,“下次看见危险离远点,或者叫我。”

    贺俞有点茫然地看着他说这番话。

    杨睦眼皮略浅,总是会遮住少许眼珠子,越长大越明显,认真说话的时候,上眼睑的弧线锋利,显得极为肃谨。

    这到底是担心他还是冷嘲热讽

    贺俞分不太清。

    但紧接着,他就判断出来了。

    因为杨睦在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话。

    “再跟你说个事。”

    贺俞“什么”

    杨睦朝他腰胯以下扫了一眼,“你今天穿的平角裤是麻灰色印大白鹅的。”

    贺俞脸颊噗的烧着了,骇然地瞪着他,又低头看看自己,“你怎么知道”

    杨睦拍拍他的肩背,往塑料棚下走,“你裤管太宽了,下次别这么蹲着。”

    这种只到膝盖上面一点的休闲短裤,一蹲下就向下滑。

    “草”

    贺俞扯扯裤子原地深呼吸,看着杨睦的背影又突然臊起来,好半晌才低咒着走过去给贺堇打下手。

    说打下手,其实也只不过是添添乱,他在家务这方面捣乱的技能属于天赋。

    贺堇比他要好一点,他起码真的能帮上忙,递递调料淘洗餐具还是会的,剩下的功夫就是支着脑袋看傅容介做饭。

    在短暂的观察里,他发现,傅容介可能是学了点法餐的做法,有点花里胡哨,不如杨睦稳扎稳打实实在在。

    不过不得不承认,花里胡哨有花里胡哨的好,烹调时的一举一动井然有序,傅容介抬起青筋匍匐的紧实手臂时,有种不言而喻的美感。

    但这些都不重要,要紧的是菜的色香味。

    贺堇主观上给傅容介这一项加分加到了顶。

    相隔不远的那对小情侣终于搭好帐篷整理妥当,暂时将争吵告一段落,开始和和美美地搬出烤炉烤肉时,就不断顺着烟味朝这里瞄。

    “能尝尝吗”贺堇扫了一眼已经着急想上手的贺俞,说。

    “嗯。”傅容介夹了一块煎得正好的羊排,让他小心烫。

    “还有我的呢”贺俞凑过来。

    傅容介后退一步,“自己来拿。”

    “我这也好了。”杨睦提声说,直接盛了肉放在贺俞面前。

    贺俞呜呼一声,心情晴朗起来。

    贺堇咬着羊排,由衷夸了几句傅容介的厨艺好,就见小学弟转过脸来,半带着商讨的语气说“喜欢的话,可以常去我家蹭饭。”

    “好啊。”贺堇含糊应着,又仰头看天。

    他觉得这天气有点怪。

    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现下不知道哪里飘来一大片厚重的云,将阳光遮挡地半点不见。

    贺堇拆吃完羊排,低下脑袋,想起一件事,就转身和杨睦提起晚上的住宿安排。

    “我和他”杨睦指指自己,又指指傅容介,显然对这分配结果既不理解又超乎意料,“为什么”

    贺堇和傅容介不是恋人吗为什么分开睡他和贺俞熟,理应分在一个帐篷里。

    贺俞夹起一大块牛肉塞进他嘴里,意图堵他的话,“我和我哥睡一起有什么为什么的,你以为你能选”

    包吃包住就不错了。

    杨睦断断续续地咀嚼被塞满口腔的肉,皱起眉。

    “你也不同意”傅容介弯腰看向杨睦,手肘撑着桌面,耸肩,“那就是平票了,是不是该民主一点,重新安排”

    贺俞摇着脑袋,“我一向专制。”

    贺堇瞟他。

    挺好意思说。

    “那这样吧。”傅容介拿湿巾擦净了手,说,“一会儿吃完,我们在路边那棵树下划线站定,朝帐篷跑。先抢到同一个帐篷的两个人,自动分为一组。”

    他们搭的两个帐篷一左前一右后,先到的多半会选左前的帐篷。

    傅容介快速想好了对策。

    不管如何,只要他和杨睦跑得够快,一人先占了一个帐篷,贺俞总不会来和他挤。

    退几步说,贺堇兄弟二人跑得更快的情况下,只要先和贺堇商量好不要和贺俞进同一个帐篷,那就依然只会有一个结果。

    贺俞爱玩,听着提议不错,简短地考虑之后很快就同意了,之后就开始和贺堇说悄悄话。

    在开始比赛之前,贺堇分别迎来了来自三个人的谈话。

    杨睦避着人走到他身边和他说这件事时,贺堇还有点意外。

    他起初以为是杨睦不习惯和不熟悉的人一起睡,所以不愿意,杨睦也是这么解释的,因此让他务必不要和贺俞跑同一个帐篷。

    贺堇挑眉,“但是,我之前答应过他,故意跑向不同的帐篷不太好。”

    贺俞到时候得闹,说他背叛他。

    “这没什么吧。”杨睦压低了眉眼,“你应该也是更愿意和傅容介一起”

    “杨睦。”贺堇打断他。

    “什么”杨睦皱眉。

    贺堇手指朝后撑着草地,眯着眸子,“你是不是有点讨厌我。”

    他对这方面一向敏感。

    杨睦看起来并不像抗拒社交的人,不然也当不上学生会的副主席。偏偏总是刻意躲避和他的正面接触,连给他递东西都是经的别人的手。

    杨睦嘴唇一颤,神色一僵,“我没”

    “讨厌我也没关系。”贺堇曲起腿站起身,捻了捻沾染了青草汁液的指腹,“反正我拒绝之后你还会更讨厌我一点。”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倒不如趁这时间先热身,争取到时候跑快点。”

    杨睦颚骨肌肉收紧了一些,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又听贺堇出了声。

    “你欠小鱼的钱,如果现在能还得上的话,还是尽早还了吧。别总耗着他那点助人为乐的善心。”

    杨睦手指收拢捏紧,一言不发地走了。

    贺堇看着他的背影,抬手摩挲了两下喉结,思索。

    他也是创业时见过的人多了,慢慢摸索出一些看人的方法。

    杨睦可不像身无分文的自卑怯懦样,只是看着朴素而已。

    偏偏他对贺俞言听计从。

    路边枝繁叶茂的樟树距离帐篷约有五六十米,此时天光黯淡,连一丝婆娑的树影也瞧不见。

    几人在树下站定,贺俞挠了下刚被咬了两个蚊子包的胳膊,心情焦灼地开口“我喊开始啊。”

    贺堇不经意地和傅容介对视一眼,而后收回视线。

    他额间渗了细汗,神色微绷紧。

    短跑对腿部肌肉爆发力要求极高,他这两年疏于锻炼,心里难免打鼓,甚至觉得方才那三人找自己谈话实属不必要,说不定自己就垫了底。

    拔足奔出去时十几米时,贺堇就发觉自己想错了。

    因为傅容介跑得意外的慢,那节奏像是在散步,贺俞已经超出他几米。

    不仅如此,他还扯住了贺堇的手腕,仿佛试图一起共存亡。

    压根没想到学弟会这么耍赖的贺堇怔忪了一会儿,甚至于忘记挣脱他的手。

    杨睦倒是敏捷矫健,但始终落后贺俞两步,紧紧咬着他的步伐。

    突如其来的变故大概就是那一刻发生的。

    贺堇伸手抹去了落在脸上的雨水,愣着神,慢下了速度。

    豆大的雨点啪嗒啪嗒地落,贺俞见状,急若流星般奔到了距离最近的帐篷前。

    他到达的瞬间就发现自己夺了冠,兴奋地回头招手时,就瞧见眼前靠近的黑影并不是他哥。

    “下雨了。”傅容介说了声,手指从贺堇的腕骨处滑脱,顺沿着握住他的手,“快点。”

    贺堇迷惑地抬头望了眼说变就变的天,被半推半揽地拥进后面一顶帐篷时,雨势骤然变大,锥子似的向下掉。

    他还能听见另一顶帐篷里贺俞唤他的声音。

    贺堇拂开眼前垂挂的一绺湿润的短发,看看天,又看向傅容介,无可奈何道“你学坏了,学弟。”

    “杨睦和我合谋的。”傅容介松开手,小幅度地扯着领口抖开被雨水沾湿的衣料,嘴角噙着笑,“你不能只怪罪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