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折磨。

    禅院直哉打算这么对待黑泽影。

    不仅要把他对自己做过的事如数奉还，还要把他带回禅院家没了咒力的他只能在禅院家当一个最下等的仆从，每天对自己卑躬屈膝，被自己一个眼神指使得团团转，因为自己一句话就心惊胆战。

    只需要稍加想象，禅院直哉那颗被黑泽影刺激得千疮百孔的心脏就激烈跳动起来。

    心跳声如同打鼓一般，他傲慢的语气下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如果你猜对了，我可以考虑下手轻点”

    禅院直哉还没说完，黑泽影忽然抬起头来，“是因为我没有咒力吗”

    禅院直哉心脏突地一紧，下意识闭了嘴。

    黑泽影笑着问“你还想把我带回禅院家”

    被他看穿了，不安从禅院直哉的心里升起，他听到黑泽影又笑了一声，“都过了这么多年，你竟然还这么天真。”

    这声笑仿佛不祥的预兆，禅院直哉身体绷得更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微微张开，咒力凝聚于其中。

    这时黑泽影突然伸出手。

    他们之间的距离本就不远，黑泽影只是轻轻一抓，就把他的手指抓在手心里。

    凝聚在禅院直哉手心的术式骤然消失，他身体里的咒力像是蓄满的湖水突然决堤一般，沿着他手指朝对面奔涌而去。

    冷汗霎时从禅院直哉的额头冒了出来，“不要”

    他想要挣脱黑泽影，然而黑泽影牢牢扣住他的手，不由分说把他的咒力抽取出来。

    术式“万物同源”没有人知道原理，只知道黑泽影发动术式的时候，数百米之内的咒力都会为他所用，在术式的作用范围内，没有人能够反抗他。

    黑泽影身上微弱的咒力并不足以让他发动术式，可他碰到了禅院直哉。

    只需要一点点咒力，黑泽影就可以让禅院直哉体内的咒力背叛主人。

    黑泽影用禅院直哉的咒力发动了自己的术式在几秒钟之前，禅院直哉最大的依仗还是自身的咒力，然而现在却成了黑泽影打击他的关键。

    持刀的人突然被刀刃刺中自己，刚建立起来的优越感被破坏成齑粉，禅院直哉脸上出现了难受至极的表情。

    咒力还在源源不断地从他的身体流出，江河汇入大海般的涌入黑泽影身体。

    他毫无顾忌地抽取着禅院直哉的咒力，只是短短的几秒钟，禅院直哉流失的咒力就比祓除一个特级咒灵还要多了。

    这么下去，不到一分钟，黑泽影就能再次成为三级咒术师，不对，二级、一级

    禅院直哉脸色惨白“禅院家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

    黑泽影抬眼看着他，淡笑着问“你真的觉得禅院家在乎你”

    禅院直哉呼吸一滞，明知道他在挑拨离间，还是忍不住回想起了往事。

    一切的开端都来自于禅院直哉的好奇，对那个无咒力男人的好奇、对躯俱留队的好奇。

    那一天，他亲眼看到那个眼神凶狠的男人走进了躯俱留队，那是禅院家没有术式的男子应该待的地方，然而作为高贵的嫡子，禅院直哉却从来不被允许接近那片区域。

    他缠了父亲很久，父亲却以为他对躯俱留队的训练方式感兴趣，醉醺醺的他大手一挥，道“那就给你找个陪练吧。”

    于是，无数跟他年纪相差无几的孩子被带到了他的面前。

    他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黑泽影。

    黑泽影不是最高最壮的那个，却是最好看的，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雪缎般闪耀的银发，比禅院直哉见过的任何一个洋娃娃都要漂亮。

    他就像是混在砂砾里的珍珠，禅院直哉心里满是捡到宝了的兴奋。

    他把黑泽影留了下来，允许他叫自己少爷，住在自己隔壁，每天花数个小时陪他一起练习自己并不感兴趣的体术。

    然而每次一下课，黑泽影就会趁他不注意溜走，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去干了什么。

    每次禅院直哉问起，都会被他敷衍过去。

    不得不提一件事，禅院直哉不仅继承了禅院家的术式，还有他们家族一脉相承的审美都喜欢温顺又听话的孩子。

    禅院家很多女人都是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和会说话的花瓶没什么区别。

    最开始禅院直哉以为黑泽影也是这样的。

    黑泽影不仅长得好看，眼神还很温柔，说话声音也很好听，光是站在那里就会让禅院直哉觉得心情雀跃，然而在他三番两次失踪之后，禅院直哉忽然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明明是他把黑泽影留在禅院家的，黑泽影怎么可以有自己的秘密呢。

    他就应该整天围着自己打转，把目光放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禅院直哉拿出了刀。

    他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忍着痛走到黑泽影面前，“要是让人知道你把我伤到了会怎么样你一个小小的陪练，竟然敢伤害禅院”

    话还没说完，黑泽影忽然抓住了刀。

    他脸上令禅院直哉喜爱的温柔褪去，换上了灿烂无比的笑容，那温顺的眼神忽然充满了朝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是禅院家所有人都不曾拥有过的勃勃生机，禅院直哉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那一刻，在禅院直哉眼里，他不再是一个漂亮的玩偶。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黑泽影说“这点小伤怎么够，要想把我赶出禅院家，少爷不如把整只胳膊都斩断。”

    整只胳膊斩断

    禅院直哉被这句话拉回了现实。

    “你疯了”

    看到黑泽影把刀刃对准了他的手臂，禅院直哉脸色苍白，大声叫道“你到底有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

    总是下课就不见踪影，也不说自己去了哪里，难道有什么事比自己的主人更重要吗

    不过是一个陪练而已，怎么可以随便抛下主人离开

    禅院直哉委屈又愤怒地瞪着他，他停了下来。

    “没有认清身份的是少爷自己。”

    黑泽影的刀刃上移，雪白的刀尖戳在禅院直哉的心脏处，禅院直哉心脏一痛，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让他眼睛钉死在了黑泽影身上。

    黑泽影笑着威胁“再来打扰我，不光是你这只手，我连你的术式也一并斩断。”

    “术式怎么可能”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黑泽影说，“说出你最不喜欢的人名字。”

    禅院直哉很怀疑，可鬼使神差地，他说出了一个名字。

    第二天，禅院直哉被喧闹声吵醒。

    他刚觉醒了术式的堂弟在大厅里哭闹不止，所有亲人都认定他撒了谎，明明没有术式，却谎称自己继承到了。

    禅院直哉站在围观的人群里，听着他们的议论声，灵魂仿佛穿越到了寒冬腊月，冰霜扑面而来，前所未有的寒冷将他冻住，让他变得无法呼吸。

    他是唯一一个见过堂弟觉醒术式的人，当时他就在身边，虽然不如他的投射咒法，但在禅院家众多术式里也算不错的了。

    然而现在

    “真可悲啊。”黑泽影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

    “是你”

    是你做的是你夺走了他的术式为什么还要假惺惺地说可悲

    禅院直哉想要大声说出事实，黑泽影却抱住了他的胳膊，靠近他说“我说可悲的意思是这个家伙，因为自己的堂哥不喜欢他，就彻底失去术式了呢。”

    他们从来没有离得这么近过，就像是亲密的朋友，禅院直哉梦寐以求的事情发生了，可禅院直哉感受不到喜悦，只有无尽的寒冷。

    “你如果真的不相信我，你就不应该说他的名字，今天这种事也不会发生。”黑泽影在他耳边说，“他们很重视你的堂弟吧如果让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都是因为你故意”

    “不是我的错”禅院直哉本能地反驳。

    “哈哈，”黑泽影又笑了，“那你要告发我吗在你告发我之前，我会夺走你的术式哦。”

    怎么可以用这么亲昵的语气说出这么可怕的话禅院直哉突然发现，他从来没有了解过黑泽影，一丝一毫都没有。

    他还是没有站出来，年仅五岁的堂弟被带下去了。

    哭声凄厉地回荡在大厅之内，身边到处都是对堂弟虚荣心的指责，禅院直哉手脚冰凉，如同木偶呆滞地看着这一切。

    在禅院家，术式就等同于一切，作为被寄予厚望的下一代继承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如果黑泽影真的能够随意夺走别人的术式

    从那一天开始，禅院直哉的世界规则变了。

    森严的家规被抛之脑后，黑泽影就是他生存的全部意义，他也试图反抗过，可每次都只会让自己更狼狈。

    从那以后，他能够记住的只有一件事不要招惹黑泽影。

    不能问黑泽影去了哪里，每天都在做什么，跟他说话也不能说太多，会让他觉得厌烦

    禅院直哉一下子从自由自在的人上人变成了囚犯，无形的镣铐戴在他的身上，让他越来越喘不上气。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年之久。

    也许是他的变化太大，让人察觉到了端倪，黑泽影后来被人送走了。

    禅院直哉终于松了口气。

    他应该死了吧

    只是一个小小的陪练，竟敢反过来威胁主人，就算死了也是死有余辜。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禅院直哉心里又有着说不出口的遗憾。

    这遗憾就像隐藏在心底深处的伤疤，在他第一次去五条家时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开，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狼狈。

    那一天，他以为死了的人坐在屋顶上，珍稀无比的六眼拿着糕点追在下面问“馅蜜吃吗”

    “不吃。”

    “和菓子呢”

    “不要。”

    “那你到底要什么嘛”

    比禅院直哉高了半个头的白发少年站在屋檐下，被他的挑剔气得跳脚。

    黑泽影则越过重重视线，对愣在原地的禅院直哉露出了微笑。

    他没有死。

    不仅没有死，还过得比以前更好了，连咒术界备受瞩目的六眼都在对他献殷勤

    禅院直哉的身边，他的父亲用看陌生人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完全忘记了他之前是禅院直哉的陪练，说话的语气还带着欣赏“上面那位就是最年轻的一级咒术师吧跟令郎的关系真好。”

    “哈哈哈。”五条家主自豪地笑出声。

    他的父亲打趣道“有机会的话，也给我们直哉引荐一下，都是同龄人，我相信他们会相处得很愉快。”

    “没问题，没问题。”五条家主连声答应，“等他和悟玩够了，我就把他们叫过来。”

    禅院直哉的父亲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带着暗示意味的手掌重重地落在肩膀上，那一刻，禅院直哉终于意识到，他被背叛了。

    他被黑泽影背叛了。

    被他父亲的背叛了。

    黑泽影抽取咒力的行为停止了。

    从禅院直哉身体里抽出来的咒力被他变成了一个蓝色水晶球，他松开禅院直哉的手，有些惊奇地问“你在发呆”

    “就不怕我把你的咒力全部抽光吗”

    禅院直哉冷冷地说“只要憎恨你，咒力就会源源不断地诞生吧。”

    黑泽影忍不住挠了挠脸。

    他一动，领子角落别着的蓝色徽章就忍不住钻了出来，徽章上镶嵌的碎钻比风衣的蓝更透彻，上面细碎的光芒刺痛了禅院直哉的双眼。

    那是五条家的家徽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黑泽影正在说“以后不要跟我提禅院家的事，我一点也不想听”

    他还没说完，禅院直哉蓦地抓住他的衣服。

    禅院直哉恶狠狠地问“那你想听谁的事”

    “五条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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