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快到了, ”贾仁小心翼翼开口，声音在空寂的车厢里尤为响亮，贾仁脸色一白, “对不起对不起。”

    游西西知道他是被楼七打怕了，也没说什么, “你去接吧。”

    贾仁磨磨蹭蹭没有下车，他看了一眼楼七低声道, “您能跟我一起吗”

    楼七立刻望过去, 像只护食的野兽。

    “医院里很多人都异变了, 之前是梅主管带我进去的, 我一个人根本没办法把我妈带出来。”贾仁飞快说道, “医院里有很多异变的怪物, 已经完全没有思想了, 我妈被梅主管放在顶楼最里面的单人住房里。”

    “你说没有思想了”游西西抓到其中一点问道，“异变的人有区别”

    “有，”贾仁刚要说，发现楼七一直盯着他，惊恐地转身目视前方，“我不知道异变的原因是什么, 但是我跟在梅主管身后发现异变有几种不同类型。”

    “一种就是之前在公寓楼里那些怪物一样，失去了人性, 依靠心里最大的欲望行动。”

    “还有就是马路那些, 像雕塑一样, 梅主管说他们是安全的, 给这个城市输送营养。”

    “然后就是我们了，保持人性的怪物，有异变后的能力也有人性。”

    游西西问道“没有异变的呢”

    她自己好像没什么变化, 井南也没有，老板也是。

    “不会没有，只是没有发现。”贾仁说完觉得可能有点不够求生欲，连忙补充了一句，“当然也可能是我没见到。”

    “你母亲有异变吗”游西西直接询问。

    根据她之前的发现，亲密关系的小组里应该是有人有异变，有人没有。

    驾驶座的井南扭头看向贾仁，发现他神色非常复杂，像是喜悦又像是难过，过了许久才听到他道，“我之前说过，我母亲生病了，现在通过异变，她恢复了不少。”

    “这不是好事吗”井南奇怪。

    “我不知道，”贾仁有些迷茫地看着前方，“异变是好事吗”

    井南愣了一下，想到星星沉默下去。

    “下车。”游西西打开车门，背着包跳下车，楼七紧跟其后。

    游西西张了张嘴，最后从包里把磨刀棒递给他，“你拿着吧。”

    楼七能出现在她那个层面，据贾仁所说是击杀了大半异变者，被其他恐惧的异变者生生送［踢］出来。

    既然能力这么强，就应该人尽其用。

    楼七接过来，眼睛扫过下车的贾仁，落在游西西身上，“我跟他去。”

    游西西思索片刻，“也行。”他两去接人，她正好能在后面搜查一下。

    楼七不知道游西西的打算，提着听到对话差点摔地上的贾仁，进了住院楼。

    听着动静，等人上楼，才慢悠悠进去。

    游西西走了一路，病房里异变的病人要么被楼七处理了，要么关着门缩着。

    她直接到护士站查看，护士站里一片狼藉，桌子被推翻，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游西西本来想查一下这家医院的记录，看看为什么梅主管会选择这个医院，结果纸质的资料几乎都泡了水。

    再去值班室，里面情况跟护士站相同，几乎纸质资料都泡了水。

    游西西一连上去几楼，几乎都是同样的情况，这就奇怪了，一个两个还能说正常，现在所有有关记录全被毁了。

    显然这不是正常的事情。

    她突然想到什么，拿出从公寓楼里找到的手机，翻出搜索引擎，思索了片刻，输入搜索醉生梦死。

    搜索引擎上一片空白，像是没有网络，但是手机信号跟网络都是满的。

    游西西又随便搜了一下，她发现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搜不出来，比如蛋炒饭、11等于几这种问题可以搜出来，而高数、宇宙起源、醉辰医院等等搜不出来。

    总结一下就是，过于复杂的问题、跟醉、生、梦、死四个字相关的问题，基本上都是搜不出来的。

    游西西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手机白光照在她的脸上，她掏出舌尖舔了舔唇，唇角勾出浅淡的笑容。

    接下来，游西西翻出来几个没拆封口的注射器塞进包里，又打包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把书包塞得鼓鼓囊囊的，这才离开。

    她到车上没多久，楼七拉开车门进来了，在他身后贾仁扶着一个老太太进来。

    老太太似乎看不见，眼睛上布满黄斑，有些恐怖，加上她人又沉默，脸上的皱纹刻薄，其他人都有些犯怵。

    “我妈看不见，说不了话，耳朵也不太好。”贾仁低声道。

    顾宽的老婆站起来将人接过去坐下。

    贾仁感激地看向她，刚要说什么，井南先开口了，“老板那边也遇到了假扮我们想进去的，但是被老板发现了。”

    “现在我们过去吗”他趁着游西西上去的时间，给星星打了电话，听老板说，因为刚离开没多久，就有人冒充他们几个过去了。

    假货知道暗号，但是据说没有挤眉弄眼，所以老板坚持是假的，但是一直打不通他们的电话，现在都快急死了。

    直到刚刚他打电话过去，才松了口气。

    “打电话说一声，千万别出来，也不要相信任何人，”游西西道，“我们直接去公司。”

    “等等”贾仁道，“不把我妈送过去吗”

    “没必要。”

    游西西闭上眼睛。

    他们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很明显游西西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井南只能打电话通知，贾仁依旧坐在副驾驶指路。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游西西突然开口问道。

    车厢里本就因为她闭上眼睛似乎在休息而异常寂静，她这么一开口，除了老太太，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意思”单肖道。

    “醉生梦死，醉生梦死，又是醉又是梦，庄周梦蝶，谁知道世界是不是梦”

    她没有睁开眼睛，路上的情景清晰地出现在她大脑里。

    游西西抽丝剥茧一般将目前发现的，所有感觉异常的东西摆在眼前，原本触不可及甚至看不见想不到的答案，就出现了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在她出差之前的记忆，是模糊的，且具有针对性就像同样是同事，她比较了解莲花这对，顾宽、纪冉冉也有耳闻。

    但是其他同事，甚至是住在101的同事都几乎没有什么印象。

    她的工作说白了就是插画师，她其实自己并不喜欢这个工作，一切长时间专注坐着的工作，她都不喜欢。

    那么她为什么还是做了这个工作

    她是那种为了生活或者钱财，就不管喜好的人吗

    当然不是

    除此之外，楼七包括父母的存在，也感觉不适，好像她不应该有家人，她的户口本上应该只有她自己的名字。

    问题是，她并不排斥“家人”，只是感觉自己应该没有。

    更不用说醉辰镇、异变种种种种，几乎把世界虚假摔在脸上。

    当然一般人也不会想世界虚假，最多会觉得这个世界崩坏了。

    如果不是她在醉辰镇里当镇长的经历，也不会联想到这里。

    他们，对于这个世界而言，何尝不是纸人呢

    游西西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几乎收敛了所有的气息。

    既然世界是假的，那么世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她又是谁

    暂且不提世界为什么存在，先看她自己，她不畏鬼怪，力气很大，人又善良，还会画画。

    如此多才多艺、善良温柔。

    游西西睁开眼睛看向身边的楼七，楼七恰好又在看她，游西西直接问道“你为什么想当我哥哥”

    车里人瞬间瑟缩，同时立刻把耳朵竖起来。

    什么叫为什么想当哥哥这事是想不想就能决定的吗

    谁知道楼七回答了，“想当唯一。”

    果然是这个答案。

    游西西并不意外，她发现了这个世界异变后保持清醒的人，大多有执念。

    陈斌的是莲花、顾宽的是妻子、纪冉冉的是孩子、井南的是女朋友、单肖的是父母、贾仁的是母亲。

    以及楼七的是游西西。

    “贾仁，”游西西好奇道，“你怎么变成其他人的人的”

    这个技能，看起来很有意思的样子。

    “我，我不知道，就是想就变成了”贾仁道，“不过我要有要变成的那个人的照片，视频最好，了解的越多变得越像，维持时间也越长。”

    “就想”游西西问。

    贾仁“对，想你要变成的那个人。”

    游西西沉默，她缓缓闭上眼睛。

    其他人忍不住回头看着游西西，就连楼七都紧紧盯着她，不同的是，其他人想知道游西西能不能成功，尤其是想知道游西西会想谁。

    一秒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

    游西西几乎毫无变化，盯着她的人忍不住怀疑，脑子里已经开始疯狂回忆各种彩虹屁安慰失败的游西西。

    突然，她睁开了眼睛，衣服变成了白色长裙，长裙上绣着金色不知名花朵。

    还好外套还在，不然口袋里的东西要落一地。

    “你，成功了”其他人猛地开始闭上眼睛，游西西的成功是不是说明其他人也能有此机遇

    游西西解开头绳，长发瞬间散落肩头，游西西身上的人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清凉的鬼感。

    她没有成功，也没能找回原来的记忆，但是她找回了自己的技能。

    又得到一个线索异变，是恢复之前拥有的技能。

    公司到了，正如楼七所说，公司所在的地方成了废弃的仓库。

    仓库门锁着，游西西站在门前，隐约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婴儿哭声，以及吊扇呼哧呼哧运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