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男子阴恻恻的笑道“还不是容家的那几个二世祖, 出去沾花惹草也就算了,还把注意打到烧锅丰师傅的一双女儿身上。”
“小弟可是听说,丰师傅有一对样貌出众的双生女, 正值二八年华。”
“这不就被几个二世祖哄骗说,丰师傅在烧锅出了事, 两个小姑娘心急之下没多想就上了当。”
“前脚刚进容家侧门,后脚就被他们给糟蹋了。”
“我还听说, 丰师傅家的长女被他们活活糟蹋死了, 小女儿性子烈投了井,真是可惜了一对小姐妹。”
姓李的胖男人却不以为意的轻哼一声,“被他们糟蹋的姑娘还少吗哪个死了不是白死。”
尖嘴猴腮插话道“怎么会白死,不是还保留了长女的尸身,只要找来仵作验上一验, 还能不真相大白”
“切,你说的轻巧,容家那可是咱们汾城的第一大户, 跟隋县令的关系可不一般。”灰袍男子讥笑道。
尖嘴猴腮觉得失了面子, 不服气的梗着脖子呛声, “没证据,这事是怎么传出来的,而且没了丰师傅, 容家的烧锅就是个摆设。”
姓李的胖男人, 眼瞅着两位好友就要吵起来, 忙出来打圆场道“我说两位兄弟,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容家的事不归咱管,咱们还是喝完这顿酒, 找找乐子才是正途。”
绿豆似的小眼睛泛着绿光,用一种男人都懂的眼神看向他们。
二人会意,一扫之前的不愉快,默契十足的换了个话题,继续畅饮。
听到事情经过的聂熵,一把按住想要起身的便服衙役,压低声音道“你要做什么,别冲动。”
衙役小宋气恼的涨红了脸,“聂大哥,你别拦我,我这就去把那几个二世祖抓去衙门。”
说着,就想挣脱束缚,他虽有把子力气,却也不是聂熵的对手。
只觉自己的手腕子,就像被铁钳子夹住了似的,骨头生疼还逃脱不得。
年岁的较大的衙役老张,也抬手拍了排他的肩膀劝道“你别急,刚刚你也听到了,容家跟当地县令有交情,你这一抓人,县衙肯定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届时,我等身份暴露,在汾城别说打探消息,能不能全身而退都两说。”
小宋说白了就是有些年轻人惯有的通病冲动。
道理他比谁都懂,可遇事就做不到冷静处理。
他们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尖嘴猴腮那桌人的注意。
瞧见他们朝这边看来,小宋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强忍怒气重新坐下。
汾城都是做酿酒买卖的生意人,姓李的胖子还以为他们是外来的客商,摆出一副笑脸,主动打招呼道“几位兄弟看着面生,不是我们汾城本地人吧。”
聂熵朝他拱了拱手道“我们是临渊城人,久闻汾城出美酒,这不过来看看行情。”
“呦,原来是临渊城来的大主顾,鄙人姓李,名山,家中世世代代都做着酿酒的行当。”
“几位兄弟若是不弃,大家交个朋友,不是我李某人吹嘘,就这汾城的一亩三分地,我李家的酒也是一绝。”
他不懈余力的吹嘘着自家酿的酒,想要占个先机,提前跟临渊城的人搭上关系。
要知道能在临渊城做买卖的,可都是巨贾,富绅,人脉广的都没边。
哪是他们小小汾城酿酒的可比。
聂熵他们之前还在愁着初来乍到,找不到突破口,没想到就遇上了李山等人。
见他们也有结交之意,正中其下怀,一来二去,两桌人就做到了一张桌上。
闲聊之余,老张再次提起容家,他好奇地道“来之前我就听说,汾城容家的状元酒和女儿红是一绝,年年都是供不应求。”
“我们兄弟几个初来乍到,也没什么熟人引荐,张某厚颜拜托三位兄弟给引荐引荐呗。”
三人面面相觑有些为难,李山一拍大腿叹息道“实不相瞒,不是兄弟不给张兄引荐,实在是,实在是难以启齿啊”
老张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忙从腰间接下荷包,里面放着几十两银子,一股脑的塞到李山手里,“这个兄弟你拿着,只要事情办成,张某另有酬谢。”
李山看着被塞进手里荷包,就知道对方是会错意了。
又把荷包塞了回去,一脸不悦的道“张兄,你这是看不起我们兄弟咋地,赶紧收回去,收回去。”
尖嘴猴腮插嘴道“张兄,你是真误会李兄了,哎,看张兄几个也都是实在汉子,老弟这么跟你说,容家的声音还是别做了。”
“他们家前两天出人命了,两条人命一夕之间就没了,现在城里都传开了。”
“要不是容家财大气粗,又跟县太爷关系亲厚,这事指不定要闹多大呢。”
添油加醋的把容家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末了叹息道“丰师傅给容家卖了大半辈子的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临了却要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真是造孽。”
小宋怒气冲冲借着酒劲一拍桌子,怒道“容家很不是个东西,那丰师傅为何不上告临渊城知府,他容家再财大气粗,还能一手遮天不成”
灰袍男子嗤笑道“恐怕宋小兄弟有所不知,那容家的本家正是临渊城的容家,听家父说临渊城新上任的容家族长是名女子。”
“她招赘的夫婿,可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陆神医。”
“陆神医此人手眼通天,听说跟临渊王交情匪浅,别说县令,恐怕临渊城知府都要给她三分薄面。”
“丰师傅若是去临渊城上告,能不能有命回来都两说。”
小宋愕然,想要解释陆清不是那种人。
可话到嘴边,又让他咽了回去,只能无力的坐在一旁喝闷酒。
旁人只以为他是年少正直,是个热心肠的少年人,也就没去管他,继续聊些有的没的。
相见恨晚的几人,一直畅聊到月上中天方才作罢。
小宋和老张早就不胜酒力醉倒在桌上,要不是聂熵留了个心眼,用内力把酒气逼出体外,恐怕也要步他们的后尘了。
不得不说,李山三人不愧是出身酿酒世家,酒量还真不是盖的,五六坛子酒下肚。
除了有些面红耳赤,走路不稳,其余一丁点事都没有。
当然聂熵这顿酒可不白喝,还真让他套出不少有用的信息,只需明日醒酒后外出核实即可。
一手一个把小宋和老张送回房间,自己则是洗漱一番换下满是酒气的衣衫,才上床休息。
临渊城,医馆。
没有了讨人厌的容芷,容兰找准时机,天天都来报到。
你说她来就来呗。
每天都命人拎着两个食盒,美味珍馐、甜品、糕点,不重样的往医馆送。
美其名曰,妹夫和博医师太过辛苦,妗姒又忙着家族生意,她身为姐姐当然要照顾一二。
一下子就堵死了博君然想要拒绝的理由。
而且她做的很好,每天提前一刻钟送来吃食,再派人叫回容妗姒,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共进午餐。
陆清仗着每天跟容妗姒腻歪一会儿,对她的所作所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容兰也不是个黏人的女人,她懂得什么叫细水长流。
每天都跟容妗姒一同离开,至于后面去了哪儿,陆清没兴趣问,更没兴趣知道。
只是苦了每天被强制投喂的博君然,仅仅五天光景,他就胖了整整一圈。
“陆神医,我求求您,明天可别让二小姐再来了。”他撑得瘫在椅子上揉肚子。
陆清喝了口茶,好笑的看着他,“怎么,有人天天惦记着你不好吗”
博君然有些羞涩的垂下头,腼腆的笑笑,可下一秒面部表情突然扭曲,拔腿就往后面跑。
陆清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就连亓舒雅都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暗忖这博医师可真有趣。
经过这么一小段插曲,方便后倍感舒爽的博君然回来,重新瘫回椅子上。
“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找个好女人安安心心的过日子了。”
“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觉得容兰怎么样”她难得多嘴问道。
博君然有些尴尬,又有些觉得面颊发烫,不知该如何回复。
出于尊重,他还是考虑了下,认真的道“二小姐很好,也很细心,是个好女人,只是她”
有些话他不好开口,更不想背地里说一名女子的坏话。
这话不用他说,陆清心里都明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在意什么,也跟容兰推心置腹的谈过,只要你愿意她愿意遣散后院嫁给你,安分守己的过日子。”
听完这些话,博君然彻底沉默了,他不是铁人,看得出也感受的到容兰对他的那份心。
毕竟他们相处的时日较短,叫他现在做出决定,也确实很为难人。
双唇嗫嚅了半天,才吭哧瘪肚,声若蚊蝇的道“二小姐很好,我也愿意跟她再相处相处。”
说完这话,整张脸红的就跟猴屁股似的,也不等陆清说什么,拔腿就跑。
简直太丢人了。
马车中,容妗姒瞧着眉眼含笑的容兰问道“二堂姐,你想要去哪,我让马车送你过去。”
容兰回神有些羞赧的道“妗姒,姐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该不该说。”
“姐妹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且说来听听。”她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我听说妹妹手里有一家店面很小的水粉铺子,想过去跟掌柜的学习经营。”容兰注意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
容妗姒想了想,还真有一间自赵家敲诈来的水粉铺子,店面别说大简直就小的可怜。
若不是聘请到一位,善于经营的掌柜的,她都想把铺子盘出去了。
反正现在抓在手里的铺子众多,也不少这一个,她很大方的道“这样吧,二堂姐过去慢慢学,等上手了铺子就交给你打理。”
容兰喜不自胜,连连道谢,“真是谢谢妹妹了,不瞒你说,我就是想学着经营,做些正经行当。”
“总不能在府里养一辈子,而且就算为了他,我也好勤奋一点。”
脸上不自然的晕起一抹粉红,眼神中满是对未来生活的期待与向往。
容妗姒也为她能有如今的想法感到开心,也正如夫君所说,人是会被感染和带动的。
愿意为自己真心喜欢的人改变自己,戒掉某些不良嗜好,重归正途。
主动握住她激动交握在一起的手,容妗姒感叹道“姐姐若是想要感谢,就去感谢博医师吧。”
“是他让你对未来充满期待,是他的存在才让你重获新生。”
“妹妹希望你能一直这样下去,这才是我容家女儿应有的态度。”
她的话像一剂强心针,让原本心里还有些忐忑的容兰,彻底下定决心,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好景不长。
外伤痊愈的容芷,在一天早上又来到医馆,此时距离她受伤,也仅仅过去八天。
然而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短短八天时间,容兰和博君然的关系就有着质一般的飞跃。
感觉自己就像个生分的外人,看着他们有说有笑。
哪怕是博君然正在给病患诊治,只要他一抬头,容兰就会很心有灵犀的知道他想要什么。
往往在他开口之前,东西就已经递到他手上,紧接着是二人的相视一笑。
一幕幕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心,让她把所有错处都归结到容兰身上
要不是她纵使恶努打伤自己,她怎会有机会捷足先登,跟博君然打得火热。
怨毒、愤恨的种子在她内心深处,生根、发芽,无法抑制的疯狂滋生蔓延。
她亲手泡了杯茶,算准了容兰要走的必经之路。
容兰手里抱着几十包药材,好巧不巧的跟她撞在一起。
霎时间,怀里的药材被撞落一地。
“哎呦”
“铿锵”
容芷摔倒在地,手里端着的茶盏也摔得粉碎,茶汤撒的到处都是,有几包药都被滚烫的茶汤淋湿。
还没等容兰开口,容芷就已经太手掩面嘤嘤啜泣道“对不起二姐,是芷儿走路不小心撞到了你,还请姐姐不要生芷儿的气,芷儿这就把东西收拾好。”
卑微的模样,看的容兰一愣一愣的,弯腰去捡药包的手也随之一顿,慢了一拍。
听到外面的声音,陆清、博君然、亓舒雅等人,都纷纷出来查看,好巧不巧的就听到,这么一番说辞。
博君然不悦的蹙了蹙眉没吭声,陆清就更绝了,她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大有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容芷的贴身丫鬟,惊慌失措的上前,连忙把她扶起,“小姐,您没事吧,有没有被热茶汤烫到婢子不是说了嘛,会给博医师送过去,您怎么就不听呢。”她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抖落容芷湿了一小块的裙裾。
“你别说了,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莽撞也不会撞到姐姐。”她还在不断自责,愧疚的眼泪哗哗的流个不停。
容兰想要开口解释,可看到博君然那失望透顶的眼神,却是怎么都无法开口。
俯下身子,机械性的捡着散落一地的药包,心里委屈的她,红了眼眶。
容芷说什么她都能忍,都能视而不见,可她受不了博君然不信任的眼神。
仿佛无论她怎么做,付出再多,都无法磨灭他对自己的最初印象。
就在她想要伸手去捡最后一个掉在脚边的药包时,一只大手突兀出现,先她一步捡起湿淋淋的药包。
容兰抬头就看到一个转身离去的背影,跟在身影的身后来到柜台前,看着他把淋湿的药包拆开、分拣,重新抓药包好,把沾了水的药材或丢掉,或叫人拿到后院去晒。
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
眼瞅着自己的计划成功,容芷的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准备着上前再说些什么,加剧二人之间的矛盾。
哪成想一道极为不和谐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你这个恶毒的坏女人,撞了人不说,还贼喊抓贼,难道你爹没教你怎么做人吗”
“你知不知道,那些药都是本宫辛辛苦苦一包一包包起来的”
“就这么被你毁了,你说要怎么赔”
转头一看,亓舒筠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喋喋不休。
容芷做梦都没想到,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事,会被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目睹。
对方年纪虽小,可身份着实尊贵非凡,可不是她一介草民能比拟的。
她只能低眉顺目,伏低做小,赔着小心道“对,对不起殿下,民女也是无心之失,民女也不知道姐姐会走这条路”
鳄鱼的眼泪,作势又有决堤。
亓舒筠可没那么好说话,不依不饶的道“你说你不知道”
“民女确实不知。”她一口咬定。
她就不相信,博君然会相信一个小孩子的话,就算对方身份再尊贵,也终究是个孩子。
“那本宫倒要问问你,你从内堂泡的茶,为何要跑到前厅绕一圈,再回到内堂给博医师”她寸步不让,等待着对方答复。
容芷的心猛地漏跳一拍,虽然自己是临时起意,当时在她附近并没有看到有人。
她又是从哪得知,自己的行动路线
强子审定的道“小殿下肯定是认错人了,草民是在前厅泡的茶,怎么会从内堂来。”
“你的意思是说本宫是在说谎喽”亓舒筠气坏了,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草民不敢。”她恭敬的道。
敢做不敢当也就算了,竟还反咬一口,说自己认错了人。
眼瞅着怒火中烧的小包子,就要伸爪子揍人,为人师的陆清不得不出面道“筠儿,你过来。”
“老师,她”
小包子委屈的还要说些什么,可看到自家姐姐严厉,极具杀伤性的眼神,果断的怂了,乖乖的来到老师身边,气鼓鼓的不再开口。
陆清上下打量着楚楚可怜的容芷,声音平和听不出喜怒,“容芷,明日起你就不要过来了,这里是医馆人来人往的,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来这里不合适。”
与其跟她掰扯出个子丑寅卯,不如直接下达逐客令来的轻松。
她心里明镜似的,小包子虽然懒惰了点,又喜欢撒娇卖萌,可从来都不会说谎。
反之还特别护短,是个有正义感的好孩子。
而且在容芷没来的这段时间,医馆的日子过得也是其乐融融。
今儿她一来,就状况频发,不是夹枪带棒的说容兰送来的午饭,菜色是容府下人们吃的,就是有意无意的发出些声响,吸引别人的注意。
现在可好,都开始诬陷了。
她不敢想象,若是容芷再留在这里,会不会发生什么流血事件。
要是真把脾气不是很好的容兰惹火,做出些许过激的举动,吃亏的可就真成容兰了。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宗旨,她只能把一切罪恶都扼杀在摇篮里。
“姐夫,难道连你也不相信芷儿吗”
“芷儿到底做错了什么,就连姐夫都讨厌芷儿。”
当着她的面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一口一个芷儿的称呼自己,陆清身上的鸡皮疙瘩是起了一层又一层。
陆清搓了搓手臂,眉头皱的恨不能夹死苍蝇。
为数不多的耐心,也即将被消磨干净,她冷下脸道“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总而言之请你马上离开,医馆还要正常接待病患,慢走不送”
小包子十分应景的接了一句,喊道“来人,送客”
小郡主都发话了,几名王府跟来的侍女,立马上前道“容小姐,请吧。”
容芷咬紧下唇,眼神淬了毒似的扫过众人,恼恨的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很好。
很好。
陆清,今日之辱,来日我必向你,百倍,千倍的讨回。
我会让你犹如丧家之犬一般,跪在我的脚下,祈求我的饶恕
她心中恶毒的想着。
只是她从始至终都忘记一点,那就是陆清根本就不依靠容家,也不依靠容妗姒。
再者,她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就连大房嫡出的二小姐,都要小心谨慎应付的人,是她一介庶女就能扳倒的吗
未免有些太不自量力了。
说难听点,她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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