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拥有良好作息的两位少年的宿舍中,灯光早早熄灭。
房间中一片黑暗,除了两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以及墙上时钟转动的滴答声, 再无其他响动,安静无比。
床上, 白发少年紧闭着双眼, 姿势僵硬,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不住地颤动眼睫毛昭示着少年并未陷入睡眠,仍然保持着清醒的状态。
在辛苦锻炼整整一天后,本应该一躺上床直接陷入深度睡眠的仁王雅治, 此时虽然确切的感受到了身体和精神上传来的双重疲惫感, 但心中存着事的少年却痛苦的发现他暂时无法进入梦乡。
理由只有一个。
那就是睡在离他仅有一步之遥的床上的幸村精市。
缓缓翻了个身,偷偷借由月光注视着微微起伏的轮廓, 仁王心中满是疑惑, 明明和毛利睡一间房的时候,除了被他的梦游给吓到之外, 一切和自己一人睡觉或是住四人寝室时别无二致, 都是飞快的陷入了沉眠, 还因此被丸井吐槽为老年人作息。
然而今晚,就像是被诅咒了一般, 他的生物钟不再起作用, 哪怕被身体和精神的疲惫感无限挤压的现在, 任然无法安眠。因为只要闭上眼睛放空脑袋, 我正在和幸村精市睡一间房的想法, 便会分分钟袭上心头, 闹得他焦虑不堪。
这样的情况下, 你叫他怎么睡
不行,已经很晚了,明天还有一场大战等着他,必须得到充足的休息。
仁王雅治,快睡
这边,白毛少年正在为自己的睡眠状况努力,不断的催眠放松自己,试图得到足够的休息;而另一边,本该躺在床上,安静的一觉睡到大天亮的幸村精市却有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由于闭上了眼睛,以至于听觉变得十分敏锐的仁王耳尖微动,本来稍微酝酿出来的一点睡意,在注意力被幸村处出来的悉悉索索的动静所吸引时,瞬间被丢到了爪哇国。
此时无比清醒的仁王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黑夜中发出的响动。
这么晚了,部长起床做什么。
是口渴了,还是想上厕所
然后,满脑子奇思妙想的他就听到了布料摩擦的声音。
也许是部长从床上爬起来时睡衣布料和床品接触发出的动静。
他在心中这样想着。
随后,他又听到了人穿着拖鞋,在光滑的地板上走动时发出的摩擦声。
部长穿着拖鞋想要去哪儿
终于忍不住好奇心的仁王默默地拉高了被子,将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从而得到了些许视野的白毛少年很快锁定了目标,就在他不远处的,那个站起来的身影。
以他的视角,只能看到穿着长袖长裤睡衣的少年,略显单薄的后背。
当然仁王知道这都是些假象。
从小练习网球长大的幸村,体脂率达到了惊人的5,身上完全没有一丝多余的脂肪,穿衣显瘦,脱衣显肉这句话,似乎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的。
体脂率是在网球部规定的每个月进行简单的体检,防止出现可能本人都不知情的潜在伤情存在,从而影响实力,甚至网球生涯时知晓的。
顺带一提,第一次检测后,被众人一致认为身体最好的真田屈居第三,第一第二则由幸村和毛利占领。至于挑食到天怒人怨的仁王君,这次没有意外,他以体重过轻的评价,委屈兮兮的握住了倒数第一的,爱的号码牌。
而此时,黑暗的房间中,近期被检测为立海大正选中身体素质最差的仁王正半眯着眼,微皱着眉,借由微弱的月光,看着体脂率第一的幸村部长缓缓的走到了门前。
然后,他伸出修长的右手,握住门把手,手腕用力,轻而易举的将门打开。
部长想出去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仁王脑中突然闪过毛利寿三郎的梦游状态,不由心中一紧。他咬咬牙,装作一副刚被吵醒的睡眼惺忪的样子,轻声问道。
“部长你是要出去吗”
安静的空间中,没有响起任何回答。
几乎可以肯定幸村也是梦游患者的白毛少年瞬间眼神清明,他咬着下唇,烦躁又利落的跳下床,在幸村即将走出房门的刹那,险之又险的握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幸村出门的举动。
绕到少年身前,看到他紧闭的双眼后,原本的不确定也变成了肯定。
仁王无力的一声,拍了拍自己发胀的脑壳。
他不明白,梦游如此小众的症状,为什么会接二连三的发生在他的队友身上。
而且一个两个的都对此毫不知情的模样
毛利前辈不清楚,但部长大约是第一次和他人共住,所以才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有梦游的习惯,还是,这次是第一次梦游
极快的在心里给幸村找好理由后,仁王看了眼被他拉住后乖乖站在原地,恍若一个毫无知觉的美丽人偶一般的幸村,试探着松开了手。
幸村没有动,依然驻足在原地。
在遇到梦游的毛利寿三郎之后,仁王就咨询了医生,同时查询了相关文献,从而对梦游有所了解的白毛少年明白,人一旦处于这种状态下,就会极难唤醒;且哪怕运气好唤醒了梦游者,他也会处于意识混乱的状态,甚至可能对其本身大脑神经造成伤害,因此,遇上梦游者最好的举措便是顺着梦游者走,直到他再次回到床上,继续深度睡眠。
到了第二天早上,他们不会有这段记忆,一切如常。
因而,此时仁王能做的,也就只有快速的回头,胡乱的翻出一件大衣,以防大冬天仅穿着一身单薄睡衣在外行走的幸村不幸感冒。
然而就在仁王用尽毕生的速度,飞快的在行李中找到毛呢大衣,转身想要给幸村披上的时候,他惊诧外加惊恐的发现,本应该安静呆在门口的少年竟在短短十几秒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愣了足足两三秒的仁王在反应过来之后,立即跑出房间,左右环视之下,终于借着微弱的厕所灯光,找到了站在楼梯口,几乎摇摇欲坠的幸村精市。
见此情景只觉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的仁王下意识的驱动了体内的魔力,在加速魔法的帮助下,几乎一个眨眼就赶到了幸村精市的身边,一把拽住少年的手腕,把他往远离楼梯的方向带了带。
在幸村远离危险,狂跳的心脏渐渐平息了下来之余,仁王才注意到,其实他原本所站的位置,并非是刚刚在宿舍门口看到的那般危险的程度,是自己关心则乱了。
理智回归后,意识到自己刚刚不小心使用了魔法的仁王开始拧着眉心,隐晦的看了眼左上角闪着红光的摄像头,心中不住的思量起自己刚刚的速度到底有没有太超过那个合理的区间范围,以及需不需要通知后勤部前来处理。
速度魔法只会在使用的时候,在脚踝处亮起一瞬的微光,应该不至于被监控摄像头捕捉到
仔细思量的仁王没有发现本该对外界不会产生任何反应,只凭借直觉行进的幸村微微颤动的睫毛和那只藏在腿边,捏紧了的拳头。
然而当仁王回过神来,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幸村身上时,在黑夜中身形单薄的少年却早早恢复了梦游患者应有的样子。
至此,在给幸村披上大衣以免着凉后,白毛少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漫无目的的爬过一个又一个楼梯以及长廊。在把整个宿舍大楼逛了一圈之后,梦游的少年才在仁王突如其来的喷嚏声中,走上了回到宿舍的道路,并一路疾步前行,最终合着仁王的大衣躺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跟着幸村在外面晃了大半夜,只记得给部长穿上毛呢大衣保暖,自己却足足冻了老长一段时间的仁王狠狠的打了个哈欠,拖着惫懒的身体,勤勤恳恳,小心翼翼的将幸村身上的大衣脱下,帮他盖上被子。
然后,忙活了大半夜的少年终于有了睡意,躺倒在床上,进入了香甜的梦境。
就在仁王进入深度睡眠的不久之后,另一张床上,幸村再次起身,不过这次,他睁着澄澈的褐色眸子,目光与神态清明无比,半倚靠在床头,盯着白毛少年看了许久。
而被仁王放置在床头柜上,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魔导器流星表面快速的闪过一道流光。
没有检测到危险因素,维持休眠状态。
一夜无梦。
翌日,只睡了几个小时的仁王被刺耳的起床铃声吵醒,还未得到充足睡眠的白毛少年缓缓翻了个身,撒娇似的将头埋进了柔软的枕头中。
“雅治,雅治”
啊,温柔又熟悉的声音是谁在叫我
仁王艰难的从被窝的封印中挣脱而出,乍一接触亮光而流出生理性泪水的少年飞快的眨了眨眼睛,总算适应了光线后,他因为流泪而略微发红的眼睛对上了幸村精市褐色的,似乎总是盛满温和目眸。
是部长啊
“赶紧起床,马上就要到操场集合了。”见白毛少年已然清醒,幸村收回视线,看似专心的侍弄着面前的花花草草。
“嗨”仁王用尤带一丝懵懂的声音应道,然后慢悠悠的掀开被子,起床洗漱。
“话说部长。”正在刷牙的少年含着一嘴的泡沫,突然含糊不清的问道,“你昨天睡得好吗”
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挺不错的,怎么了”幸村微微一顿,随即平静的反问道。
“啊也没什么。”
仁王有些小纠结。
到底要不要把部长梦游的事情告诉他呢
这时,久违的喇叭声响起,催促着选手们于五分钟之内在操场集合。
还在盥洗室的仁王赶紧加快了手中的动作,飞速的洗了把脸后,套上队服,夹着网球拍,和早在门口等待的幸村一起,并肩走向了操场。
今天仍旧延续了昨天的规则,身为b级选手的仁王不但要接受c级的挑战,还要在a级选手中选取其中一个作为对手。
然后,击败他。
昨晚之前的仁王对成为a级就没啥执念,甚至如果不是斋藤至看透了这只白毛狐狸本质就是条咸鱼从而改变了部分规则,他能在c级呆到集训结束,躲在立海大其余人的光芒之下,心安理得的摸鱼。
不过,仁王的摸鱼和寻常人不同,他的咸鱼,是在没有强劲对手前提下的下意识偷懒,隐藏其下的是基于自身强大实力的傲慢。
也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早在全国大赛上就因为强制同调这种极其有趣的精神力用法而对仁王起了强烈好奇心的斋藤至,才会以近乎强硬的方式截断仁王的偷懒日常。
由于阶级的固化,所以大家对于可能遇上的对手全部心中有数,在这个训练营中,你在进步,我也在进步,想在这里对接受着同样训练的同伴,进行实力上的弯道超车,几乎是件极其罕见的事。
当然,和初入集训地时的自己相比,在这里练习了一段时间的选手们的实力铁定是得到了增强的。
且越弱的人得到的强化效果越强。
而阶级固化导致的后果之一,就是每天的训练赛结束的越来越快,效果也越发削弱特别是在选手几乎毫无变化的d、c两级。
今天也是如此,d、c两极的比赛很快结束,现在是b级选手的挑战时间。
宣布挑战开始的瞬间,往常一直咸鱼的仁王出人意料的率先定下了对手。
迹部景吾。
这个在a级别中,唯一一位非立海大的网球选手。
“啊嗯”迹部倒显得饶有兴致,他张扬的笑着,点了点眼下的泪痣,“沉醉在本大爷的美技之下吧。”
“噗哩。”
站到球场上的仁王扯了扯小辫子,罕见的没有吐槽什么,反而是盯着迹部看了几分钟,像是在打量着什么。
这种像是要将人看透的目光令迹部不适的皱了皱眉,还未被开发的,尤带有几丝寒意的精神力无意识的溢出,歪打正着的,挡住了仁王的精神力。
“怎么,被本大爷的华丽迷住了吗”身上强烈的被窥视感消失,心中隐隐不悦的迹部不怒反笑的问道。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时,仁王牛头不对马嘴的开口说道,与此同时,拿到发球权的他轻轻捏着毛茸茸的网球,抛弃,挥拍,然后低声补充道,“我也是个数据网球选手哟。”
被仁王击出的网球在通过拦网后,竟出现了数十个足以以假乱真的幻影。
动态视力绝佳的迹部紧紧皱着俊眉,左腿缓缓后退一步。
“找到了。”
真正的网球被顺利找到,迹部挥拍,将其成功打回。
然而等待它的,却是早已预料到,在网前静静等候许久了的仁王。
“啪。”
网球在网球拍上轻轻撞了一下,反弹回迹部的半场,然后轻轻的掉落在地面上。
一分到手。
仁王眯起眼,露出了狐狸般狡猾的笑容。
“沉醉在我的华丽的球技之下吧迹部部长。”
迹部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场外,站在围栏外兴致勃勃的观摩着比赛的毛利摇头晃脑的评价道“呜哇,小仁王这是向谁学的,看起来真讨厌。”
“不用说,肯定是向毛利前辈学的啦。”丸井在一旁毫不留情说道,“这种欠揍的语气,一看就是前辈你带起的风气。”
“喂”毛利有些炸毛的低声喊道,“我可是你的前辈哦。”
场上,一时大意丢掉一球的迹部在心中上调了对仁王雅治的重视程度,微微蹲下身,屏气凝神的等待仁王的再一次发球。
这次的发球出乎意料的简单,没有加上任何旋转,似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直球。
担心有猫腻的迹部不敢放松警惕。
然而球拍与网球接触时的瞬间带给他的感受告诉他,这确实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初学者最爱使用的直球。
没有旋转,没有误导,什么都没有。
尽管心中满是疑惑,但迹部还是毫不犹豫的将球击回对手的半场,并极其顺手的搓出了一个上旋球。
“噗哩。”仁王提前跑到网球的落点,将球击打了回去,仍然没带什么花里胡哨的技能。
就这样,这一颗球,足足打了十几个回合才有了结果。
这一分又被仁王拿到了手中。
对打了这么多个回合还没能得分,迹部烦躁的啧了一声,他撩了撩刘海,对仁王说道,“你这是什么不华丽的打法,你的那个能模仿真田的技能呢拿出来让本大爷见识一下。”
此话一出,清楚迹部戳中仁王爆点的立海大众人心中皆是一紧。
“糟了,狐狸最不能被说的就是模仿着两个字了。”这位冰帝的部长还这么大声的,众目睽睽之下这么说,简直是在仁王的雷区中蹦迪。
岂料,本该怒火中烧的仁王此时却一脸平静的看着迹部,而后勾起了唇角,没有回答什么,反而转身走到了底线上,从口袋中摸出一颗网球,再次发出了如上次那般别无二致的直球。
自觉被仁王无视了的迹部面色黑沉,凤眸一挑,锐利的气场铺满全场,将球狠狠的击打了过去。
这次,白毛少年没能追上。
“哦”
仁王转了转手腕,再一次,用饶有兴趣的目光扫视了迹部景吾全身,然后突然开口说道“我早就和你说过吧,我的网球其实也算是数据网球的一种。”
“那又如何本大爷的数据岂是那么好搜集的。”迹部扬眉,啼笑皆非的答道。“你打这两球的目的,不会是为了收集数据而打的吧。”真是天真。
“噗哩。”白毛少年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站在底线上再次发球。
场外,第一次看到仁王这种模式的毛利与丸井面面相觑。
“看他这个样子,一定又在搞什么欺诈了。”
最终,对仁王更加了解一些的毛利一锤定音,肯定的说道。
毕竟,现在场上的小仁王眼底流露出的兴奋的情绪,简直和平时挖坑让人跳的白毛狐狸一模一样。
因此,哪怕接下来的比赛,仁王连输四场,都没能引起同伴们的担忧。
“仁王,你是在耍本大爷吗”一口气拿下四场,眼看着第五场也即将顺利拿下,但心中没有丝毫成就感额迹部皱着眉,握着网球拍直直的指向白发少年。
“啊恩本大爷怎么可能做出这么不华丽的事。”
这这是
迹部的瞳孔微缩。
场外,看着场上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迹部景吾,幸村轻笑出声“这就是雅治的幻影啊。”
真是,华丽。
“比起前几天变身真田时,来得更加凝练了。”教练团的办公室内,就着监控观看比赛的斋藤至放下手中的笔,一脸赞叹的说道,“没想到短短几天,小家伙的能力进步的这么快。”
“哼,光是这样,还不够资格做我的对手。”倚靠在铁皮柜上的金发美少年轻飘飘的扫过监控画面,不屑的轻哼出声,“牧之藤,居然被这群小孩子打败了,全都是废物。”
对此,斋藤至只是无奈的笑了笑,他指着监控显示屏说道“等看完这场比赛,你或许会有所改观。”
说到这,黑发教练顿了顿,补充道“我给你准备的对手可不只是他一人。”
“哼,尽搞一些破坏规则的事。”平等院凤凰依然有些兴趣缺缺。
此时的场上,勉强接受了仁王幻影成自己的迹部面色不善的用出了最拿手的绝招破灭的圆舞曲。
“沉醉在本大爷的美技之下吧”跳跃在空中停滞了大约有两秒左右的迹部对着另一个自己,猛地挥动了网球拍。
“嗯就只是这样吗”幻影迹部接下了破灭的圆舞曲,没有它二次反弹的机会,猛地180度大转身,球拍在身前划过圆润的弧度,利用身体离心力,将扣球的力度抵消,并予以回击。
“巨熊回击。”
刚刚双脚接触到地面打算再次跃起的迹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网球飞到了后半场,并压着底线,留下了一道漆黑的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