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薄情顿了一瞬。
这当真是杀气凛凛的招式。
季薄情担忧地注视着玉长生,“你可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玉长生一直看着季薄情的指尖。
他伸出手指搭在季薄情的手腕处,似乎在为她把脉。
很快,他冷淡的脸上便露出些许放松的神情。
“好在这个招式只对一个人起效果。”
“我没事。”
“能让我为你把把脉吗”楚斯人站出来说道。
玉长生看了一眼季薄情,飞快道“我无碍,我的事情一会儿再说,你们怎么会在此地遇上玄衣郞”
君不梦揪住玩家道“我也想要问这个问题,你到底怎么惹到了玄衣郞”
君不梦“我看你小子怕是嘴不老实,说了什么挑衅的话吧”
玩家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我怎么知道他会这么小气,就为了追杀我这个无名小卒从山上追到山下。”
季薄情却觉得玄衣郞的目的并不一定仅仅是为了一个玩家。
季薄情看向楚斯人“之前咱们在悬崖下方的时候,你注意到悬崖上有人,是刚刚进来的那两人吗”
楚斯人摇头,“并不是,而是最后追赶他们进来的觉心大师。”
玩家怀疑道“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他盯着楚斯人的眼睛看个不停。
君不梦不满道“你也太不知礼数了。”
楚斯人却并不在意道“无妨,我也并不怕被人看。”
他笑了一下,“我虽然目不能视,但我耳力不错,甚至能分辨出不同人的脚步声,我认出了他的脚步声。”
季薄情心中一惊。
玄衣郞能一直追到崖边恐怕不是什么巧合,难道是她原本就被盯上了
季薄情想到他对自己身上的气味格外敏感的样子这人是狗吗就这么循着气味儿追来了
楚斯人在此时道“我没有想到昔日的觉心大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玉长生冷冷淡淡道“缘起性空,他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未必没有缘由。”
楚斯人苦笑,“我以为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师再遭遇什么困境,也无法改变自身的性情的。”
季薄情想到玄衣郞后腰上那副扎眼的纹身花绣,出声道“也许是有人把他的骄傲与纯粹打的粉碎。”
玉长生“佛心入魔,是他不能坚守本心。”
楚斯人“谈何容易啊,我听这位小兄弟的声音,应该年纪并不大,你只是尚未遇上改变你的变故,一旦遇上,你又怎么能保证自己一定会做的比他更好”
玉长生开口道“无论如何,我只要守住我的道便可。”
这样坚定的语气既反应了他的心意,又可以看出他实在是太过青稚了。
楚斯人没有再多说什么。
君不梦倒是偷偷对季薄情眨了眨眼睛,暗示之后有话对她说。
季薄情点了一下头,她的目光又落在了玉长生的身上。
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确认玉长生的身体是否受到了影响,她手下的人实在不多,不能再减员了。
季薄情拉住玉长生,“我有事要同你说,你随我过来。”
她之前看到酒馆的后门通向一座天井小院,那里正好说话。
季薄情没有废多大的力气,便将他拉了出来。
玉长生乖乖地顺着她的力道前行。
两人出后门的时候刚好撞上了探头进来的酒馆老板。
酒馆老板发现自己一下子就被发现,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季薄情知道他刚才是为了保住自己,才特地没有出来,对一个没有多少武功的老板来说,他自保的举动并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
酒馆老板的目光慢慢游移,落到了玉长生的身上。
他猛地睁大眼睛,“啊”
季薄情“抱歉,借个地方。”
她与老板的声音同时响起。
季薄情察觉到老板的异样,刚准备说什么,酒馆老板便忙道“好,好,好,快进去,快进去。”
说着,他就像是被撵的兔子似的一蹦一跳地从门口逃开,直接从后门跑了。
远远地传来老板的喊声“我给你们腾地方了啊。”
季薄情一阵无语。
她带着玉长生走到井沿边。
井水倒映着两个身影。
季薄情翻开他的手臂,手指搭在他的手腕处,为他把脉。
她使用了“传说中的医术”,却没有觉察到什么异样。
果然是她的医术水平太低了。
玉长生低声道“这里说话还是会被听到。”
季薄情“没事,他不会说出去的。”
她知道他说的是山长楚斯人,可对楚斯人的人品她是信得过的。
而且,正是因为玉长生这番提醒,她才更要说这句话。
楚斯人是个温和宽厚的人,她就更不可能让他寒心。
玉长生点了点头,“我真的没事。”
季薄情皱眉道“你跟我说说,笔墨点杀究竟是什么”
玉长生“我也是听观里的老人提起过,昔日觉心大师特别擅长两种武器,一个是佛珠,另一个就是笔,他甚至自创了一门叫笔墨点杀的绝技。”
“他手中的笔不同于一般的笔。”
季薄情点头,“我看出来,那些笔毛又尖又韧,恐怕与铁器相比也不差什么。”
玉长生“我对打造武器颇有心得,但连我都看不出他笔杆和笔尖的材质。”
季薄情吃了一惊。
“这支笔大概是由觉心他自己做的。”
“他年少时颇为自得这支笔,但好像因此被寺中的长老训斥、惩罚,说他杀心过重,他便藏起了这支笔,笔墨点杀的绝技也消失在江湖中。”
季薄情“所以,他是用笔杀人那他甩出的这枚朱砂印记又是什么似乎怎么也蹭不掉”
玉长生“这看似朱砂之物,并非是朱砂。”
他定了定神,深深看着季薄情,“是一种毒。”
季薄情倒吸一口冷气。
朕的天下第一人啊
她简直心疼地要命,忍不住斥责道“你既然知道这是毒,为何还不当一回事儿”
“你想要成仙也不是这个成法吧”
玉长生任由她训斥自己,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季薄情训来训去,见他还是这么一副样子,忍不住道“你居然没有半点悔意”
玉长生浅浅一笑,有些入神道“我从未发现,训人的话语也会这般好听。”
季薄情“”
季薄情简直对他无语了。
玉长生笑道“放心,我内功深厚,这点毒可以压制住的。”
季薄情“难道就没有办法解毒吗”
她凝神道“若是要找玄衣郞那解药,我想我也是有办法的。”
她现在庆幸自己吸引住了玄衣郞的仇恨,他定然会找上门来复仇的。
想到这里,她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玉长生不在意道“若是再碰上他,我自可从他手中拿到解药。”
他风轻云淡地说出这句话,显然是对自己的武功有着强大的自信。
季薄情“那你中毒后会有什么反应吗”
玉长生“这我便不知了,只是知道这毒颇为诡异,所以觉心那时才会遭受重罚。”
季薄情瞪他,“那你还如此自信”
玉长生笑道“世间事怎么会完全顺遂我只是随心行事,遵从我道。”
季薄情简直对此人又爱又恨,又怜又敬。
季薄情认真道“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玉长生“其实此事交给我自己处理即可,你还有要事在身。”
季薄情摇头,“长生,眼下你才是最重要的。”
玉长生愣了愣。
季薄情“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安排你的事情呢”
玉长生“都已经完成,我在越国国都听闻青山书院被焚烧一事,担心你遇上危险,便追了上来。”
季薄情“幸好你来的及时。”
玉长生“你以后还是与我一同行动为好。”
季薄情无奈道“你以为你如今这样,我还会放你一人离开吗”
玉长生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他将越国国都里发生的事情尽数告之她。
两人聊完正事后,季薄情突然想到什么,发问道“你跟这里酒馆老板认识”
玉长生一脸坦然,“是。”
季薄情“莫非你曾经来过这里”
玉长生摇头,“我甚少下山,也不会外出。”
“那”
玉长生平静解释道“酒馆老板是杨家产业下的人,虽然我离家多年,但家里人每年都会画一副我的画像带回去,他想必看过那些画像,自然认得我的模样。”
季薄情脑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等等,你在说什么”
玉长生疑惑道“我是杨家人,这家酒馆说起来也是杨家的产业,老板只是这家店的掌柜,是杨家产业下的掌柜之一。”
季薄情捂着额头,“你竟然是杨家人”
玉长生点头道“我父亲姓杨,我母亲姓玉,我随母性。”
季薄情“”
所以,按照玩家流行的说法,她果然是抱住了一条金大腿吧
季薄情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
她努力保持镇定,“我还有事,要出去走走。”
说着,她就从后门出了酒馆。
玉长生站在她身后,目送她离开,一脸茫然。
季薄情背着手,绕着酒馆慢慢走,脑中不断构思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玉长生竟然出身天下富甲一方的杨家,那他对她的重要性显然已经提到了最高。
该死的玄衣郞
不管怎么样,首先是要解了玉长生的毒,以防夜长梦多。
可是,玄衣郞他怎么可能是她曾经的作画的“画纸”
以他的身份,完全不可能去做这种事情啊。
季薄情默默回想当初的那一幕,可毕竟时间太过久远,又跟崔不群等人的一些杂七杂八的过往混杂在一起,她一时难以全都记清楚。
季薄情隐隐约约记得
那时,匍匐在长榻上赤条条的人似乎不甚清醒,他趴在那里就像是一捧雪,一簇梨花。
她似乎问过办理此事的人,他说这人因为怕疼所以多喝了些酒。
她离近了些,果然闻到了酒味儿。
她找人练习花绣的事情一向都是由此人亲手打理,他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季薄情从未怀疑过他会在此事上隐瞒什么,就提针在人肤上作画。
她触及肌肤,便感觉到温软无比,随着她作画,他的肌肤也在微微颤抖。
季薄情当时以为他是怕,是痛,还好心安慰了他几句,完成之后,也让人多赏赐他一些金银。
可若是当初那人不是自愿呢若那人不是醉倒,而是被人下药,或是威胁呢
可究竟是什么人要借她的手去折辱一位清心寡欲、佛法高深的高僧
他又为什么要对她撒谎
季薄情只觉得这些事情犹如一团乱麻,知晓此事的三人,一人身死,一人入魔,只剩下她自己,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还在想那名入魔的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