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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我没看见正脸,”姜颂低声说“也没有听见那个人说话。”

    警察在笔录上写了两笔,“谢谢您配合,如果有新的证据出现,我们会通知您。”

    姜颂拧开询问室的门,邢策和顾长浥都迎上来。

    “还,还好吗”邢策朝着询问室往里望,“能找着是,谁吗”

    姜颂疲惫地摇摇头,“监控被气球挡着,没拍到脸,那人直接跳进湖里了。”

    顾长浥一条胳膊上草草裹了条毛巾,用西服外套吊着。

    他用剩下的好手去拉姜颂,“回家吗”

    姜颂微微向后退了一下,把他的手让开,“你先去医院把伤口处理一下。”

    顾长浥的手就在空中僵着,“什么意思。”

    “你当时是硬挨的吧现在还在渗血。”姜颂低着头没看他,“到了医院可能要缝针,你弄好了直接回你自己家。”

    “为什么。”顾长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睛里露出鹰一样的目光,“我为什么不能回家”

    “我之前说需要时间考虑,我现在考虑好了。”姜颂稍微抬起头,露出脖子上已经变成青紫色的勒痕。

    顾长浥看着他,一张坚实的背绷起来,像是穷凶极恶的罪人在等待审判。

    “我们不合适。”姜颂无视他眼睛里的猩红,说得干脆利落。

    “你要是跨不过去你自己心里那道坎儿,”顾长浥的声音变轻了,也变得危险了,“不必非从我身上找理由。”

    他一句话把姜颂点着了,“我从你身上找理由顾长浥,你回想一下,我有没有警告过你”

    姜颂昂着头,半长卷发散在脑后微微发颤,“当初你故意让人把手捅了的时候,我是不是说过我很在意你,不喜欢你伤害自己你为什么不听”

    他的眼梢也红了,“我当初跟我爸争,不想走从商这条路是为什么因为我讨厌算计别人,也讨厌别人算计我”

    “姜颂”邢策看姜颂的脸慢慢涨红了,在一边小声劝,“有话,好好说,不,不上火啊”

    姜颂甩开邢策的手,依旧仰头看着顾长浥,“我承认我一开始考虑得不对,我承认我确实想死了解脱了没顾全你,这是我的错。但是至少我一直信任你,我想说什么就会直接告诉你。”

    “而不是变相地利用你。”他忍住牙关的颤抖,“你让人捅你,故意放广播让我听,你在会客室亲我故意让邢策看见。今天也是,难道会有这么多巧合吗等我快被人勒死了,你又刚好出现了来”

    “我没有。”顾长浥打断他,“我没有等着那个人伤害你。”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那一堆气球里呢”姜颂很难过地看着他,“你也解释不了,对吗”

    “如果我说我就是知道,你会相信吗”顾长浥轻声问他。

    姜颂笑了一下,又低下头,“我甚至不知道,你当时摆下那粒药片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顾总希望我留下,甚至不惜装疯卖傻,是吗其实大可不必。”

    “我没有。”顾长浥的手攥成了拳,鲜红的液体从旧毛巾里大片地洇出来。

    姜颂也想相信。

    但顾长浥不在的那些年,他被太多人算计过,实在是一丁点儿骗也不想挨了。

    之前他觉得自己很了解顾长浥,哪怕他玩点小心思自己也一定能看穿。

    现在一看只觉得可笑。

    “你先去医院吧,后面的事后面再说。”他疲惫地抬抬手,把凌乱的头发抓到耳后。

    “为什么你总这样呢”顾长浥声音压抑地问他“你到底是因为我有事瞒着你,还是因为你自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感情”

    姜颂张了张嘴又闭上。

    顾长浥紧盯着他,“你想好,姜颂。”

    姜颂别开脸,“你去医院吧。”

    “你真的觉得我会骗你算计你”顾长浥的目光抓着他不放,却不再动手。

    “不重要。”姜颂头疼得像是快裂开了,“我就是不想跟一个自己捉摸不透的人好,不可以吗活得太复杂太累了我想休息休息,不可以吗”

    说完他抬腿就往外走,后面只有邢策跟着。

    刚回家他就烧起来了,烧了一周多也没彻底退下去。

    怕他一个人出事,邢策一直没敢回家,“祖宗,去医,医院看吧这么烧,哪儿行啊”

    姜颂掩着嘴咳嗽,两颊上是不自然的潮红,“之前不也去看过去医院也就说是过度劳累,给开两瓶补液拉倒,能有什么用”

    “你倒,倒是也知道是过度劳累啊”邢策不住地摇头叹气,“那你就好好睡,睡一觉,小赫那、那边你急也没用啊。”

    “我睡不着。”姜颂揉了揉额心,“吴家说长顾长浥身上有大麻烦,我至少要把这个查出来。”

    “你”邢策简直不知道从哪开始吐槽,“先不,不说顾长浥的大麻烦是不是你操,心得了的,你怎么到现在还,还满脑子想着他啊吴家害你一,一击不中,行凶的人也在外头闲晃着没抓住,你不操心操心自己”

    “不是申请安全保护令了吗有什么可操心的。”姜颂摸了一支黄金叶,叼在嘴上点着。

    “抽抽”邢策一把把他嘴上的烟薅下来,“赶明儿抽死你拉倒”

    姜颂任着他把烟掐了,自己重新点了一支叼上。

    “没,没人治得了你了是不是”邢策指着他的鼻子,“你这样我宁可”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他想提的人就在姜颂的推送消息上出现了。

    “爆”字热搜第一条知名企业家顾长浥或久受精神问题困扰。

    姜颂的第一反应就是顾长浥恐怕是真疯了,居然主动把这种事带入公众视野。

    但是他点开具体内容立刻感觉到了风向不对。

    那条热搜的口气很古怪作为知名的公众人物,顾长浥受到多方不利舆论的困扰,本身就容易形成很大的精神压力,况且他的母亲患有高遗传率的人格障碍。这不由让大量持有顾氏基金的基民们感到担忧

    评论区也明显有人在带节奏。

    啊顾氏老总是个疯子啊

    怪不得呢之前不都说他睚眦必报,最喜欢把对手置于死地斩草除根,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可是他在新闻里看起来温文尔雅很有风度啊

    笑死。变态杀人狂好多都看上去很有魅力很有品味好吗。

    是的,疯起来激情杀妈客

    原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吗之前我还好奇你们为什么都觉得他要害姜颂,因为实在没觉得姜家有什么对不住他的不过是疯子就不奇怪了。

    顾长浥欸臭名昭著的“合作者”,一言不合就把搭档吸干,手底下一个活口没有。

    啊那吴青山的事,不会是他陷害的吧不也是合作吗

    邢策跟着他看了几页,“这下不,不用查吴家说的大,麻烦是什么了直接炸出来了都。”

    姜颂立刻给顾长浥打电话。

    关机。

    “你先跟对面对着买,把这条压下来。”姜颂跟邢策说完,开始翻周秘书的电话。

    打了两通,都没人接。

    邢策发了几条消息出去,皱皱眉,“不大好弄,对面,一直盯着呢。”

    第三次姜颂终于拨通了。

    周秘书的声音听起来小心翼翼的,“您好,姜先生。”

    “让顾长浥接电话,他不接也得给他接。”姜颂大致猜得到周秘书要说什么,先发制人。

    “他在忙。”周秘书的声音有些犹豫不决。

    “那好,我现在直接跟你说。”姜颂语速很快,“吴家知道了顾长浥母亲生病的事情,现在在热搜放,你们最好及时处理。不然不管是对吴青山的诉讼,还是对顾氏本身,都影响很不好。”

    他自己的力量有限,直接跟吴家冲突很难及时止损。

    “这个”周秘书支支吾吾的,“我自己不能做主。”

    “你不能做主就找顾长浥做主,不要浪费时间。”姜颂有些急。

    “顾总”周秘书欲言又止。

    “说。”姜颂直接站起来穿衣服,“或者我现在去公司找他。”

    “他不在公司。”周秘书似乎下了决心,终于说了一句明白话。

    “不在公司那他在哪儿”姜颂穿衣服的动作一顿。

    隔着病房的钢化玻璃,姜颂看了一会儿里面躺着的人,实在是晕得有些站不住,下意识地抬手扶住了墙。

    邢策伸手搀住他,“坐下说,坐下慢,慢慢说。”

    姜颂忍不住地捂眼睛,“我觉得他就是怕气不死我。”

    稍微缓了一口气,他抬眼看周秘书,“他这又是在闹什么”

    见姜颂人都来了,周秘书也不藏着掖着,“那天他参加完葬礼,就把药停了,自己到医院住着来了。”

    “把药停了”姜颂的眼睛眯起来,“什么药”

    “具体我并不知道。”周秘书越说越详细,“在国外的时候,顾总吃过一段时间药,后来停了。但是回国之后,很快又开始吃,好像是控制情绪的。”

    有那么几十秒,姜颂有些说不出话来。

    半天他才眨眨眼,“你的意思是他回国以后确实一直在吃药。”

    “是的。”周秘书犹豫了短短一两秒,咽了咽口水,“顾总之前在国外吃药,是因为他有两次,两次”

    姜颂抬着头,似乎一时间不能理解他后面说的那半句话的意思。

    他慢吞吞地重复,“什么是过量服用镇定药物”

    邢策抬头看病房里面,说不清是种什么情感,“你们顾,顾总,多少沾点儿那个大,大病。”

    “我能进去看他吗”姜颂问周秘书。

    他感觉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叫嚣着要出走,但是他却不敢原地散架。

    “能是能,但是顾总从住院之后,没跟人说过一句话。”周秘书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些无所适从,“医生说他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拒绝配合用药,可能是因为在分离状态下他对人际关系的信任度很低。”

    “没事儿。”姜颂不动声色地锤了锤酸软的腰背,“你跟邢策先去解决热搜,然后帮我盯一下赫一岚那边,这里我看着就行。”

    等两个人都走了,姜颂在走廊里坐了一会儿,推开门进去。

    顾长浥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头发看着像是洗过不久,干干净净的,很蓬松。

    他的手臂还没好,用绷带包着。

    姜颂朝他走过去,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盯着床上的一处。

    被顾长浥挡着,姜颂看不见他在盯什么,走过去正准备仔细看,就见他把一摞纸卷起来,郑重地收到了柜子里,还认真上了锁。

    “你在干什么呢”姜颂偏头问他。

    顾长浥就像是没听见,转身到床上躺着去了。

    这时候两个男护士推着小车进来,看见姜颂似乎松了口气,“零六床换陪护了到时间吃药了。”

    他们发给顾长浥一个蓝色的塑料药盒,向姜颂做例行说明“还是氟西汀六十毫克,喹硫平七十毫克,口服为主,注射辅助。”

    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见顾长浥完全没有要主动吃药的意思,两个男护士交换了一个略无奈的眼神,“注射尝试一次。”

    姜颂在一边看得不是很明白,“怎么就注射了”

    “从入院到现在,患者没有一次配合用药的。”一个男护士明显有些抱怨的意思,“他防备心又很强,掺在水里饭里都没用。”

    另一个也附和“是啊,他入院的时候还跟医生说是有人让他到医院来住着的,所以他不打算走,不用吃药。”

    “反正就,难以理解。”第一个护士试着去挽顾长浥的袖子,不意外被躲开了,“注射尝试一次失败,尝试二次。”

    说完他跟同伴抬抬下巴。

    本来姜颂还在想那句“有人让他到医院来”,就看见两个护士拿出两卷灰色的束缚带。

    他立刻站起来把顾长浥挡住,“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零六床每天都拒绝用药,但是既然住院,我们的责任就是完成治疗。”护士也有些无奈,“您是家属应该知道,这种病和别的不一样,不能全指望着病人主动配合。”

    姜颂自己还发着烧,脑子里糊得恨不得立刻跟顾长浥同归于尽。

    但他也只是很平静地对护士说“你们把药留着,我让他吃。”

    两个人狐疑地看着他,“前几天他闹起来我们两个人都按不住,之前那个陪护都不敢进门,你能怎么让他吃”

    “我”姜颂用手指压了压眼睛,也压下一阵窒息感,“我有办法,我肯定能让他吃。”

    直到两个护士将信将疑地走了,顾长浥还旁若无人坐在床上,盯着原来放过那摞纸的位置。

    他似乎陷在一个只有自己的世界里,一直在安静地思索。

    姜颂打开那一个圆圆的塑料药盒,把里面的药倒在手心里。

    其中两粒药和那天他看见的那一片完全一样。

    病房里静静的。

    “我错了。”姜颂在顾长浥身后道歉,“我错怪你了。”

    顾长浥并不回头看他。

    姜颂揉了揉滚烫的脸,把胀痛的眼睛往下压。

    他难受得有些想吐。

    他绕到顾长浥面前,把药递给他,“你把药吃了,好了我们就回家行不行”

    顾长浥的眼睛稍微眨了眨,看了他一眼。

    哪怕是在最愤怒的时候,顾长浥也从来没用那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过他。

    姜颂终于知道了其他人被他那样看一眼是怎样一种感觉。

    就好像数九寒天里,一桶夹着冰的温水浇下来。

    起初是温暖的错觉,紧接着从里冻到外。

    姜颂递药的手不由放低了一点,“把药吃了,我不让你留在医院了,行不行”

    顾长浥一动不动。

    姜颂突然觉得刚刚护士的怀疑是很有理由的,他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本事能让顾长浥把药吃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眼看着那点不大感兴趣的目光都要被顾长浥收走了。

    “长”胸腔里的什么东西疼得好像要裂开,姜颂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哆嗦,及时闭嘴。

    他深吸了一口气,盯着手心里已经变得潮湿的药片。

    再抬头的时候,他没想到顾长浥还在看他。

    持续的低烧让他的思绪变得杂乱无章,似乎连那一星半点疏离的注视都能勉强称之为一种鼓励。

    姜颂把苦涩的药片咬在齿间,对着顾长浥无动于衷的嘴巴贴过去。

    融化的药片苦得他想掉眼泪,直到那双嘴唇也张开。

    作者有话要说月底了我可以要那个液体吗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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