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矜“”
我觉得, 这位先生这回很有可能是真的醉了，甄矜按照以往日常生活之中对于顾厌的了解，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虽然在眼前的社交过程之中, 顾厌也曾经对于甄矜的神颜表示出无限趋近于人类普遍审美观点的认可，但是这么直白的说出四个大字, 似乎并不符合这位先生一直以来的社交风格。
“谢谢。”甄矜于是按照社交礼仪, 做出了最低限度的对于对方释出善意的回应，顺便察言观色地看着顾厌。
“你觉得怎么样”然后甄矜又找补了一句道。
“我就是觉得你很漂亮。”顾厌非常直白地这样说道。
甄矜“”
“我的意思是，你觉得自己的身体怎么样”甄矜于是把问题的范围缩小了一些，接着问道。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为了方便对方做出回答，甄矜各使用了一个只需要回答是, 还是不是，的疑问句, 和一个顾厌可以更加精准的进行描述性回答的疑问句，给了他丰富的可以选择的空间。
顾厌“”
顾厌的反应，看上去比平时要慢半拍，就好像一部有点儿年头儿的手机那样, 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他沉默地静止了一会儿, 然后摇了摇头道“没事。”
甄矜“”
所以现在, 这位先生发生了轻微的变化，这种变化就是, 反射弧稍微长了一点，在对话之中所使用的字数更加少得可怜了一点, 甄矜基于顾厌的表现，给出了这样的判断。
总而言之，他更像人工智能了，甄矜心情微妙地这么寻思着。
不过现在, 他的状态倒是挺好玩儿的，甄矜看着顾厌这种更加酷似人工智能的状态，觉得挺新鲜的，就好像人类在实在是闲的无聊的时候，会跟自己的手机聊天儿那样，想要再跟顾厌聊几句。
甄矜于是看着顾厌，对方也在直勾勾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看起来还没有进行过什么偏好设置。
甄矜“”
他要是去演个科幻片，肯定能火，甄矜不由得在心里暗赞道，简直毫无表演痕迹。
“我漂亮吗”甄矜于是问顾厌道，采取了一种人类和手机聊天儿的友好界面的模式，问题简单明了。
“漂亮。”顾厌就很直白地回答道。
甄矜“”
这可太有意思了，甄矜心想，简直像在玩儿真心话和大冒险一样，不过这位先生恐怕永远都不会选择大冒险就对了。
“不过，我好像更喜欢，帅，这个形容词。”甄矜一面心里想着顾厌会不会大冒险，一面笑道。
顾厌“”
顾厌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脑内做起了词义辨析。
看得出来，这位先生是文科生的概率不是很高，甄矜看着顾厌满脸纠结的样子，对于他的大学生活展开了一些逻辑方面的想象。
顾厌在那里做了半天的词汇解析，然后抬起头来，看了看甄矜。
“又帅又美。”顾厌说了个新词儿，颇有点儿双方的观点都照顾到了的感觉。
甄矜“”
我就当他是在夸我好了，甄矜颇为释然地在心里这么想着。
“谢谢，你也很漂亮。”
甄矜于是投桃报李，回应了对方释出的善意。
顾厌“”
“这要看，跟谁比了。”顾厌想了想说。
甄矜“”
竞争意识还挺强甄矜心想。
甄矜于是就这么继续跟顾厌大眼儿瞪小眼儿。
顾厌也非常投桃报李地跟甄矜对视着，似乎并没有将平时的社交礼仪当作自己的行为的参考系数。
看了这么长的时间，他都没有再用那种超凶的眼神看过我了，看来是混熟了之后，应激反应过去了甄矜毫不掩饰地看着顾厌，发现对方也在毫不掩饰地看着自己，一面在心里这么琢磨着。
“你还记得，你刚刚搬过来的时候吗”甄矜于是笑着问顾厌道。
“一辈子都忘不了。”顾厌言简意赅，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
甄矜“”
这是在炫耀自己博闻强记的记忆力，还是有别的什么内涵吗甄矜心想。
不过以顾厌现在这种言简意赅的社交风格，甄矜觉得，自己大概是问不出来多少需要大量修辞学的知识辅助，才可以完成的对话的内容了。
“那么，你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看我的吗”甄矜于是也模仿了一下顾厌此时此刻的言语风格，直截了当地问他道。
“用眼睛看的”顾厌想了想说。
甄矜“”
我在这里使用的这个疑问词“怎么”，期待的答案不是媒介，而是“看”这个动词的修饰语，甄矜心想。
“我的意思是，你还记得，那个时候，自己的眼神吗”甄矜于是使用了一个细节爆棚的问句，打了个直球，把顾厌逼到了死角里。
顾厌“”
顾厌就宛如死机了一般地坐在那里，看上去并不想搭碴儿。
甄矜“”
他这到底是装的呢，还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呢甄矜看着顾厌的无实物表演，真心觉得，他将来如果想在娱乐圈取得长足的进步，拜顾厌为师尊，不失为一条终南捷径。
不过甄矜当然是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
于是他再一次重复了一句自己的问题，作为强调。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我的吗”甄矜非常耐心，一字一句地说给顾厌道。
“我想回答的是，我不记得了。”
顾厌沉吟了一下，然后给出了一个，装傻充愣的意味非常明显的答案。
最为致命的是，他竟然把自己装傻充愣的意图直接用语言表达了出来。
还真是一个悖论啊，甄矜把顾厌的回答在心里转了一转，觉得他现在的状态真的是挺好玩儿的。
这就是传说之中的酒后吐真言吗终于见识到了，甄矜心想。
他知道有的人喝多了就会耍酒疯，不管是真的耍酒疯还是借酒装疯，都会给他带来不怎么愉悦的体验。
甄矜还知道有的人喝多了就是倒头就睡，倒是不给别人添麻烦，中规中矩。
不过顾厌这种喝了酒就变得很像人工智能，而且还是那种不太灵光的人工智能，有点儿往人工智障的方面滑了过去的样子，他之前还真的是没有见过，因而觉得非常神秘，也很有趣。
“哦，是真的不记得了吗”甄矜于是就顺着顾厌的话聊了下去，看看对方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我不记得了。”顾厌说。
“我装的。”
甄矜“”
好个大言不惭的小子，甄矜心想。
他还真敢说啊。
甄矜算是想明白了，顾厌大概是被酒精加了一个什么“聊天的时候必须保持实诚”的属性，所以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甄矜“”
还真就是真心话和大冒险了啊，甄矜心想。
在这之前，他可是从来没有把这个解放天性的游戏，跟顾厌这么一本正经的人联系在了一起。
今时今日，我也算是开了眼界了，甄矜产生了一种善恶不分的趣味感。
“对了，我可以拍吗”甄矜于是想了想说。
之前来的时候，他已经征求过了顾厌的意见，吐黑泥的时候，可不可以让他拍摄一些视频资料，回家之后仔细揣摩一下。
“视频是绝对不会外传的，可以吗”甄矜说。
“嗯，没有问题的。”顾厌当时还是非常清楚明白地表示了肯定的答案。
所以现在，顾厌也保持了相应的态度，点了点头。
甄矜于是把手机架了起来，对准了顾厌的位置。
总觉得可以拍到相当精彩的东西，甄矜一面调试着手机，一面颇具期待感地畅想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将会有一场怎样的奇遇。
等到甄矜弄好了手机之后，外面的夜雨，似乎有点儿下大了。
原本的毛毛细雨，即使打在甄矜和顾厌头顶上的超大号晴雨伞上面的时候，也不会发出什么声响的。
然而现在，雨滴似乎变得大颗了起来，打在晴雨伞的顶篷上面，啪啪作响，与此同时，夜风也一阵比一阵的紧凑，将越来越大颗的雨滴，有一些都吹在了甄矜和顾厌的胳膊上面。
顾厌的话就还好，因为他是万年西装革履的风格，即使雨滴打在身上，也并不会在短时间之内对他做到魔法攻击的程度。
相比之下，甄矜就有点儿首当其冲了，因为还在夏天，他依然穿着短袖版本的保安制服，这会儿他的胳膊上，已经遭到了好几颗大雨滴的突袭，变得有点儿湿漉漉的了。
虽然还在夏天，然而这会儿已经入夜，嚣张的太阳早已不见了踪影，夜风又一阵紧似一阵的，夹杂了大颗大颗的雨滴，打在甄矜的胳膊上，倒是竟然有了一丝凉意。
“两位小哥儿。”
就在雨滴打了几滴在甄矜的胳膊上的时候，酒铺的掌柜的打着雨伞，从房间里的柜台后面转了出来，冒出头来看着小院子里还剩下的最后一桌坐在露天里的客人们，招呼了甄矜和顾厌一声道。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你们要不要进来避避雨啊”酒铺的掌柜的好心好意地问甄矜和顾厌道。
“行吧，谢谢老板。”甄矜笑道。
外面的雨的确是越下越大，如果再这么下下去的话，很有可能，这张超大号儿的晴雨伞也保护不了他和顾厌了，甄矜这么想着，就对酒铺的掌柜的点了点头，一面看向了顾厌。
“我们去酒铺里坐坐吧，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了。”甄矜说。
“好。”顾厌依旧维持着自己言简意赅的人工智能的语言风格，点了点头道。
“那我们快跑两步过去。”甄矜说。
顾厌“”
“你会淋雨的。”顾厌看着甄矜露在短袖的保安制服的外面，即使在暗昧的夜色之中，依旧显得白的发光的肌肤，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没事啊，只有几步路而已，我又不会被雨淋化了。”甄矜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
“那可不一定。”顾厌说。
甄矜“”
只是把我当成泥娃娃了甄矜在心里失笑道。
就在他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顾厌率先开了腔道“我送你过去。”
甄矜“”
甄矜以为顾厌会很豪迈地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他的身上，或是做出类似的举动，正想婉拒对方的好意。
然而在下一秒中，甄矜就看到，顾厌站起了身形，以一种倒拔垂杨柳的气势，举起了那把自重很重的晴雨伞。
因为负重很重的关系，顾厌的身形晃动了一下，晴雨伞的边缘就朝着他那个方向倾斜了过去，把他淋成了一只落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