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和容妗姒被罚跪宗祠的第二天, 临渊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知府衙门一大早就接到城中百姓报案，说致远街发生一起命案，凶手手段极其残忍, 仅仅一夜之间, 神不知鬼不觉, 就把一户小贵族灭了满门。

    楼知府立马派遣聂捕头前去查看，果不其然还真如报案人所述的那般, 那家小贵族全家一十三口, 无一幸免全部中毒身亡。

    林仵作更是将尸检中提取的剧毒残留, 与陆清分析的结果相对比，得到的答案令人震惊。

    无论是容记酒楼尸检中发现的剧毒物质, 还是小贵族家一十三口体内的剧毒残留，都证明了一件事，两边的命案极有可能是同一人所为。

    此番结果一经传出，彻底引发了城中百姓的恐慌。

    每到傍晚, 家家户户如临大敌，门窗紧锁，闭门不出, 生怕遭遇到什么歹人，也像那家小贵族似的被灭了满门。

    整个临渊城弥漫着一股紧张, 惶恐，人人自危的诡异氛围。

    昏暗潮湿的知府大牢内, 充斥着血腥, 死亡, 腐朽的气息。

    昨天被抓来的几支西域商队成员，逐一被拖出去严刑拷打，刑讯室中几乎不间断的传出犯人们的嘶吼与痛呼。

    “d, 你们这群番邦的杂碎，到底招还是不招。”

    满是倒刺的鞭子，如雨点般毫不停歇，狠狠落在一名西域商队首领的身上，鞭子所过之处，上面的倒刺都会带下受刑者身上的一条皮肉。

    “啊冤，冤枉啊”

    “还t有脸喊冤别以为你们把剧毒药物卖出去，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买你们剧毒的人，现在已经搞出多起命案，死亡人数多达十余人。”

    狱卒口中大声怒骂，他的话不只是说给受刑者听，而是在传达一个消息给其余西域之人。

    意思无非就是，因为你们卖的剧毒，让我们临渊城的百姓糟了难，若是还不说出实情，交出凶手，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你，啊，你是，屈，啊，屈打成招，啊”

    撕心裂肺的痛呼，听得其余人是胆战心惊，唯恐下一个被用刑的就是自己。

    “屈打nd成招，我们楼知府，老早就掌握了确切证据，证明是你们西域独有的剧毒，而且两个案子死者身上，发现的乃是同一种剧毒。”

    “我们楼知府人善，让你们主动招供，仅处置售卖之人，竟然还敢血口愤人，污蔑我们楼知府，简直是自寻死路，那便通通去给死者陪葬好了。”

    话一出口，他把血迹斑斑的鞭子往地上一扔，啐了满身伤痕累累，血肉翻绽的西域人一口，怒气冲冲的走了。

    被打的气息奄奄的商队首领，被两名狱卒从刑架上放下，重新丢回牢房。

    相邻几间牢房的西域人，面面相觑，神色凄惶，感觉身边的同伴好像都有嫌疑。

    怀疑的种子自此埋下。

    灭门惨案在城中闹得是沸沸扬扬，连康成现今是临渊城食肆行业的龙头老大，能获取的消息着实不少。

    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掌握了第一手情报。

    购买剧毒的事只有他自己知道，难道说那个商队领队，又把剧毒卖给了别人

    他心中火急火燎，可那帮子西域商队的人，早就被楼知府以前一天抓进大牢。

    就算他想去质问对方，也是无门可走。

    心浮气躁的回到府中，往常连夫人都会在门口等他。

    今日别说等了，完全就是大门紧闭，恕不见客的架势。

    无疑是给情绪本就在爆发边缘的连康成，来了回火上浇油。

    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他怒气冲冲，口气不善的叫仆从开门，张口就问，“为何大门紧闭，夫人去哪了”

    面对低气压的老爷，仆从哪还敢有所隐瞒，唯唯诺诺一五一十的道“夫，夫人和少爷就在府内，是少爷吩咐即日起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真是反了他了，老子还没死呢，就敢把自己看成一家之主。”他骂了一句，迈着鸵鸟般的大步就往里走。

    走了两步，还不忘回头呼喊道“把府门给我打开，青天白日的大门紧闭像什么样子。”

    随着他一路往府内走，除了些许干活的粗使下人，或者丫鬟小厮外，就没见到一个主事人。

    他心下狐疑，脚下的步伐又快了几分。

    当他来到后院时，看到的一幕差点没把他气的背过气去。

    只见独子的院子里，一帮子丫鬟婆子，在夫人魏珍珍的指挥下，正把一箱箱的东西装上马车。

    “父，父亲，您怎么回来了”身后突然传来独子连李旭的声音。

    连康成刚一回头，连李旭下意识的就把手中的木匣藏到身后，用自己高大的身体挡住父亲的视线。

    “手里拿的什么”他简直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除了读书沾花惹草，几乎什么都不会。

    他甚至都不敢想，待自己百年后，百味居还能不能在临渊城立足。

    连李旭心虚的后退几步，眼神飘忽似是在向着对策。

    “没，没什么，只是些许小玩应罢了。”

    连康成哪里会信他的话，直接吩咐仆从上去抢夺。

    “老爷，这是木匣，请过目。”仆从恭敬的把木盒呈上。

    他翻看木匣一看，好悬没气死，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厚厚一沓，足有数万辆银票，其中还看夹杂着数张千两金票。

    这是要搬空连家十之一二的家当啊

    “你这个逆子”连康成抬手就打。

    “老爷，不能打啊，您就旭儿这么一个孩子，若是把他打坏了，连家可就要绝后了。”魏珍珍哭天抹泪的抢上前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紧紧地抱在怀里。

    “真，真是气煞我也，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啊”连康成气的须发皆张，却也没能真的下手打人。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甩开妻子的手，指向还在装车的众人。

    连李旭害怕的瑟瑟发抖，眼神时不时的看向娘亲。

    魏珍珍深吸口气似是下定决心，在连康成身旁小声道“老爷随妾身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又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一家三口走进连李旭的书房。

    魏珍珍亲自关好门，这才拉着儿子，噗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道“老爷，旭儿闯了杀头的大罪”

    连康成浑身一震，单单这几个字，就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随着魏珍珍字字泣血的说辞，他总算明白，原来闹得满城风雨的一十三口灭门惨案，就是出自连李旭之手。

    气得他顺手抄起桌案上的镇纸，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口中怒骂“我打死你个不孝子，说，你的毒药是从哪来的”

    连李旭的额头被镇纸的尖脚划出寸许长的伤口，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汩汩冒出。

    他惨呼一声捂住额头，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

    哪有父亲像他这般野蛮，不说护着儿子，却还动手打人。

    满心的委屈加上怨恨，让压力颇重的他瞬间红了眼眶，不顾娘亲扑上来哭嚎安慰，梗着脖子满眼怨毒的看着连康成。

    “你根本不配做我的父亲，你可以栽赃陷害容记酒楼，我只不过是堵死个把贱民，你就如此待我。”

    “既然你对我不仁，就休怪我对你不义”

    “我实话告诉你，那毒药就是从你书房拿到的，我死了你也别想好。”

    连康成被他的一番话，打击的噔噔噔连退数步，跌坐在椅子上。

    就连一心护着儿子的魏珍珍，都满脸惊愕的看着眼前，被她骄纵大的儿子，心里是说不出的陌生。

    “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彻书房，魏珍珍颤抖的手还悬在半空，连李旭凶狠的眼神边登射过来。

    他反手就是一巴掌，把魏珍珍扇翻在地，踉跄着起身，“你这个毒妇，若不是你，我岂会落得这般田地”

    “你就该跟他一起去死，去死”又狠狠地踹了她一脚，连李旭夺门而出。

    连康成老泪纵横，颤颤巍巍的扶起妻子，看着门外抢夺下马车扬长而去的儿子，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或许这就是对他不择手段，谋取一切的报应。

    当天晚间，刚过了晚膳时分。

    拿到第一手证词的楼泰然，立即召集人马前去抓人。

    一队二十余人的衙役，随临渊城第一捕头聂熵前去连府抓人。

    当一众人来到连府时，连府大门敞开。

    小厮，仆从无一人阻拦，他们犹如入无人之境，迅速冲进府内。

    一袭藏青色锦袍，发冠梳理的一丝不苟的连康成，与其发妻端坐正厅。

    “你们既然来了，那便走吧。”说着，起身扶起眼眶还有些红肿的妻子，二人相携朝外走去。

    聂熵抬手制止了衙役想要给他们带上手铐脚镣的举动，什么话都没说，带人包围着夫妻二人，一同离开连府。

    给予他们最后的尊重，毕竟不是所有杀人犯，都有这么高的觉悟。

    经临渊城知府楼泰然连夜突审，连康成对两次投毒之事供认不讳。

    楼泰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毫无头绪，只能暂停审理叫来聂熵询问一二。

    “你去连府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唯一不对劲的就是，他们夫妇好像早就料到我们会去一样，早早的就命人打开府门。”他想了想又道“对了，我们搜遍全府，也没看见他的独子连李旭。”

    楼泰然恍然大悟，原来症结就在连李旭身上。

    怪不得他总觉得好像有些细节对不上，感情毒杀小贵族一家的，根本就不是连康成。

    他主动认罪，无疑是在给独子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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