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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3焦和
    落荒而逃。

    这四个字精准形容出越长溪的表现。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慌慌张张的,嗖一下跳起来,裙摆像花朵一样旋落在地, 她匆匆留下一句“我去喊人”, 然后就跑了。

    大门被撞开, 冬日凛冽的寒风灌进来,冰冷刺骨。她带来的温度,也随着她的离开而消失。

    卫良没有动,甚至没有转头。

    他只是抬起手, 毫不在意伤口因为这个动作而崩开, 他冷漠地盯着自己的指尖,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中, 眼底一片晦涩黯然。

    越长溪去找庆吉,告诉对方,卫良醒了。

    庆吉正在处理奏疏,闻言一愣, 眼睛微不可查红了一圈, 他背过身擦眼泪, 转头想要感谢公主时, 对方已经离开。

    庆吉可能去找太医了话说,公主刚才的脸好红, 是天气太冷么, 没觉得啊。

    实际上, 越长溪哪都没去,她就在东厂外边,单手扶着墙壁穿鞋子。刚才跑得太快,鞋都穿反了。

    提起鞋跟, 穿好两只鞋,她非但没走,反而闭上眼,额头贴在墙壁上,做出面壁思过的姿势。

    越长溪自闭

    太尴尬了啊啊啊啊。

    她把卫良当树洞,说了好多矫情的话,万万没想到,对方突然醒了这种情况,就像微博小号被同事发现,还被全公司传阅,一想到那些悲春伤秋、顾影自怜的话被他听见,她就有一种被掀开衣服、赤裸暴露在空气中的感觉,羞耻到原地爆炸

    卫良什么时候醒的越长溪脚趾抓地,忍不住想。

    在她盯着指尖的时候在她抽出手时还是在她说出我也许不该靠近你的时候。

    若是被他听见不行,他肯定要误会。越长溪皱眉,想要回去解释。脚步都迈开了,她忽然停住。

    为什么要解释呢如果卫良误会,因此疏远她,不正是她想要的结果么

    乌云飘过,挡住艳阳,天空一片阴霾,好像马上要有一场大雪。越长溪望着沉沉的天,顿了顿,还是转身回永和宫。

    越长溪很快发现,卫良应该是听到那句话了。

    他醒来后,仍然是永和宫总管,但越长溪几乎看不见他。

    传信的人变成庆吉,送糕点的人变成大厨,半枝也熟悉了房间新布局、每天伺候左右,哪里都没变,又好像哪里都变了。

    好像习惯了某一家早餐店的味道,忽然换了老板,还是同样的东西、同样的味道,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肯定是我不对劲,最近太闲,都开始想有的没的了。第三次失眠时,越长溪这样告诉自己。第二天早上,她早早爬起来,让半枝把永和宫的人都叫来,大家一起踢蹴鞠。

    半枝也刚醒,揉着眼睛问,“您不是最讨厌踢蹴鞠么”

    “从今天开始喜欢了。”喜欢是不可能喜欢的,踢球累死了,十几分钟下来腰酸背疼,腿都抬不起来,但也有好处,踢球运动量大,身体消耗大,晚上倒头就睡,根本不会胡思乱想。

    从那天开始,越长溪掌握了“醉生梦死”的正确方法,别人用酒逃避问题,她用运动逃避问题。

    好歹是现代穿越过来的,懂的花样比较多。她复刻出很多运动项目,羽毛球、乒乓球、篮球、射箭、踢毽子、跳格子、跳大绳

    她记不住所有规则,干脆自己定,每天招呼宫人或者锦衣卫来玩。小半个月后,她不仅解决了失眠的问题,还更健康了,面色红润,每顿能吃两碗饭。

    半枝都说,“公主最近有什么好事”

    越长溪笑笑,没有回答。

    没有好事,她只是没办法停下。

    停下就会思考,思考就感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沉闷、压抑,而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愧疚卫良爱她,她却拒绝她

    但她现在不能谈恋爱,当然要拒绝对方,她的行为没有问题。

    既然没问题,为什么还会难受

    她陷入迷茫中,像困在水底的溺水之人,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出来。越长溪想不通,干脆不想,扎紧头发,扬起笑,又招呼宫人一起玩。

    彼时,她正在和宫女们踢毽子,十几个人围成一个圈,明明穿着差不多颜色的衣服,她却是最耀眼的一个。阳光都格外偏爱她,大把大把洒在她身上,像镀上一层光。

    艳若桃李,不过如此。

    这幅画面落在永和宫外两人的眼中。

    庆吉脸都绿了,心中哀嚎不止为什么啊啊啊啊自从师父醒来,一切都变了。公主再也没来过东厂,师父也几乎不来永和宫,公主愈发高兴,师父却愈发冷漠。

    如今,即便是他,也不敢轻易接触卫良,感觉随时会丧命。

    难道两人之间发生什么了庆吉不敢多想,照例汇报公主的行程,“公主很喜欢桃花酥,吃了一整盘。”

    卫良指尖还有淡淡的桃花味,但他现在的气场和桃花没有半点关系。

    冷冽、阴沉、死寂,像是大火肆虐过的森林,遍地焦黑、满目疮痍。

    他“嗯”了一声,没再开口。庆吉偷觑师父的脸色,寻思应该是继续的意思,又道,“公主早上叫了弟兄们来踢蹴鞠,按您的意思,每个人都备了礼,公主很高兴,赏赐每个人二两银子。”

    很普通的日常,却不知哪里惹到卫良,他眸中愈暗,像是大漠的沙尘,冷漠地席卷毫无生机的土地。

    庆吉心里咯噔一下,他感知到强烈的危险,本能想后退,又生生忍住。

    庆吉呜呜呜,又怎么了昨日公主心情不佳,师父连夜做了桃花酥,还非说是大厨做的。今日公主高兴了,师父怎么又不高兴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师父的心,怕是等于一万个女人。

    在庆吉看不见的角度,卫良垂眸,掩住眼底暴虐的杀意与妒忌,他想去东厂,杀死每一个锦衣卫,让那个人看见他,只看见他。

    但是他不能。

    因为公主厌烦了他。

    也许因为他阴冷的性格惹她生厌;也许因为公主好心看望他,他却不识好歹握住她的手。公主千金之躯,被他这样低贱不堪的人碰到,当然该厌恶。

    如果不是这双手于她有用,他甚至想亲自砍下来,请求她的原谅想起公主那日的话,卫良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攥住,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绝望。

    他忽然捏住手背,那上面覆盖着无数密密麻麻的刀痕。随着他的动作,伤口崩裂,鲜红血液滴滴答答流下来。

    卫良却像没有感觉,冷漠地避开地上的血迹,“焦和一事,可以开始了。”既然她不想他留下,他就走,也许他早该离开。当他生出卑劣肮脏的爱慕时,他就该以死谢罪。

    快了,卫良垂眸,等她报完仇,等她实现所有愿望,他会挑个地方自我了结,把那些肮脏不堪的心思埋葬。

    最好近一点,在她的花园底下,做她的肥料,不,花园太近,会脏了她的眼

    啪

    毽子传到越长溪那里,她却没接住,抬脚时慢了半分,毽子擦过绣鞋落在地面。

    宫女们嬉笑着给她记一分,谁的分数最多,谁请客吃饭。越长溪通常是请客那个,因为她运动能力太差,身体不协调,就算宫女们变着花样放水,把毽子踢到她左脚上,她都可能抬起右脚。

    越长溪又菜又爱玩,说的竟是我自己。

    但这次,却不是这个原因。她没踢到毽子,因为某一刻,她觉得似乎有人看自己,这几天总有类似的感觉,是错觉还是她太累了,该休息

    越长溪若有所思,捡起毽子,传给下一个人。

    因为累到出现幻觉,越长溪决定休息。下午,早早吃过午饭,躺在床上睡觉。

    红木雕花床上,越长溪扣着被子上的细线,重重叹口气。

    她不太想睡,下午睡,晚上就睡不着,又要熬一整夜。最近经常胸口痛,不知道是不是熬夜的缘故。

    前世,她经常看见新闻,年轻人因为熬夜猝死,让她特别害怕。唉,早知道少看新闻了

    正犹豫时,庆吉急急推门进来,传圣旨申帝传召。

    自从巫蛊之术,申帝从未见过她,事出反常必有妖,越长溪皱眉,本能认为不是好事,但庆吉对她偷偷眨眼。

    越长溪瞬间松了口气,不是坏事,肯定是好事。

    其实最近好事挺多,她答应了贤妃的请求,又把大皇子留下的渣渣辉罪证,一半交给贤妃,一半交给庆吉,让两人合理利用。

    许家涉嫌勾结密卫,被皇帝怀疑,又有兵部和东厂从中作梗,许家处境愈发艰难,听说许大都督已经称病不上朝,三皇子无人撑腰,屡屡犯错,今早又被申帝斥责,下朝时脸都是青的。

    既然是好事,越长溪特别积极,脚步飞快往乾清宫走,因为走得太快,胸口不太舒服,她都没管。

    越长溪搞事不积极,做人有问题冲冲冲

    抵达乾清宫时,大殿的门开着,中间跪着个太监,瑟瑟发抖,样子有些熟悉。

    越长溪猛地想起来,这人是现司礼监掌印焦和,她让庆吉解决掉焦和,没想到对方效率还挺高,半个月就做到了。

    小伙子,本宫看好你呦

    她踏进门槛时,申帝站在大殿中央,脚下一地碎瓷片,眼底仿佛淬了毒,他一脚踹飞焦和,语气压抑着沉沉怒火,“说,你做了什么”

    焦和一脸鼻涕眼泪,他被踹到墙上,却不敢停留,手脚并用爬回来,手指压伤碎瓷片都顾不及,痛哭流涕辩解,“陛下,奴才真的没做什么,孝静皇后小产与奴才无关啊。”

    越长溪及时作出疑惑的表情,问道,“他在说什么为什么提到母后”

    申帝胸口剧烈起伏,眼眶凸起,眼底一片猩红,他气到说不出话,示意庆吉回答。

    庆吉抹了抹眼泪,突然呼天抢地般喊道,“公主,焦和差点害死孝静皇后啊”

    越长溪一怔,猛地用袖子捂住脸。

    啊啊啊啊,差点露馅,当场笑出来了庆吉怎么回事,演技这么浮夸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嘴大张着,都能看见胃了。是孝静皇后差点死了,还是你踩到狗屎啊

    好在经验丰富,越长溪拼命忍住笑,眼中浮出一层朦胧水气,她捂住胸口,像是震惊万分,又像是痛心疾首。但不知是不是表演地太用力,胸口真的一阵剧痛,眼前天旋地转,庆吉的声音也像隔着一层玻璃,听不清楚。

    “公主”

    她似乎听见一声焦急的喊声,很熟悉,但她来不及想那是谁。昏迷前,越长溪只感觉落入一个冰凉如雪的怀抱。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0点的更新,提早发出来,欠更02,正在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