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出于速战速决的考虑,傅容介刚歇下没多久,就联系了搬家团队,拉上贺堇一起去了之前租住的房子。
整个搬运的效率之快,简直像怕他反悔似的。
但能一次性解决掉搬家带来的所有问题,无疑还是令人高兴的。
两人收拾归置行李到半夜才算整理完毕,贺堇也顾不上要和新床新房间磨合,一头扎进了次卧暖烘烘的被窝里。
一夜无梦。
第二天眯开眼时,恍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适应新环境。
他昨晚睡得仓促,飘窗的窗户没有关严,此时漏进一些淅沥的雨声。
贺堇睡眼惺忪着下了床,走到窗边掀起帘幔一角。
混杂着草叶香气的潮湿凉风拂面而过,又经久盘旋,钻入房间角落。
贺堇将那点窗缝合上,垂着眼瞧玻璃上蜿蜒过的水迹。
他不自觉地想起昨晚傅容介带着他出门时说的话。
“后两天可能会下雨,还是今天搬方便一点。”
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贺堇左右移动着眼瞳看向窗外。
连绵湿热的雨季,仿佛无休无止。
他走了会儿神,好半晌才去洗漱。
临出房门前,想起什么似的揉了揉凌乱的短发,又耐心用手指耙梳了几下,拧开门把手。
傅容介比他想象的起得要早,早到什么程度呢
贺堇抱着胳膊靠在吧台边好整以暇地看向门口,“去哪了”
傅容介恰时带着伞进了屋,反手关上门后,才朝他展示了手里拎着的食品袋,“这个时间才能吃到小区门口那家铺子的早点。”
傅容介换了鞋走进来,将食品袋搁放在他面前,“想让你尝尝,就去买了。”
贺堇抬手将他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开,露出被遮挡的清亮的眼睛,“改天一起去就好了,外面还下着雨。”
傅容介抖落了微潮的发梢上沾着的水珠,将戴着的黑色口罩扯开了一点,重又看向他,“我起的早,刚锻炼完有点闷,正好出去走走。”
那目光沉凝又认真,贺堇被看得有点脸热,突然不想再这样对视下去。
他抬起的手顺势将傅容介堆叠在下颌处的口罩朝上扯到额角,那双浅色的漂亮眼睛就被遮盖了个严实。
“怎么”傅容介不明就里地翕张嘴唇。
贺堇亲了亲那薄唇,又趁着小学弟怔忪的功夫,探出手按住他的后颈,亲昵地吻他。
但没过多久,就被反客为主。
贺堇被抵在吧台边沿,稍分开的间歇,低眸瞧着傅容介翘着唇角唇缝开合。
“是对我的奖励么”
“想亲就亲了。”贺堇坏心眼地将他的口罩捂严实。
傅容介毫不介意地笑了笑,又将人搂近了,寻他的嘴唇。
这一阵混乱好容易被贺堇喊了停,两人坐下来吃早餐。
傅容介开始收整桌面时,贺堇慢半拍地觉得自己也该做点什么。
他起身洗了水果,分出一部分打算榨成汁。
朝机器里塞进几个不同种类的果子,倒出成品时,贺堇才觉得不对劲。
汁水散发着甜蜜的熟香,就是颜色很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加了牛油果的关系,果汁整体呈现出一种动画里女巫咕嘟咕嘟煮的诅咒药汤的既视感。
傅容介收拾完转过身,就看到贺堇支着吧台皱着眉盯杯子。
半分钟后。
递过来的那只手,每一个骨节处都泛着粉,看起来比果汁诱人。
“喝吗”贺堇有点踌躇,因为这杯果汁看起来实在不大妙。
“喝。”傅容介没怎么迟疑地接过来。
“还好,有点酸。”喝了一口,傅容介将杯子递还回去,“你尝尝”
贺堇盯了那杯物体两秒,信了他的话,闭上眼灌。
他慢慢地往喉口里咽,舌尖品尝着滋味,“还行。”
意外。
不过不是他的功劳,是水果本身努力的结果。
傅容介看着他腮帮子鼓起来,显得有点可爱,忍不住凑近亲了亲那鼓着的脸颊。
贺堇差点没被他吓到,好险将果汁吞咽完了。
贺堇不满地轻掠他一眼,刻意为难,“猜猜有哪几种水果”
“猜出来有奖励”傅容介闲敲着桌面。
“”贺堇瞄着他,在心里吐槽学弟哪来的这么强的功利心,“猜出来再说吧。”
傅容介也只是随口说说,闻言就拿过贺堇手里的果汁,抿了一口,思索,“梨”
这种清甜的口感还算比较好分辨的。
“嗯,还有呢”
“牛油果。”
“其实不难啊。”傅容介看着那杯果汁的颜色,“氧化的这么快苹果”
“还有么”傅容介仰起脖颈问他。
“没了。”贺堇弯了弯唇,“想要什么”
傅容介放下玻璃杯,站起身,手掌撑在桌面,“你看,今天下雨,哪儿也去不了”
贺堇喉结轻微滑动,几乎有了预感。
他们相互胡乱啃咬着到了主卧门前。
趁着傅容介偏开头打开门的功夫,贺堇撤开了一点,在门大敞开的一刹那,用力将人推搡进屋,自己转身就要跑。
傅容介反应极快,反手将人捞回来后,顺势抛开扔在了松软的床铺里。
贺堇半张脸陷进被褥里,整个人应和着床垫的回弹震荡了两下,停下波动时身侧又陡然塌下一处。
他感觉到自己的腰臀被扶握着朝后拉扯。
“摔得不错。”傅容介轻声笑。
贺堇没法儿,他被动的很。
身后压上重量时,傅容介重又提起do的频率的事,做的有些急躁。
白日里,感观总是要更清晰一些,身体的反应也更为强烈。
清理完回到床褥里,贺堇胸腹不住起伏,抱着蓬松柔软的靠枕。
没一会儿,又觉着摩擦到的一些地方有点痛,只得慢慢调整着姿势。
也就是在支起上身的片刻里,他看到床头有本书。
可能是学弟昨天夜里看的,因为白天时他并没有见到过这本。
贺堇探出一只手臂去拿,又在摸到书的一瞬间被捞了回去。
后背撞到时,贺堇没忍住抱怨了两句。
傅容介哄着他,“我以为你想走拿了什么”
“你看的这本”贺堇就着侧躺的姿势翻了两页,“好像有点儿意思。”
书里大致讲的是数学和哲学的联系。
翻动书页的哗哗声不绝于耳,大概是嫌自己突然没了存在感,傅容介主动和他聊起了这本书里的内容。
他匀长的手指指向着贺堇正翻到的那一页提到的数学家,聊到数学中的直觉和逻辑。
书里说,数学中直觉的重要性从未被忽视过,直觉会给人以洞察力,甚至直觉主义逻辑直接导致了直觉主义数学的诞生。
贺堇又顺着他的话发散思维,说着数学和哲学都像是世界的通法,它们既是世界观,也是方法论。
如果说联系,数学在哲学中的地位不言而喻,从理性主义就可窥一二。
傅容介跟着专心了一会儿,又禁不住走神。
他看书时几乎不会这样,但现在情况特殊,他的五感和精神里充斥着别的搅乱他思维的东西,让他没法正经。
傅容介抱着人,又思绪分散地扯了些庞加莱不等式及一些定理的规律,逐渐埋低了脑袋。
贺堇投入时,并不会太在意身体的一些变化,因此发觉到傅容介的小动作,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可能地忍耐。
直到他听到了手机来电铃声。
思考戛然而止,贺堇放下书,侧倾着身将一旁的手机拿到眼前。
“谁的电话”傅容介绕过怀里人白净的肩头,沉着眉看过来。
“蒋舜。”贺堇话音落下,按了接听。
他将傅容介推开些许,好散点热气,回应手机里蒋舜的声音。
“你找好了”贺堇问。
“嗯,你不是说让我帮你留意你那附近的房源嘛,正好认识一个中介平台的人,他跟我推荐的。”蒋舜说,“照片和视频我刚都看了,挺不错的,你周末有空的话就可以直接去看房拿钥匙了。”
“我”贺堇组织着措辞,想着该怎么拒绝。
腰上圈着的手臂微微收紧,像是在催促。
贺堇摸了摸鼻子,“我目前不租房了。”
“那你住哪”蒋舜奇怪地问。
“说实话。”傅容介蹭了蹭他后颈,几乎像是鸟类交颈的模样。
他这一声没控制音量,蒋舜自然而然也听到了,“你现在和谁在一块那个学弟”
“嗯。”贺堇摊开手糊在傅容介靠近的脸上,怕他乱说话,“我现在住在他家里。”
蒋舜“”
蒋舜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那不就是同居嘛”
贺堇拿开了一点手机,嫌弃地皱皱眉,“不要这么大声。”
被挡住脸的傅容介闷着声笑,又亲了亲贴着的手心。
“行吧。”蒋舜静了会,才道,“同居考验人品和感情,能不能处下去更容易看出来。”
蒋舜又说了两句,最后留了句“我过段时间去看你”才挂断电话。
“你们关系不错。”傅容介拿开他的手,说。
他始终记得蒋舜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对他表达敌意的场景。
“他是我队长啊,爱操心。”贺堇不以为意道。
有这种老妈子性格的朋友,其实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真的只是这样”傅容介捏了捏他的手,将人翻转过来。
他放心了一点,但又觉得说不定蒋舜真存着那心思。
“不然呢”贺堇面对着他,反问。
傅容介挑眉,“老板问话能这么回答”
贺堇扬起唇,“你要是设置这种情境,老板就可以这么抱员工了么”
傅容介凝视着他,骤然靠近。
贺堇双手抵在他肩臂处朝后仰,“按理说,啵上司嘴也是不可以的。”
“”傅容介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应该提起职场里的关系,这轮他输的彻底。
“贺同志真是个好员工呢。”傅容介磨了磨后槽牙。
“嗯哼,自然。”贺堇有些洋洋得意,但他忘记了制定规则者同样也可以撕毁规则的道理。
被摁进褥子里时,贺堇以为傅容介恼羞成怒,会和方才一样或者更加急躁且不讲道理。
但他猜反了。
细汗沾湿了发梢,眼前漫起雾气,却始终得不到纾解。
贺堇发觉学弟在故意耗着他的耐心,始终磨蹭着,并且不许他用手。
这种怠慢的厮磨说好听点叫温柔,说不好听就是欠揍。
贺堇几次三番有捶两拳头的冲动,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但学弟任挠任咬一点不反抗,他揍了几下就没了劲。
“你好像想说点什么。”傅容介微喘着气,看着他冒火的的眼睛。
贺堇“”
他想骂人。
“你不说的话,我先说了。”傅容介又放慢了动作。
贺堇抿住唇,抬开眼不看他。
“有件事我一直想说。”傅容介亲了亲他蹙着的眉心。
贺堇稍稍提了点兴趣,转过视线。
傅容介动了动嘴唇,或许是屋内闷得太久,空调也不起作用。
他头脑有些热,流经全身的血液都是烫的。
“就算没有那晚,重逢之后我也会追你的。”他缓声说,眸光实在说不得清白无辜。
“什么”贺堇抓着他腕骨的手松了松,没明白似的。
傅容介注视着他,“你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我喜欢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贺堇微微咬住舌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分不清这是不是小学弟一时兴起的情话。
但这不符合逻辑,更何况傅容介在这种时候是不会只顾着调情的。
“我喜欢你,会一直喜欢。”傅容介看着他,毫无顾忌地反复强调。
像某种坦荡又无畏的剖白。
没有人不会为赤诚和心悸打动,尽管总会在美好来临之前兵荒马乱。
贺堇调整着呼吸,摊开手掌遮掩在眼前,挡住视线。
温热的手心里,能够分明地感觉到睫毛很快地扇动了几下,慌乱又急促。
“如果我那时候追你,你会不会答应”傅容介低眸吻了吻他覆在眉眼上的手背。
贺堇刚出声就停顿了一会儿。
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他不知道该如何承诺。
他以为他现在喜欢傅容介就够了。
傅容介咬着末尾那几个字音又问了一遍。
贺堇还在繁芜模糊的思绪里寻找回答,在傅容介再一次催促时,才准备好开口。
但那一句“会”依旧迟到了很长一段时间。
因为就在他抬开手的瞬息,被折磨良久的地方突然被闯入。
全部没进身体里时,傅容介吻着他仰起的下颌,“还是不说”
贺堇渐渐缓过劲,却又很快被冲撞地没了声音。
好一会儿,才能揪扯住傅容介的头发,粗喘着气朝自己的方向按过来,“臭弟弟。”
短暂地接了吻,傅容介在他耳边笑着问“你说不说”
“”
贺堇不大记得之后做了多久,自己又主动被动地肯定了多少次。
室内呜咽声不止,湿热的水汽弥漫,黏腻的仿佛没有尽头。
重新掀开眼皮时,贺堇看到自己在盛了温水的浴缸里,一丝不挂。
傅容介在帮他清洗。
见贺堇一苏醒就发着呆,傅容介唤了两声也没反应。
他毫无倦意地笑了一声,恶劣地抬起恋人的膝弯,又握住他的脚踝搭在自己肩头。
他声音低哑,在浴室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些令人酥麻的颤音,“能看得到吗这里又红又肿。”
贺堇因为他的动作惊惶了一瞬,回过神时看见傅容介耳后浮起的红晕,忍不住踹在他胸口,“好意思说”
傅容介被踢歪了一瞬,又凑过来亲他湿漉漉的眉眼,“刚刚在想什么”
“想你之前提过的问题。”贺堇在不住晃动的水光里闭了闭眼,“有关频率”
从学弟的耐力和力度上来说,他觉得不能太频繁,太久了也成问题。
傅容介顿了下,站起身帮他擦干手臂,“我们出去说。”
事实上,这也确实是个需要讨论很久的话题。
入了夜,贺堇吃完晚饭回到次卧后没多久,就见傅容介冠冕堂皇地找来继续商议这件事。
他们始终没有达成一致,处于一种鸡对鸭讲的尴尬情况里。
“每天一次,方便打卡,满勤额外送几次。”傅容介将人抱回主卧时,恬不知耻道。
贺堇瞪着他,哑着嗓音,“你说的什么疯话,万恶的资本家。”
满勤是这么用的吗人是能这么被剥削的吗
“那你说说看。”傅容介给了他选择权。
贺堇在主卧的横桌边站定,结合体验给出自己勉强能够接受的数字,“每个月,最多,十次。”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慷慨,结果转过身时就瞧见傅容介一脸“你果然对这个很不热衷”的颓丧表情。
“如果月初三天小长假,那不就一下子用光了。剩下的二十七天怎么办我独守空房”傅容介理性分析。
“”贺堇顶着一连串的问号放弃了讨论准备回屋。
“我们还是随性而为。”傅容介拉住他,和缓地提议道。
贺堇最终答应了这个说法。
那一瞬间他自认为神思清明,后来回忆起来才觉得十分糊涂。
他那时候想起原文里说过的傅容介禁欲这回事。
他琢磨着,就算有偏颇也必然不会偏太多。
后来回想起这一点时,他才发觉,应该是原文这个时期的学弟遭受万般坎坷磨难,身心俱疲,所以不像现在这样龙精虎猛。
不然总不能说是原文作者为了过审才特意写的禁欲。
周日,天光澄澈,风轻云淡。
贺堇被唤醒时,就瞧见掀开帘幔的窗外,万物温柔可爱,泛着雨后的清新意味。
不远处苍青的楼宇边缘,成群杂色鸟雀翩飞,翅沿划过半空,切割出利落的队形,又很快在碧翠的湖面低拂而过。
这样晴好的天气,贺堇偏偏提不起精神出门了。
他甚至怨念地后悔起昨晚答应得太快。
虽然他也爽到了,而且从某些层面上来说,他纵容了事情的发展。
但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甚至十分过分的程度,也是他没想到过的。
他从没预料到,自己会有一整天的功夫什么都没能做,并且沉沦于这种感受。
贺堇抬眼看向站在窗前赤着精悍上身的傅容介,朝鼻唇处拢了拢被褥。
“在看什么”傅容介看过来,眼底漾着笑意。
“湖景。”贺堇眼睛一眨不眨地说。
傅容介挑唇,“那我让开”
贺堇“”
“下次不要明知故问。”贺堇挣扎半天,就逼出了这么一句话。
好在在商量好今天只休息放松之后,贺堇难得地开始度过不到一天的短暂假期。
赫赫炎炎的室外,草木开始无精打采,天空只飘着几缕薄云,抽扯出不连贯的絮状。
贺堇腰腿不便,只能窝在沙发里打了会游戏,歇息的片刻里看了一眼在厨房整理厨具的傅容介。
他观赏男朋友肌肉舒张又收紧的时间并不长,因为贺俞拨来了电话。
“哥我今天上午去公司参加活动了,你猜怎么着”贺俞的声音激动又雀跃。
“怎么着”贺堇顺着问,“得奖了”
“对而且统共七轮游戏,我赢了两次包括最大的那个奖今天运气真的逆天了,我待会儿得去买几沓彩票。”贺俞兴奋道。
听贺堇表达了恭喜,贺俞立刻揭了秘,“赢了无人机,这个我正好想要。还有个头戴式降噪耳机,但我有好几个了,用不上,哥你要吗”
“正好下午还有空。”贺俞不等贺堇说话,自顾自道,“我去给你送吧你现在还住酒店嘛”
他记得他哥是搬出来了来着,但因为他自己的生存环境他哥肯定看不惯,也就没有提让搬过来先凑合的事。
酒店应该比他家要符合他哥的居住标准一点。
“我现在不在酒店,你也不用来送。”贺堇如实说。
“啊”贺俞声音里堆满了疑惑。
傅容介恰在这时走过来,俯身对着手机说“你上来吧,你哥在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