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怎么了

    我倒是想回答你怎么了

    朴青野还在无措，用胳膊环绕着对方的姚窈已经把脸埋在她肩窝里，暗自腹诽, 背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她交叠双手扣住短发女孩的后颈，两眼却紧紧盯着远处的树丛，头皮像过了电一样阵阵发麻，大气都不敢喘。

    为什么会是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倒霉

    被压着脑袋一动不动抱了半天, 朴青野讶异又困惑, 伸出手, 试探地抚了一下姚窈的脊背“干嘛突然抱过来啊是刚才被吓到了吗唉, 你不用担心, 以后那种混蛋”

    短发女孩一边开口安慰，一边低下头, 也把下巴抵在姚窈身上，隔着薄薄的t恤衫, 蹭了蹭对方柔软温热的肩胛。

    姚窈身形纤细，被汗水略微打湿的衣服贴着背, 隔了一层衣料, 节节分明像嫩竹似的脊骨轮廓, 单凭手掌就能摸得出来。

    好痒。

    被顺毛似的从上到下抚了好几回, 姚窈浑身都难受得不行。她在朴青野怀里动弹了一下，手臂仍然尽职尽责箍着对方的脖子不松开, 强忍异样的感觉，讪笑着替自己找借口“啊，可能是有点害怕吧，那，那朴青野你再, 多抱我一会儿”

    不能松手。

    她搂着短发女孩的头颈，紧张得眼睛都快被泪花模糊了，但就是不敢把视线从对面的树丛上挪开。

    那两个人，她们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啊

    朴青野看不见的地方，隔着约莫二三十米远，在老榕树垂下来的气生根新长出的小树后面，有两道身影正在纠缠。

    一个略高几公分，半长的头发随意挽了个马尾，穿着黑色无袖背心，脖子上一大串哗啦啦的项链；另一个热裤只遮到大腿根，微卷的发尾披在肩上，被揉得凌乱

    是两个女人。

    两个热吻中的女人。

    完全搞不懂了，这群胆大包天的大人

    虽然先前看到抽屉里照片时，已经对程阿姨有了点模糊的猜测，自己也不是没有瞒着妈妈偷偷看过电影里同性亲亲密的桥段，可是可是眼下的场景，对于姚窈而言，还是太少儿不宜了一点。

    唇齿交缠难免发出隐约的声音，垫在树丛被风拂过时沙沙的轻响中，细碎又粘腻。

    姚窈心脏狂跳，咬着嘴唇，在心里无声哀求，希望远处的那两个人赶紧分开。

    不能不能让朴青野看见，要不然，要不然

    要不然，我还怎么对她用得下去那种借口

    身影绰绰的两个女人，不仅没有在她焦急的期盼下停止亲吻，反而动作更大胆起来。

    夏天的衣服本就贴身，紧紧地绷在躯体上，互相抚摸的时候顺手又方便哪里都方便。大概是嫌弃夏天抱成一团太热，厮磨的过程中，个子稍矮的那个成年女人还不耐烦地作势推了一下对方，把高个子推得半倾肩膀，整个人向侧面偏来。

    高个子女人于是短暂地离开对方的嘴唇，喘着气，眉眼低低的，向树林外的空隙处扫了过来。

    像在冷静地观察有没有外人出现。

    下一瞬，只是一瞬，那人的视线正好和姚窈对上

    她侧向朝外的胸脯上方，锁骨清晰可见，白皙的皮肤上有一朵深黑的纹上去的玫瑰花，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也格外显眼。

    “不是，你到底怎么了呀”朴青野侧身跨坐在电动车坐垫上，脚点着地，无奈地望着姚窈，“话也不说，也不和我解释怎么，难过了吗想起以前的事了吗说了不用怕的呀”

    姚窈蹲在树底，双手环抱膝盖，头埋在自己两腿中间。

    过了半晌，女孩才轻轻“嗯”了一声，紧接着又缓慢地摇了摇头，小声回答“不用担心我。”

    老榕树枝叶茂盛，遮蔽了夏天炽热的阳光，偶有漏网之鱼，圆圆一点光斑摇晃着掉到身上。两人一个坐着电动车，一个蹲在树根下面，半天没有说话。

    从十几分钟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姚窈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抱了上来，问她也不答话，手倒是勒得比什么都紧，整个人细细地发抖，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坏了。

    刚才看见阎胜的时候，明明平静得很，除了看见朴青野冲上去撞人的时候有点发慌，其余时候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短发女孩垂着头，看了地上那个没安全感地搂着自己的家伙半天，伸手悬停在半空，吹了一声口哨。

    仿佛在示意她过来。

    姚窈闻声，在原地缩了一会儿，终于悄悄挪脚，像头顶长了眼睛，往电动车的方向蹭了一步。过了几秒钟，又是另一步，跟朵会动的蘑菇似的。

    没过多久，朴青野伸出来的手掌就准确地按在了姚窈头顶。她不轻不重揉了一揉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尽管知道对方看不见，还是露出一个笑来

    “胆小鬼。”

    和叱责别人时迥然不同，这声冲着姚窈的“胆小鬼”说得极轻，语气里带着包容和玩闹的意味，甚至能称得上是温柔了。现在的姚窈，明明应该可以分辨得出来，可听了这句调侃，反而把肩膀缩得更紧。

    “我”姚窈靠在自己膝盖上，声音闷闷的，“我真的胆子很小，什么都害怕”

    “又来了”朴青野敲了一记她的头顶，“别这么说自己，听到没有”

    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就算你是胆小鬼，还有我呢，我替你勇敢回来，又不亏。”

    姚窈这时候才窸窸窣窣地抬起脸来，呆呆地盯着她看。

    蹲在地上的女孩眼里没有泪，但脸色显得很苍白，原本嫣红的嘴唇毫无血色，像是经历过什么让她惊惶不已的冲击。她此刻看着朴青野的眼神，很专注，安静，恍惚，近乎痴迷，像要把眼前这个人从头到脚重新打量一遍。

    朴青野朝她伸出手

    “心情不好的话，我再带你兜两圈，我们吹吹风吧。”

    姚窈咬了咬嘴唇，眼底蓄着晦暗不明的神色。

    她犹豫一下，还是把手放了上来。

    朴青野半抱着姚窈，帮她摇摇晃晃跨上电动车，随即踢掉脚撑，调转车头，往巷子里开。

    经过树底绕了一圈的时候，有一张挂在树梢上的红纸条被风吹得坠下枝头，轻飘飘打着转，往两个人身上落。褪了一半的朱红色，擦过朴青野的脸颊，拂过姚窈的肩膀，很快不见踪影。

    也不知道是谁的愿望，久隔时光，就这样被碾进了尘埃。

    姚窈这才如梦初醒地叫了一声，说“朴青野，我们好像还没有许愿呢。”

    “许愿树嘛，”短发女孩利索地转了个弯，“说说而已，都是骗人的啦。如果你想来，下次我再带你来好了，我们拿张纸，想许多少个愿就许多少个愿。”

    姚窈默不作声，靠在朴青野单薄的后背上，手还是不太安分地悄悄爬到她后颈，把玩着女孩已经长得稍长的碎发尾。

    她小小声地念叨对方的名字“朴青野。”

    “嗯”

    姚窈略显无力地问“你讨厌我吗”

    “傻问题，你好像问过了。”朴青野目视前方，“不回答。”

    “如果你现在不讨厌我，”姚窈搭着朴青野的肩膀，挪动身体，和她靠得更紧了一点，柔软的前胸几乎完全贴到对方身上了，“以后也不会吗”

    藻镇是乡下，镇里大半居民都种着地，电动车在空荡荡的小巷里飞驰，小平房渐渐稀疏，被两遍舒朗的、泛着清新绿意的田埂取代。潮湿的泥土气息被太阳晒热，往鼻子里钻，朴青野深深吸了一口气，略显无奈地眯起眼睛。

    “不会，”她笃定地回答，“以后也绝对不会。”

    姚窈扒着她的肩膀，吞咽了一下，仍旧不肯放弃追问“那就算就算我做错了事，做了什么坏事，对不起你的事就算我很坏，很自私，我骗你，瞒着你，惹你不开心，你也不会讨厌我吗”

    “啊，是，”像感受到对方传达来的情绪，朴青野把肺叶里的空气缓慢吐出来，整个人都变得放松，“就算你很坏，很自私，你骗我”

    她自顾自跟着姚窈的话往下念，也不知道是要说给身后坐着的女孩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夏天午后的阳光里，姚窈却忍不下去了一样，倏地伸手抱住了朴青野。

    她闭着眼睛喃喃“别说了。”

    短发女孩便体贴地沉默下来。

    两个人吹着风，沿着路边绿化带稀稀落落的树骑了一会儿电动车。过了没多久，姚窈忽然拍了拍朴青野的肩膀，用忍受着什么的语气低声请求“朴青野，停车。”

    “啊怎么了”朴青野捏住车把，伸腿在地上划了两下，“我”

    未等她把话说完，后座的女孩跳下电动车，在坑坑洼洼的地上跌撞了两步，紧接着弯下腰。她蹲在窄窄的田埂边，用手搓了两下脸，汗湿的后背止不住地痉挛，下巴也跟着不由自主地抽搐。

    徒劳地干呕几声，什么也没吐出来。

    朴青野从身后走过来，担忧地靠近女孩，走到她身边。

    她把一只手放在姚窈的肩膀上，试探地问“吃坏东西了吗”

    姚窈低垂着头，吸了一下鼻子，用发哑的声音说“可能是吧，胃有点不舒服。”

    “难受吗”朴青野有些焦急起来，“我送你回家。姚窈，你先”

    蹲在地上的人，朝她抬起了脸。

    姚窈那张漂亮的面孔现在显得很狼狈，碎发黏糊糊沾在额头，生理性泪水憋得眼眶发红，汗水涔涔地从脖子旁边流下来。就是这样一张脸，却朝着人露出了一个干净的笑容，让落在她脸上的阳光，都像瞬间失色了。

    “没事的朴青野，”姚窈轻声说，“我现在我现在很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姚，你终于被良心谴责了00

    s程阿姨是好人，道德水准不高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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